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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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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洛的脑中不由浮出年少时在道观生活时的光景,都说年少不识愁滋味,而宸洛的童年始终笼拟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阴霾,虽说师姐在年少时对她照顾颇佳,时有在犯事时袒护她,但总是在触到先师冷冷的斜睨目光之下,再好的心绪也瞬作怏焉泄馁。思及此,宸洛冷言打断:“师姐,你说先师疏远我是不想牵累我,但我细细回想历幕,总觉得她是真心不待见我啊,嫌弃我是孽种,反而是我的出现牵累了她的生活,对吧?”

    慧姑见宸洛一再执迷,正色着宸洛,眸光闪烁道:“你可知先师最难时,不知谁走漏了先师的踪迹,被异族首领得知先师在道观产子的消息,便派人一路寻到道观,引起了不小的波折,要知道,先师若生下敌国之子,便是坐实通敌叛国之名,诛及九族,但之前朝廷在与异族交涉时,异族首领声称先师已经殉国了,朝廷就赐予了候府英烈忠君之名,抚恤候府并升宁府为国公,进爵擢禄,若先师被查到行踪暴露,侯府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好在先师祖用易容术乔装改扮了先师,又将孩子匿于他所,躲过了这次搜查,之后异族又不时搜查过几处无果后,终于罢手回去,先师就这样隐姓埋名,明明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却要隐藏自己的感情不能相认,这是何等残酷啊!”

    慧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锁片和一封信,拉过宸洛的手,递到她手中,道:“这是你刚出生时先师为你准备的名讳金锁,先师在弥留之际将它交于我手上并道出了原委,并嘱咐待合适的时机交于你手上。”

    宸洛接过锁片,上面镌刻着“泽”,这不就是她的字嘛,《风俗通·山泽篇》:水草交厝,名之为泽。泽者,言其润泽万物以阜民用也。想来,先师取名之用意为福泽绵延,佑安无恙。

    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是先师的笔迹,信上写道:泽,为师一直没对你述明,其实你有一半拓跋族的血统,你的亲生父亲是拓跋族的左贤王拓跋洪烈,因……后面信件的内容与慧姑讲的无异。

    宸洛眼角噙着泪,怆悢感慨,反复摩梭着锁片“那先师将这些全盘由你向我托出,就不怕我会认祖归宗,牵累宁国公府?”

    慧姑略加思索:“先师一向谨慎,既然她能和盘托出,她肯定事先考虑过了,你的脾性虽说顽劣,但实则秉性良善,她是看着你长大的,能不了解你吗?再者,这件事过了四十多年了,已是前朝的事了,追究已无意义了。”

    宸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倏忽想到了什么,霍然问道:“那我练毒功为何先师不阻止?”

    “先师是自然知道的,先师研究过你练的西域毒功,此毒功恰好以毒攻毒,治好了你的孱弱隐疾,你以为你下山后的那些肆意妄为,为何没引起轩波,那是先师嘱咐我帮你处理了善后,虽说你为恶,但更多是劫富济贫,阻拦的是更多权贵的道,故先师时常派我下山帮你打通脉道,通融达情。”慧姑解释道。

    青泠转眸一动,西域,毒功,那曼陀罗花毒,必然是……

    “等等,”青泠不忍打断道,“抱歉,师父,谅青泠无礼,我尚有一疑问,那结界处的曼陀罗花毒就是你下的。”青泠脱口而出指着宸洛道。

    宸洛坦然回应:“没错,这曼陀罗花毒的确是我下的,我也是为了保护结界不受外界侵犯。”

    “你瞎说,既然保护结界,今日为何要帮东厂那帮人破坏结界直闯道观,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青泠饶有兴味地流露出看她如何自圆其说的表情。

    宸洛磕碜嗫嚅道:“那我、我不是没了解真相吗?再者,往日的经历始终让我如鲠在喉,借机出一口恶气而已。”

    随后宸洛又理直气壮道:“不知者无罪嘛!现在我决定浪女回头,从此归良!”

    青泠睥睨宸洛道:“说得倒云淡风清的,你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整个靖云观吗?”

    “那我又不知,只是怀疑,如果真的没有藏匿朝廷重犯,靖云观就不怕被查,难道我的怀疑是对的?”宸洛微眯着眼试探着问青泠。

    青泠被她这一记眼露寒光虚到了,但表面仍矢口否认,她要维护靖云观的名声:“当然不是,靖云观一向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庇佑朝廷重犯?这不如同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吗?”

    宸洛看着青泠如此色厉,实则为掩内荏,勾唇戏谑道:“是吗?我看许是有人故意掩其真容匿于观中瞒过众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尤其像你这种新面孔。”

    青泠仿佛被洞穿,但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正欲辩解。

    慧姑打破了紧张对峙的气氛,甩了甩袖道:“好啦!好啦!别疑神疑鬼了,青泠只是贫道的远房托孤侄女。”

    眼前宸洛确有悔悟的迹象,但慧姑也不打算将青泠存疑的真实身份告诉于她。

    宸洛应声道:“哦,原来如此!不过,说真的,我还是挺佩服尉迟雪的,年经轻轻却能不畏强权,还能手刃淮王这恶厮,如若让我遇上她,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她的叛逆,嫉恶如仇真的挺像前些年少时的我。”

    青泠不解道:“你这么说,我就不懂了,既然你拜服她,那你为何要告知朝廷来缉拿她?”

    宸洛负手徘徊几步道:“我只是听到风声,遁迹而来,之前有误会,确想借此毁了靖云观,若能缉拿到尉迟雪,算是报仇雪恨,本来我就不曾想尉迟雪交于朝廷手中,我打算在朝廷出手后半途救出她,姑且看在她与我志趣相投,保不齐能与她成就一番江湖事业。”

    青泠腹诽,宸洛的目的果真又狠又单纯,她竟然有想救尉迟雪的念头,这算是英雄惜英雄,还是狼狈为奸?末了,转念一想,自己纵有尉迟雪的脸,也不想倒了八辈子楣与她有所瓜葛,况且宸洛的曼陀罗花之毒曾经险些毒害了她,却误毒了阳煜,想到这,她微微拧眉,一时难以释怀。

    “我看尉迟雪被你这妖道救出,也等于把她毁了,不如不救。”青泠冷面揶揄道。

    宸洛心里一股不平之气升起,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为小不尊长算了,竟敢诋毁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针尖对麦芒道:“你行啊!这小嘴挺伶俐啊!尉迟雪和我同族,都是鲜卑后人,你说,我有害她的必要吗?”

    对哦!拓跋族就是鲜卑的分支,她想起在道观书院的《异域编志》上看过,这下,她只得撇撇嘴皮,表面已然不作声,但心底不服气的同时,腹诽这妖道竟然有一半鲜卑族的血统,这身世渊源真是离奇匪夷啊!

    慧姑平静转向青泠道:“青泠,为师还有话对你师叔祖说,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就寝吧!”

    青泠见这师姐妹俩已然冰释前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