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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梁珂的住处搭乘地铁回到西林福利院,车程约1小时。大学期间,她一有闲暇便回去,这一次,是毕业工作后,第一次回去。
福利院的院长还是从前的那个,慈眉善目、待人可亲。
“小珂回来啦。”
“李院长。这是给您补身的。”梁珂递上手里的补品,又拿出一张□□,递与她:“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数字微薄、不足挂齿,院长替孩子们收下,给他们加点伙食吧。”
在这里住了一十三年,福利院的伙食如何,她最是清楚,一天三顿吃素,偶尔加顿荤菜,那菜里的肉沫,十根手指头数的清。她挣得不算多,开销却不少,剩了点存款,捐部分给福利院,聊表心意,剩下的那点钱,她存了起来,为将来做打算。
李院长推拒:“这可不行。”
“院长不必推辞。没有您,没有这福利院,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我。”
李院长叹一口气,“那我便收下了。下次不可再捐了,你将来的路还长,要多为自己打算。一个女人要想在这世上立足,没有自己的存款是万万不可的,切不可指望男人。”
男人、爱情,其实都是锦上添花,一个女人要想活的漂亮,主要还是自己有本钱。
这番话说的朴素在理,梁珂会意点头。一番客套寒暄后,她问,“院长,我种的那两株黄角木兰可还好?”
李院长笑成一朵金丝菊:“好。好着呢。前几日打了花苞,今天俱都开了,那花香很是清雅。”
言笑晏晏间,李院长便将梁珂引去了后院庭中。
绿草茵茵如盖,两株黄角木兰树亭亭立在草地中。小型植株、常绿乔木,将将长成一个三岁婴儿的高度,碧莹莹的叶子,灰落白的树皮,枝干间结了白生生的长椭圆形花苞,花形极其普通。
坊间有人将黄角木兰花做成手串,一元一株,五元一串。月露之下,似有若无、若即若离的花香幽魅脱俗,清雅出尘,闻多了只叫人生出惑人心魄之感。
母亲生前最喜欢这花,木兰树下葬孤魂、幽月露中碾痴心。
只可惜,花树亭亭玉立、郁郁芊芊,斯人却已烟消云散、无迹可寻。
梁珂默一默眼泪,死死咬着唇。
一群欢声笑语的小朋友从不远处奔跑着过来,围着李院长一边转圈圈,一边唱赞歌。
梁珂淡笑着,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都很爱李院长。她也不例外,七岁那年住进福利院,她从不肯与人交际,总是一人独来独往。孩童们的世界里也有江湖,谁与众不同,便会遭受排挤。那时多亏李院长,待她如至亲,幸得在她羽翼庇护下方才长到今日。
“别转了,孩子们,别转了,把我这个老太婆转的头晕眼花。”
孩子们这才停下来,一个孩子惊讶地看向梁珂:“这个姐姐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李院长笑道:“这个姐姐以前也住在这里的。后来考了大学,就搬出去了。”
“大学是什么呀。”
“就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可以一起玩的朋友。”
“啊,那太好了,将来我们也要考大学,一起玩!”
李院长素来如此,她从不肯强迫孩子学习,总告诉他们,学好了就能好好玩。这样,孩子的积极性便被提了起来。从前,母亲省吃俭用将梁珂送进贵族学校,可她不争气,贪图玩乐,学习的事情半点也不上心。眼见着家里出了事,母亲多年积攒的心血付之一炬,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努力学习。可惜,只可惜,为时已晚。人总是这样,生来就有的东西偏偏不去珍惜,到末了发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悔不当初。自己若是早点听母亲的话,让她少生些气,也不会到现在抱憾终身。
后来她进了福利院,一度厌学厌世,如果没有李院长的谆谆教诲,她可能早就放弃自己了。
“姐姐你说呢,大学里好玩吗?”一个小女孩闪着纯真的眼眸,问梁珂。
“好玩。要好好学习哦。”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有一个小男孩插嘴。
“男朋友是什么…”小女孩弱弱问。
“男朋友就是在一起会生娃娃的那种东西。”
梁珂暗叹,现在的小朋友,懂得可真多呀。
“姐姐没有男朋友。你们这些小娃娃,没考上大学之前,可不许交男女朋友。”梁珂扳起面孔训道。
“嘻嘻,姐姐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男朋友。”
是啊,她都二十了,还没个正经靠谱的男朋友。一番话戳的梁珂膝盖疼。
小男孩又嬉皮笑脸道:“不过你莫慌,等我长大了,你若还没有男朋友,我会娶你的。谁让你长得漂亮。”
梁珂哭笑不得,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早熟啊。
与简单纯粹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简单纯粹。这一整天,与纯真孩童和慈祥老人相处甚欢,连带着心中压抑许久的苦恨都散去不少。黄昏时分,她回了家。抬眼看见天空,头顶是一片血红色,像极那噩梦中弥漫成河的血。
她租住的是老居民楼,要一层层爬楼梯的那种。踏上楼梯间的时候,梁珂看见自己门边靠着一个熟睡的男人。
她一怔。
那男人仿佛与她有心灵感应般,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陆辰站起身,怒道:“你跑哪里去了!电话不接!门敲不开!我只差报警了。”
梁珂被他吓住。
陆辰此刻却像个上了膛的□□,噼里啪啦将她扫射一番。
“身体好了没?”
“去医院看了吗?“
”医生怎么说?”
“不行就再请两天假,工资给你照发。”
“你怎么病着还到处乱跑!”
见梁珂不搭话,他又急得伸手来探她的额间,发现她体温如常,方才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问道:“你该不会是恶意旷工吧?!”
梁珂扶扶额头:“没有,我去看望了母亲。”
陆辰的脑子一时间打了个蝴蝶结,对方的母亲要怎么称呼?丈母娘?岳母?令母?你老母?他拐个弯才想起来应该称呼:令堂。
“令堂身体怎么样了?”既然是去看望,估计可能是生了病。
梁珂摇摇头,上前几步,拿锁匙转动门锁,门便开了。
陆辰见她一副霜打茄子蔫了的模样,也不好再多问。
梁珂径自打开冰箱,拎出面粉。
陆辰主动上前:“我帮你。”
梁珂嗤笑看他:“你会吗?”
陆辰梗着脖子:“有食谱,照着做就行了。”
梁珂双手抱臂:“那你试试。”
梁珂打算做打卤面,陆辰自告奋勇卷了袖子,面是活好了,他用擀面杖擀得也像那么回事,可惜败在刀功上,照这速度,八点之前也未必能吃得上面。
梁珂嫌弃将他赶走,示意他在一边好好观看。
陆辰惊呆于她利落的刀功,小姑娘怕是狠练过一番吧,这速度和力道,去当厨师也未必业余。
“你这刀功,是怎么练的?”
“很简单。你把要切的食材想成你的仇人,手起刀落、招招毙命。”
切菜如手刃仇人?陆辰咋舌…敢情这小姑娘每次切菜,内心都在上演分尸呢?陆辰摸摸鼻子,问:“你才多大年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梁珂看他一眼,笑靥如花:“血海深仇。”
陆辰还想继续问下去,到嘴边的话却被门铃声打断。
“叮叮叮”
“你去替我开门看看。”
陆辰会意,猫眼里瞧了瞧门外,是个男人。
他开门,那门外站着的男人讶异,“梁珂,梁小姐?”
“不是。”陆辰见着那男人手捧一大束白玫瑰,呵,谁啊,这么大手笔!
“地址没错啊。你是梁小姐的……”
“我在她家里,你说我是什么人。”
“那你可以替她收下这捧花吗?”
“不可以。”陆辰咬了咬后槽牙:“她花粉过敏,你拿去扔了。”
话音刚落,梁珂却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眼见一大捧白玫瑰,开心上前:“送我的么?我来签字。”
陆辰磨牙接过那花,他眼尖,悄悄抽了那花束上写了字的卡片藏到身后,卡片上是一句“生日快乐,落款是穆康康”。
原来,今天竟是她的生日…但是,穆康康是谁?男人?女人?本城勋贵里有穆姓公子哥么…好像没有,那就是个普通人咯?自己要不要给她补个生日礼物呢?
陆辰本是个心中有什么不快都写在脸上的人,他哼哼了两声,终于忍不住问道:“穆康康是谁啊?”
“是我室友,兼闺蜜。”
陆辰一听“闺蜜“二字,松了口气,甚好,警报解除。
梁珂想起穆康康最近在朋友圈疯狂安利陆辰的剧照,肉麻兮兮地称呼陆辰为“宝宝”,又道:“老板,你能不能送我几张签名照啊?”
陆辰原打算回答“要多少有多少”,转念一想,不太满意“老板”这个称呼,便刁难道:“你叫一百声‘陆辰哥哥好帅啊,陆辰偶吧我爱你’,我就免费帮你签名了。”
她求人办事呢这不是,可千万别端着,武威能屈,富贵可淫,贫贱要移,面子算什么东西,哪有结果重要。
梁珂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用平生最嗲的声音录下“陆辰哥哥好帅啊,陆辰偶吧我爱你”,然后按下循环播放键,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看着陆辰。
陆辰喜上眉梢,仿佛霸占俏丫鬟成功的土财主:“你发给我!发给我!”
两碗打卤面吃的暖意融融、闹意腾腾。
从前,他虽喜欢与她相处,但也很注意保持私人空间。明星嘛,本就活在舆论的眼光里,不工作的时候恨不能宅死。若是私下里再让人,寸步不离跟着自己,难免不耐。所以,收了工,他一般都会让梁珂回去,他自己呆着,打游戏、发呆、睡觉,做什么都好。
而今天,到了离别的时候,陆辰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