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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夏红瞳中的光一层层绽放开,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对着子车莺,不多时,子车莺的瞳孔便涣散开去。
九尾妖狐一族,擅法术,其中幻术为最。
“姑娘姓甚名甚?”
“子车……名为莺……”
“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二八……”
殷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碧玉华年,真是美好的年纪。不知姑娘可有负了韶光,可有那幸运儿成为姑娘心仪之人……”
殷羽慢悠悠地把手搭在殷夏的肩上,小声道:“小叔,请干正事。”
殷夏表情立刻一整,肃然道:“乖侄儿,问这些话是很必要的步骤,今日便让小叔来给你好好上一课。”
殷羽从背后斜斜看着他。
殷夏用郑重的语气说道:“幻术一道,为我九尾狐族立足之本,而所谓幻术,第一步便是要侵入他人内心。在此之前,用简单的对话使对方放松心神,可以提高施术成功的率,这是很必要的。”
殷羽凉凉回道:“可是据我所知,这些都是初学者的手段,有些人本身没什么本事,没把握做成事,才用这些伎俩想要讨巧。这么说来小叔你……”
殷夏眼皮狠狠一跳,恶声道:“闭嘴,干正事!”
所以这厮之前果然没在干正事吧!
殷羽面无表情,仿佛对殷夏这鬼性子已经习惯到淡然。
殷夏一手握拳放在嘴边,重重一咳,笑眯眯地望着神志不清的子车莺,柔声开口:“子车大小姐,此番前来朝歌,究竟所为何事?”
“……”沉默了片刻,子车莺小声说道:“日月同辉时,天地共择主……”
“据在下所知,日月同辉之事,似乎不应与子车大小姐有甚牵扯。”
“我知道,但这是云启的心愿……”
殷夏皱眉:“云启,哪来的葱?”
殷羽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姬守瑜,字云启,幽王姬宫涅次子,庶出,为人谦和,恭谨仁孝,深得人心,十年前失踪。”
“哦,这样啊。”殷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呵呵”一笑,道:“原来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小白脸!当年凤凰那把火烧得可真的不怎么干净呢,居然留下这么多废渣……呵呵……”
呵呵你个大头鬼,就算是皇子,姬守瑜也是庶出,哪有金汤匙给他含!殷羽搭在殷夏肩上的手加上了几分力道,语调平平地说道:“正事。”
殷夏脸上的阴沉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气气运择主,是天的意志在行事,凡人如何能干扰?”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要是万一呢……”说着,子车莺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出现了几分寞落,只是这寞落中,含着几丝坚定。
眼下人人都想插手日月同辉,然而天地气运择主的标准,没有人知晓。若是凭才能的话,没准真能让姬守瑜拿了去。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前任东君曾说过,上天是个绝对不长眼的东西。
说到这个地步,这个话题显然是不会有结果了。殷夏眸光闪烁,又问道:“那么姑娘深夜潜入我镇国公府又所为何事?”
什么时候成了“你”镇国公府了?殷羽对殷夏的厚颜无耻一阵腹诽。
子车莺慢慢低下头,两颊泛起了一丝红晕,似乎是有些羞恼,却不知,她这般神情正勾起了殷夏的兴致。
“姑娘可是寂寞难耐,想要与在下共饮一场月色?”
殷羽抬头看去,月黑风高。他按在殷夏肩上的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尖,上面掠过一丝寒芒,轻轻刮过殷夏肩头。
“咳!”殷夏迅速改口道:“姑娘不必害怕,这里并没有心怀不轨之徒。”
你自己不就是。
子车莺却果真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曾听前辈提及,似乎永乐公主游历天下时,寻见了仙人遗珍,那个好像很重要……”
“所以姑娘便深夜来访,行偷鸡摸狗之事?”
“嗯……”子车莺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愈发细小:“我听说,永乐公主蛮横无理,无法无天,道理肯定说不通……”
这评价倒是中肯。殷夏暗自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姑娘所知,镇国公府里的仙人遗珍,有哪些?”
“似乎……有一卷画轴,还有一台琴……不,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我不曾听说过的……”
殷夏眼中顿时放出贼一般的异彩。殷羽看得一清二楚,却没心思理会。他现在满心想知道分别的那三年凌萱儿究竟去干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问道:“你可知,那些仙人之物的来历?”
子车莺寻思了片刻,小心答道:“我听闻,永乐公主似乎发现了一个叫‘天门’的上古宗门留下了遗迹……只是我也不曾听闻过‘天门’这个宗门。”
殷羽手上微微一紧。
“天门”,上古第一宗,曾教天下万宗来朝,其恢弘且浩然之气,至今已成绝响。甚至有关天门的记载,都早已在凡间失去踪迹,唯有古老的妖与神,和仙宗留下不多的道统,还记得这个曾震慑四海八荒的名字。
子车莺不知晓此事自然不奇怪,但天下并非没有识货之人。来自仙宗的长生大道,对凡俗的吸引力,绝非数字可以丈量。这天下多的是不择手段之人。
以凌萱儿之能,这种事情却走漏了风声,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
凌萱儿说要他在镇国公府避风头,然而如今看来,镇国公府明明是一块比他殷羽还诱人的肥肉!
殷羽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殷夏回头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殷羽用力地呼出一口恶气,只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有事的样子。
殷夏很好奇地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真的没事!”殷羽迅速打断了这个话题,说道:“要问的事情也差不多了,留子车姑娘在此也没什么用处……”
殷夏身子一抖,活见鬼般惊恐地看着殷羽:“乖侄儿,你不会是想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殷羽上牙和下牙猛地一撞,回头时,却发现殷夏一脸正经,而且并没有在看自己。
殷羽一口老血涌上喉咙。
殷夏声音柔和地问道:“那么,子车大小姐,你可还记得在下?”
子车莺两眼无神,空空地盯着殷夏望了许久,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殷羽想要将打人付诸实践的动作戛然而止,凝神看向子车莺,然后目光缓缓滑向殷夏,问道:“知行障?”
“是啊。”殷夏一巴掌拍在子车莺头上,将她放倒丢在一边,幽幽说道:“看来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知性障确确实实对你和那女魔头无效。要知道,知性障只论范围不论对象,有什么道理,那天的街口,只有你们两个不曾受其影响呢?”
殷羽不语,殷夏继续说道:“小叔我再矬,好歹修行千年,论法术修为,怎么可能还不如你们两个活了不到二十年的小屁孩?知性障此术纯粹讲究法术修为,没道理会失效吧。”
殷夏转脸看向殷羽:“要是单单乖侄儿你的话,想大姐当年花样繁多,东君一脉也向来不能以常理揣度,出点幺蛾子也不奇怪,只是那女魔头……先不说这个,就说那天在府上吧,一个修行时间尚短的人类小姑娘,即使那时候小叔没认真和她玩,也不该应付地那么轻松……”
殷夏眯起一双狐狸眼,两只爪子搭在殷羽肩上,疑惑道:“乖侄儿,你入赘的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铿——”
帝渊自动出鞘半寸,寒芒在殷夏眼下一闪而过。
“入赘?”殷羽似笑非笑地盯着殷夏,说道:“小叔开什么玩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那女魔头关系这么好了?”
殷夏似乎松了口气,那一瞬,他身后仿佛有条粗壮洁白的大尾巴摇了两下。他紧接着摆出了既严肃又壮烈的表情,说道:“乖侄儿,那女魔头深不可测,若是哪天对你动了歹意,想要掳你去做压寨夫人……”
殷羽眉头狂跳,听到殷夏顿了一下,用烈士般的口吻说道:“乖侄儿,就算反抗不成,也一定要做大啊!”
“呵呵……”
殷夏迅速跳开几步,只见原处,殷羽手上原本安静的光团忽然爆散开,金色的光点疯狂涌动着,包裹着殷羽,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漩涡。
跳动的金色光芒中,殷羽微笑着说道:“小叔,天色不早了,再这般梦游下去,可没法获得充足的休息,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对吧?”
殷夏嘴角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恍然大悟一般,“嘿嘿”一笑:“乖侄儿说得是,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免得让别人担心了去。”
殷羽不置可否,冷眼看着他,心说: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因为没有人会担心你这狐狸。
不多时,金色的光渐渐熄灭在城郊,人声远去。
只是此刻模糊成一团团黑影的夜色里,那两只狐狸,似乎都忘了——草丛中,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子车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