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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从的推测没有错,邢风——也就是陆离的副手——的确眼睁睁看着她被达托欺/凌,却直到拿到那一纸通缉令才肯出面。但他这么做,绝不是为了加强英雄救美的效果,而是他不能跟这帮人起正面冲突,否则必定会泄露行踪。
利用通缉令,搬出穆斯曼那老头,既可以吓退达托等人,又能让他们绝口不提曾经遇见宋天从的事情,他何乐不为。
只是这一拖延,宋天从吃了点苦头,也就对他有了猜疑和敌意。不过,他只道了歉,并不打算解释,坦坦荡荡与她四目相对,发现她已经冷静下来,不禁有些诧异。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不都会哭天抢地好一阵吗?她怎么能如此迅速地平静下来?
邢风收起了惊讶,侧过身来,“跟我走吧,大人他要见你。”
宋天从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头长发乱七八糟,双手窘迫地抓着大开口的衣襟,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她的眼神却异常从容镇定。只见她快步走到不远处,捡起装着一堆战利品的背包,折回六号跟前蹲了下来,柔声说道:“六号,对不起,你心爱的黄金机器人可能摔坏了。”语气充满了担心。先前只是烧掉一张贴纸,六号就垂头丧气得好像生了重病,现在刚买的模型摔坏了,它会不会一蹶不振?
“又不是主人的错,为什么要道歉?”六号接过包来,打开一看,机器人模型果然摔烂一大半。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它却没伤心难过,反过来安慰宋天从:“为了保护主人,摔坏也是值得的。回头我拿胶水粘一粘就好了。”
六号真的很暖心,对不对?如果以后有法子赚钱,她一定要把它买下。如果有一天能回地球,她希望可以将它一并带走。如果——
所有的如果,所有的希望,都因这抬眼的动作,骤然而止了。
悠长深黑的巷子漏不进一点阳光,邢风负手而立,沉静威严——那些如果和希望,此刻通通被他握在掌心里。
仿佛感应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六号小声问道:“主人四号,我们真的要跟他走吗?”
宋天从点了点头。不走能怎么办?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想从他眼皮底下逃掉,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要见她的还是那位陆指挥官。光看昨天的一场对决,就知道他做事有多凌厉狠绝。
见两人嘀嘀咕咕,邢风眉头微皱,沉声道:“两位请上车吧。”
闻言,宋天从往巷口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心跳突然加剧——他在车上?
……
黑色轿车驶离那巷子已约莫一个小时,却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看来见面的地方并不在鬼城。
宋天从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了。本来还指望陆离人在鬼城,那他们兴许能等到顾放来救人。
副驾上的邢风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座一人一机一派轻松,目光带了浅浅一层赞赏。
宋天从正抓着一颗红苹果大口啃着,六号则摆弄着那堆模型,两人一点不像被人挟持带走了,反而像要出门度假去。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一向沉稳自律的邢风也不自觉泛起笑意来。
方才宋天从以为陆离在车上,二话不说让邢风背过身去。然后从背包里找出件裙子,当街换了起来。显然,她不想一身狼狈见陆离,弱了气势。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陆离根本脱不了身,出不了门。
上车后没见到陆离,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毕竟陆离若是坐在身边,她只怕大气都不敢出了,哪有可能一边啃苹果,一边盘算怎么逃跑呢。
只可惜苹果一连啃了三颗,还是没有想到半个靠谱的方法。唯一结论:听凭陆离处置,然后等顾放来找。
其实还有个想法在她脑中转了好几圈,却仍是被她否决了。如果找不到第二架去过地球的飞机,那留在顾放身边将是她唯一的选择。
看,她果然着了顾放的道。
……
顾放没有宿醉,他甚至比宋天从还早一些出门。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约他去了鬼城最高档最私人的会所。
约他见面的人是侯辰泽,侯家三少,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学无术。
他进包厢的时候,侯辰泽正一手搂着一个尤/物,喝着花酒,满眼都是肉/欲,恨不能当时就把人给吃了,哪里有半点干大事的样子。也难怪侯老爷子要器重一个捡来的外人了。
顾放走过去,在对面坐下。侯辰泽这才注意到人已经来了,总算松开一个女人,挥了挥手。女人会过意,到顾放身边,替他倒好一杯酒后,整个人就贴了上来。
顾放接过酒兀自喝了起来,一没伸手抱女人,二没开口向侯辰泽打招呼,很是沉得住气。
侯辰泽又不是请他来喝酒的,赶紧递了一根雪茄过来,“顾放,听说你的π洛特号被陆离打残了?”一开口就是一句不怀好意的挑拨。
顾放点燃了雪茄,抽了一口,发现这雪茄品质极高,挑了挑眉,“原来三少是来看我笑话的。”
“别误会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侯辰泽说着拿起酒瓶,替顾放把空杯斟满了。
“三少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偷了你家东西的贼,你应该抓我才对。”顾放晃了晃腥红的酒,空气中立刻多了一股浓烈而刺激的味道。
其实,顾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侯家两位少爷跟陆离一直不对付,早想除掉他了。这次听说陆离跟他结下了梁子,就趁机来拉拢他。
“顾放你不知道,我和我大哥也被陆离暗算过好几次,对他已经深恶痛绝。可惜,我家老头子神志不清,偏听偏信他的话,下了禁令不让我们动他,不然就革职查办。你说说,被自家老/子威胁到这份上,我们能忍得了吗?”
“那三少是要我教训他,替你们出口气啰?”
“教训一通,怎么能够解恨呢?我和大哥是希望你能把人给——”侯辰泽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侯三少本事没有,心倒是十分狠毒。只是他找错了对象。他顾放有仇必报不假,可他只想跟陆离一对一,来一场较量。更何况,谁说敌人的敌人就一定是朋友的?
“三少,这事我可办不了。”顾放说着就要起身。
侯辰泽赶紧阻止:“你就当做笔交易,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他倒是阔绰得很,只可惜,顾放仍是不为所动,说了声抱歉就要走。
侯辰泽这下急了,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霍然起身,冲顾放吼道:“顾放,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底细我可是查得清清楚楚的,这弑/父潜逃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难道还不肯杀一个陆离吗?”
听到弑/父潜逃四个字,顾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比脸色更阴沉的是他的声音,“有一点你忘了查证,我顾放从来不受威胁。”
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被翻了旧账,顾放心情很不爽。出了会所,就要去找宋天从,可一查定位,发现他们居然到了白厄区,紧接着六号的求救信号传了过来。他立刻拦了一辆车赶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他到了巷子里,宋天从和六号已经不见,一并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定位信号。他在四周找了一找,居然没人见过他们,更不用说提供什么追踪线索。
不过,这反而让他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做事如此干净漂亮,除了陆离,还有谁?
……
蓝色灯光笼罩的屋子里,陆离姿态优雅地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一份联盟时报,细细翻看着。面前的茶几上搁着一杯咖啡,香气弥漫了整间书房,也勾得对面的侯辰染直咽口水。
可是,即使她再困,也不敢喝上一口,就怕有人往里头加料。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过去,侯辰染还没合过眼。相识也有五六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勇敢坚定,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顾放了。
可惜,她爱得太卑微。装醉才能让顾放抱一下,装醉才能在他怀里偷偷看他一眼。
昨晚接她上车后,他下令直奔空间站,想将她直接打包带上星舰,押送回侯家去。可谁知道,她突然将一把银质叉子抵在了自己的喉间,同时坚定地告诉他:“我不回去!”
这个姿势她维持了十几个小时,叉子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换回了左手,眼皮也早已控制不住打起架来,显然已经累极困极。可只要他稍有动静,她就会像惊弓之鸟,立刻清醒过来。
迷糊之间惊醒过来是非常危险的,她的喉咙无可避免地蹭破了皮。
可她受了伤,只拿手捂着,死活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止血剂也不肯用。陆离终于忍不住问她:“值得吗?”舍命维护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值得吗?
“只要他需要,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让你拖住我多久?”
“两天。两天之后,你做什么我都不干涉,但这两天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手,你根本没机会拿命要挟我。”陆离合上了报纸,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
“想过,但你不会。如果换做大哥和三哥,他们二话不说就会命人夺下这把叉子,或者干脆用些高科技的武器将我弄晕。可是你不同,你比他们都要慈悲。”
慈悲?他肯定听错了。陆离冷冷笑了,低头继续看起报纸。
两人继续僵持着,直到侯辰染扛不住睡了过去,陆离这才起身离去。
邢风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书房门开启,立刻迎了上去,轻声说道:“大人,人已经带来,就在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