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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心中问什么,照片里的姐姐都不会给我任何回答。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
到了入睡的时间,可即使回到自己的被窝里,那一天我也难以入睡。不知道为什么,唐伶的脸庞浮现在眼前,怎么也不肯消失。
“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呢?”
她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循环。就像是喜欢的歌曲的歌词,亦或是那些魔性的广告歌一般,不断在脑海中重复。
第二天,等到了学校,打开书包之后,我发现德芙的巧克力放在里面。
这可该怎么办呢,我想。
由于发生了那种事情,我没能交给她。
在苦恼了一段之间后,终于决定为了把这个交给她,我放学以后再去一次她的病房。
路上,我不断思考着。
像这样每一天每一天都去她那里,会不会给她添麻烦了呢?也许她打心里根本不想再看到我,这个把她重要的东西弄坏了的人吧?
仔细想想,果然还是好尴尬。还不如那时候,她直接冲我发脾气来的好。直接把感情发泄出来,把怒气发在我身上,那样我还会轻松一些。我的内心隐隐作痛,这感觉令我厌烦不已。
为什么即使产生了这么不愉快的感受,我还是会想要和她扯上关系呢。
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为什么呢。
这大概是……一定是,她和我的姐姐晓烟有些相像吧。
并不是指长相上的相像。她们的性格也大不一样。可是,虽然难以形容,但她们真的有一些东西很像。大概,气质这个词是最接近的。唐伶的某处与那个时候的晓烟十分相似。
关于姐姐的死,我一直都有些弄不明白的地方。
我觉得,如果和唐伶在一起,也许就会明白吧。
在病房前停下,我深呼吸了一次。深深地,缓缓的,吸气,然后呼气。
在那之后,我总算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就像之前第一次来时一样,唐伶,依旧在多人病房的最里面的病床上。仔细一看,她面朝着笔记本好像在写些什么。那是个崭新的笔记本。她将这本笔记本摊在带着细长桌腿的床桌上,一心一意地写着。她的侧脸看上去十分严肃,让人感到难以搭话。一瞬间,我犹豫了起来。此时,仿佛是察觉到了气息一般,她注意到了我并抬起了头。
“既然来了,直接打声招呼不就好了。”
她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道。
“在写什么呢?”
她的样子很普通。昨天分别时那种,仿佛轻轻触碰一下便会破碎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可是,不,或许正是处于这一点,她让我莫名感到一丝冷淡。
“秘密。”
她拿起笔记本,像是要隐藏里面的内容一般,只把封底露给我看。
“知道了。”
哎,反正肯定是日记之类的吧。我不再深究,将带来的巧克力轻轻放在桌子上。
“哇——是德芙的白巧克力!”
唐伶睁大了眼睛,把巧克力拿在手里,问我“我可以吃吗”。我点点头,她仔细地打开包装,咔的一声咬了下去。
“和普通巧克力的相比还真的有点不一样呢。”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她很开心地笑了。
“我就稍微告诉你一点哦。”
一时间我还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她说的是笔记本的事。
“我呀,其实刚刚是在整理自己死之前想要做的事。”
这个……我总感觉曾在别处听到过。面对死亡,回顾自己的人生,将那些没能做完的事,遗憾,以及愿望,在最后都一一完成。我想这是很常有的想法。比方说令人感动的再会,想要见上一面的名人之类的。
“之前检查的时候,我问了医生,自己还有多久可活。然后医生就很为难地回答我,‘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半年应该是没问题的’。真是个庸医呢。把人的性命都当成什么了?然后呢,我就想机会难得,要把这些剩下的宝贵的时间,尽量有意义地度过。”
一口气说完,之后她便轻轻的皱起了眉。
“不过,果然还是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出去。我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现在绝对禁止外出的。医生很严肃地嘱咐过我的。”
那时候,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那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想法。
但我,只是单纯地很想知道。
在那个笔记本里,到底写着些什么。
不知为何,我十分在意。
唐伶在死之前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那个,能让我来帮忙吗?”
于是,我一不小心便说出了这句话。
她好像吃了一惊一般看着我。
“为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让我赎罪,赎我摔坏了水晶球的罪过。我想我是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可是,仅仅只是道一声歉,总觉得有些不够,只是道歉太过单薄了。虽然我可能没法说清……但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在所不辞。”
“真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唐伶轻轻地说了一句。
“真的什么都会做吗?”
语调都上升了半音阶。像是在试探一般。
“一定,我保证。”
我顺势说了出来。
她直直地盯着我的脸,突然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我突然想到个好点子!”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反之前烦恼的模样,她的表情就像仿佛是阴天突然放晴了一般。
“呐,你会帮我吗?”
那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一种,如果继续听下去的话,会无法回头的预感。
……可即使如此,我仿佛像是陷入了她的眼神一般,只是回答。
“我该做什么呢?”
就这样,我与唐伶的奇妙的缘分,便这样开始了。
“我希望啸天能帮我做这个。”
唐伶说完,有些害羞地笑了。她的笑容有些孩子气。
“……哈?”
我没能理解她说的话。
“我希望,啸天能代替我,做我死之前想要做的事。然后,把做过之后的感想,在这里说给我听。”
“这也太胡来了……”
我有些无语地回答道。脑海里此时还有少说一百个问号在漂浮着。
而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如果是我的话,自己想要做的事却由他人代替完成,就只会感到不爽而已。可唐伶她似乎并不这么想。
“因为,没有办法呀。我即使再想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你不认为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嘛?”
唐伶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她其实也是想要自己来的吧,最开始她一定是这么想的。但世界上有句话叫做身不由己,这我也可以理解。
“……哎,总之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我来代替唐伶做唐伶想做的事就好了吧。然后,我把感想告诉你。”
我还是有些混乱,边反思着她的话语边说。
“就是这样!”
她似乎有些开心,露出一个微笑。
“突然就把困难的事交给你也不好呢,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哪个比较好呢……”
唐伶说着打开笔记本,用认真的眼神扫视着。在那之后,突然脸上浮现出坏笑,对我说。
“那就事不宜迟,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老实说,我心中只剩下不妙的预感。
“我,在死之前想要去一趟游乐园。”
据她所说,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和父母去过游乐园。在懂事之后再去游乐园,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她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因为说是死之前想要实现的事,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像是没能实现的将来的伟大梦想之类的,本来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是,她的愿望竟是如此的卑微,如此渺小。所以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迷糊。
“所以?……也就是……”
在那之后,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总算是想起了去做那件事的是我自己。我不由得有些狼狈。
“所以我希望,啸天能代我去一趟游乐园。”
“不,等等!……你是在开玩笑吧?”
“真的哦?”
唐伶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又恶作剧微笑着。
在一周后,不知为何我来到了县外有名的主题公园。
当然,我是一个人来的。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才能让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一个人跑来游乐园呢。
基本上,游乐园这种地方,都是和家人或者男女朋友一起来的。大抵如此。应该没什么人会一个人来吧。
而且现在还是黄金周。放眼望去,人多得简直要命。他们果然都是些三五成群的情侣呀,家人,朋友之类的。向我这样一个人来的,当然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一个男人独自来游乐园,这实在不正常。他要么是游乐园狂热者,要么是脑袋坏掉了。但我不是两者中任何一个,既不是游乐园狂热者,而且我可不愿意说自己脑袋出了问题。
……。
但是,我也是有所谓行程的。我可不是光为了玩才来游乐园的。不,虽然是为了玩,但对我而言并不是单纯的玩。
最初的目的地是,过山车。
我怀着阴郁的心情买好票,站到过山车的队列中去。听说过山车要等足足一小时。啊,好想回家。真的是烦透了。
顺便一提,我非常讨厌过山车。自小时候坐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坐过。我真不明白那种东西有什么意思。坐在露天的设施上,以极快的速度在高处跑来跑去,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我完全不明白。虽然也不是害怕,肯定不是怕什么……但是总之,我一点都不想坐。
再也不坐了。
我想,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差劲的载人工具。
我从过山车上下来,怀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劳感,拖着脚步行走。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吐司面包几乎都要吐出来。感觉真不爽。心情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可即使如此,我要做的事却还没有做完。
接下来,去往唐伶指名的店。那是一家在游乐园里,主要卖点心的咖啡厅。我排了大概三十分钟的队,才进到里面。以此看来,与其说我是来玩的,真不如说是来排队的。在排队的人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情侣。这家店就是这种甜蜜氛围的店。
许多穿着可爱的制服的店员在店内走来走去。似乎这个制服本身便被称作这个店里两大特色之一,但老实说我对制服完全没有兴趣。其中一位店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我看也没看,就像是发泄一般点好了单。
店内吵吵闹闹的,而我一个男人在满是情侣的店里点了一堆情侣吃的东西。“啥”“不得了”“真可怕”我知道所有人都悄咪咪的在将我当做话题。我仰望天花板,闭起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意识与外界隔绝。
这到底算是什么惩罚游戏啊。
好想消失好想消失好想消失。
正当我把这句话在脑海里重复着的时候,点的点心和饮料送了上来。
看上去,这些东西大概是两三人的分量。
这些都要一个人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