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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死亡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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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π洛特号。

    莫克微佝着肩,埋着头,坐在驾驶座上,双手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翻飞,下达着一串串复杂的指令。面前的全息屏上一项又一项的航行记录随之跳了出来。他将文档整理了一番,才敲下确认键,“这几年我们去过的星球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隐藏或者删除的记录也都恢复了吗?”宋天从这么问,倒不是担心莫克故意隐瞒她,而是怕他粗枝大叶会漏下。

    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莫克这时才想起,π洛特号安装的航行记录仪有一项空白记录的功能。功能启动后,接下来的记录就会自动加密隐藏。他输入了密码,找出了隐藏的十来份航行记录,“这下没遗漏了。”点开文档,他开始讲解第一页的内容,“这个是波塞星……”

    宋天从一面听着,一面看向文件右下角的页码信息,发起愁来。三百多页啊,怎么可能赶在顾放他们回来前看完呢!如果让她一目十行浏览过去,或许还有希望,但莫克如此热心地一条条解释,一个个介绍,起码得花两三天工夫。

    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想法子让莫克加快速度。

    “莫克,停一下。”宋天从打断了他,转头召来了六号,“六号,你帮我把洗脸毛巾拿过来好吗?”六号当然有求必应,不一会儿就拿来了毛巾。

    宋天从认认真真擦了一把脸。她一脸的泪痕,擦个脸再正常不过了。可莫克不知道,她其实别有用心。完事之后,她一边把毛巾挂在六号臂弯上,一边特别“真诚”地看着它的眼睛,道:“六号,我们偷看航行记录的事情你要保密,知道吗?”

    六号答:“知道。”

    “真是乖六号,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机器人模型。”宋天从说着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回六号没有答话了,她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深得仿佛要透过这双灯泡眼看穿那头那一双碧蓝澄澈的眼睛。然后以最小的幅度对着它摇了摇头,示意陆离不要开口后,她站了起来,刻意提高了音量问道:“莫克,我们可不可以直接看图片?”

    莫克不解:“为什么?难道我解释得不好?”

    “不是,我只是想加快速度。顾放乔德很快就会回来,照现在的速度根本没办法一次性看完,下次找到机会偷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看图片会比较直观,也不需要你帮我翻译文字。等我发现了类似地球的星球,再问你详细情况,效率会高很多。”

    莫克点头,觉得挺有道理,便将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换成了一张张图片,图片以时间自动命名和排序。

    换成图片之后,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一刻钟后,没看的只剩最后两页——是最近十来天的记录。

    看到其中一张名称为3718-003-26的图片时,宋天从的心紧张了起来,“这是什么星球?”

    “是裴米勒星,人类和类人族占领的最大的一颗星球,有五块大陆三片海洋,地形多样,物资丰富。人和类人族的总统高官大多居住在这颗星球上,对了,侯辰染家也在这里。”

    宋天从立刻又指向了下一个星球:“这个星球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这是颗矮行星,由低熔点的化合物组成,表面温度极低……”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

    宋天从担心他起疑心,故意跳着问,又扯上之前的星球,问他怎么两个长得一样。然后莫克就会告诉她两者有什么分别。

    又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所有记录终于看完,她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因利用了莫克而内疚起来,“莫克,谢谢你,虽然我还是没有找到地球,但至少我知道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这句是发自内心的,她替陆离办事是迫不得已,但莫克帮她却是心甘情愿。他先前扬言要买她,还挺让她反感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当成货物拿来买卖。但相处之后,她发现莫克真诚直率,对她不耍一点心机。

    莫克笑了,笑出了一口闪亮的白牙:“很高兴可以做你的朋友。”

    宋天从忽然心头一痛,像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又唾骂起自己来。

    ……

    黑色轿车里。

    陆离切断了与宋天从的通讯连接,望向了身旁掩不住兴奋的邢风,“信息都确认了吗?”

    “确认了,π洛特号离开裴米勒星之后一共在十一颗星球上登陆过,除去布萨尔星和赫墨雷星,还有九颗星球,跨度约有七千五百光年。”邢风汇报后,感叹道,“真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想到这个办法。”

    “马上派侦察机过去。”陆离沉声下令,淡淡的笑意在眼眸深处隐约闪动。这办法他们早就想到,但π洛特号的航行记录仪是特别加密的,并且安装了自毁程序,想要黑进去窃取资料并不容易。

    宋天从很聪明,她知道利用自己身为一个弱女子的优势,而且选对了施展魅力的对象。π洛特号三个人,顾放生性狡猾,警惕性也是最高;乔德寡言内敛,心思十分缜密;莫克喜怒哀乐都写脸上,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城府。三个人中,只有莫克才会心不设防地打开航行记录给她看。

    当然能想到利用航行记录来确定能量石的转移地点,这也是宋天从的聪明之处。她看过资料,知道能量石被偷的时间和地点,现在能量石已经不在π洛特号上头,那么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π洛特号所登陆的星球中一定有一个是能量石的藏匿点。

    这方法其实也笨,因为无法预测这些星球的距离,也就无法估计搜索需要耗费的时间。她所剩时间不多,只怕等不及结果出来,就要先遭罪了。这一把,她赌得有点大!

    “传令下去,明天四点一刻前必须出结果!”陆离又强调一句。

    “是。”邢风朗声一应,却又怯声问道,“大人,是不是应该在结果出来前就送解药给她?毕竟她——”

    陆离打断了他的说情:“那药死不了人,挨点痛对她没坏处。”光靠一点小聪明想要在这弱肉强食的宇宙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陆离自己没发现,他不经意间把宋天从当作手下人对待了。邢风看在眼里,却不敢再多嘴。

    ……

    π洛特号。

    宋天从简直要为自己的好运欢呼了。顾放乔德回来后,果然发现了驾驶舱那近一个小时的监控空白,于是问莫克怎么回事。莫克嬉皮笑脸,说自己要轻薄她,不想让他们看见。这随口一说,两个人居然真信了。

    莫克没觉得自己撒谎,他确实抱到了宋天从,还跟她单独相处了近一个小时。要不是因为她归顾放所有,他还真想亲她一口试试。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那种生猛的肉/欲,而是纯粹的喜欢,喜欢她的娇小柔弱,也喜欢她的倔强不屈,于是很想知道她尝起来什么味道。想起她亲口说他们是朋友,他的心头就美滋滋的。

    顾放和乔德当然不会追问,他们三人虽然经常互相拆台,但彼此间却很信任。更何况莫克一脸春风得意,的确像干了坏事,不至于真的轻薄宋天从,但讨好献媚肯定跑不了。

    就这样,偷看航行记录的事情被莫克轻松糊弄了过去,但宋天从却依旧惴惴不安。陆离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而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顾放告诉她,明早陆离的人马会离开一部分,而他们打算在明天深夜离开鬼城,离开赫墨雷星。

    万一陆离还没找到能量石,而他们已经逃之夭夭,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混蛋陆离,明知道她的消息准确无误,也不肯把解药提前送过来!

    ……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半。

    这是宋天从第五十二次抬手看表,此刻时间走快走慢,对她来说都是折磨。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

    等死的感觉一点不好受,她决定去外头逛逛。不出预料,莫克要随行,六号只能留守。

    四点钟的时候,两人已经置身热闹的街头。宋天从终于不再觉得胸闷气短,神色也轻松起来。

    莫克心情很好,一路上笑容灿烂,与她谈天说地。

    可是,谁能料到,两人只是转了个弯,画风就完全不同了。

    对街突然冒出一群手拿冷兵器的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了过来。看这阵仗,竟是要杀了他们。

    “靠!在鬼城也敢动手!”莫克一见情况不妙,拉了宋天从就跑。心里却很是郁闷:本来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但因对方人数太多,又不见得会跟他单打独斗,勉强逞英雄只会害得宋天从遭殃,只好撒腿就跑。窝囊极了!

    他们应该庆幸这是在鬼城,不然这帮人早一枪崩掉他们两个了,哪里需要这样你追我赶。

    跑过第三条街,宋天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视线颠簸得厉害,心跳一团混乱,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不安地往人群里看去,却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报。并且她还看见了几张熟悉面孔,是达托他们几个,心中不禁又恨又怕。

    “宋天从,你上来,我背着你跑!”莫克察觉到她已经体力不支,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背着她跑只会连累他,宋天从想也没想就拖他起身,粗喘着气说道:“莫克,待会儿你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把我藏起来,等你摆脱了这些人再来找我。”

    “这太危险了,万一你被他们发现呢!”莫克立刻否决了她的提议。

    “不会的,你把我藏得好一点就行。”其实被发现了,她也不怕,她口袋里有一张护身符。况且,即使不被这些人砍死,她估计也命不久矣了。横竖是死,不能拖累了莫克。

    莫克到底被她说服,带着她七拐八拐后,将她塞进了巷子深处的一排废弃建材后头。离开时,他将她肩头用力一捏,叮嘱再三:“一定不要出声,等我回来。”

    “好。”宋天从柔柔一笑,笑中却有几分诀别的意思。

    ……

    一阵阵脚步声从她耳边匆匆踏过,凌乱而密集,宋天从一手捂住了口鼻,一手捏紧了拳头,屏息闭口,一点声音不敢发出,心里却在呐喊:不要过来!赶紧走啊!

    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脚步声终于离她而去,可是她脸上的汗水却大颗大颗滚落,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心头涌上一阵不祥预感。她看向了腕上手表——四点十四分。

    她要死了吗?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吗?无力、心慌、冰冷,像被人捏住了喉咙,透不过气来。

    难受,无以名状的难受占领了她的身体。她绝望地看着手表上的数字不断增加,终于那个死期到了——四点一刻。

    “啊——”痛,钻心剜骨般的痛突如其来。宋天从惨叫一声,打起滚来,木板瓦片应声倒下。

    “那个女人在这里——”巷子外头有人高声一喊,立刻吸引了一帮人过来。刹那间将她团团围住。

    宋天从抬起血红一双眼睛,狠狠地扫过众人,厉声喊道:“动手啊,一刀子下去干净利落!”她已痛得神志不清,只觉得身体每一根神经都被人用倒刺挑了起来,浑身的肌肉满是虫子在蠕动,撕咬。TM痛死了,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谁曾想,她这不怕死的一吼,却把人给吓住了。众人眼神交流一通,才有个人喊了一嗓子:“不过是个娘儿们,怕什么啊!”说着一步上前,举起一把大砍刀就要往宋天从胸口插下去。

    宋天从咬牙忍着剧痛,闭起了眼睛:死了之后能回地球吗?能见到她的英国老爸吗?能托梦给中国老妈吗?……

    她问了一堆问题,痛感慢慢消失,刀子也迟迟没有落下,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稳重而温和的声音:“小姐,你没事了!”

    没事?怎么会没事?她快死了。宋天从睁开了眼,仰望着蹲下身来搀扶她的中年人。

    “我叫邢松年,是这里的治/安局/长。你放心,没人会伤害你。”扶她起身后,邢松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了过来,“大人说,东西已经找到。多谢小姐帮助!你体内的毒素十分钟后会再发作,解药十分钟内见效。”

    他是陆离的人!宋天从急忙抓过药瓶,牢牢捏在了手里。

    邢松年微笑着退开了几步,朝身后宪兵队长挥了挥手,“还有,这是大人给你的奖励。”

    鬼才要他的奖励!宋天从只想往陆离身上狠狠咬上两口,让他也尝尝痛入骨髓的滋味。却又立刻打消了念头,跟陆离这种人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才好!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邢松年一个眼神递给宪兵队长,队长三两步将她拦下,在她面前把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头是一台黑色单反相机——是她在A半岛当战地记者用的那一台!相机的旁边还摆了一条链子,普通的铂金链子并不值钱,但那个坠子却是全世界独一无二。

    宋天从拿起链子,轻抚着水滴形的吊坠。吊坠外头是一块白色石头,歪歪扭扭刻了“天从”两个字,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张婚纱照——她的英国老爸正深情款款地吻着中国老妈。

    ……

    邢松年等人刚离去,顾放就找了过来。

    他和乔德刚刚也遭到了一群人突袭,其中有几个是有名的赏金猎人。不用说,一定是侯辰泽开了价码要他的人头。

    不过幸好他们人在鬼城,这帮人怕惹来宪兵队,不敢动枪。缠斗了好一阵子,却听耳边滴滴滴警报声响起。他向乔德一点头,便脱身而去。

    警报声是那液态金属发出的电波信号,只有在寄主遭受生命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快频率的信号。也就是说,宋天从此刻处境危急。

    他循着信号,很快找到了宋天从。只见她满头大汗,脸色铁青,一身尘土,抱着一个黑盒子,呆呆站在巷子深处。

    顾放走过去,搂住了她,有力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抚在她的背上。“没事了,我在这里。”

    宋天从缓缓扬起头来,忽然笑了,“我知道。”

    顾放松开怀抱,一手抓过黑盒子,一手牵着她往巷子外走。耳边,滴滴滴的警报声依然在响;脸上,却是声色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