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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书店、暗号与线索
书游录·九
“轻拿轻放，如有损毁，照价赔偿。”
一个低沉的男声将徐进之从震撼中惊醒，他转身望去，见一中年男子端坐在角落靠窗的椅上。
男人手中拿着一册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旁的小桌上，一盏茶杯热气盈溢。
徐进之一脸呆滞地将手中的书插回原位，又拿出一本，看清书名后再插回，如此反复查看十数本书。
他绝望地发现，这一排竟都是诸如《炼丹中的化学与实用药理学》、《<金属加工（热加工）>：十天入门炼器锻造》、《几何学在符箓中的运用》之类的书名。
“我就说在这地方打探到的信息会跟自己想象中的修仙世界存在偏差！”徐进之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不禁暗自嘀咕，“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间普普通通不起眼小店，竟当真卧虎藏龙有奇遇。马铃薯诚不我欺。”
徐进之当即便向那中年男人问道：“敢问这些书籍是否出自先生手笔？”
那男人听闻这稚嫩的声音，目光终于从手中书册移开，向徐进之瞧来。
看清体型容貌，他大感出乎意料：“竟是一位小友！小小年纪就爱看书，日后当有所成。你一人来？”
“先生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徐进之凝视着男人，观察他一举一动。
那人见徐进之是好学上进的苗子，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禁舒展开来。
他露出一个微笑，答道：“不错。店内所有藏书，都是某亲自刊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那个董卓，哦不，前辈竟隐居于这小小的石头城。徐进之心中默想，只觉自己口干舌燥，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犹疑不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奇变偶不变！”
原本端坐窗前的男人闻言虎躯一震，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徐进之。
见他如此神情，徐进之直呼好运。虽然开局不利，好歹短短两天便找到战友。
有这前辈提携，日后得道飞升不在话下。
正当徐进之心中盘算的当儿，那男人满脸激动地起身向徐进之走来。
他边说边走，语气充满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知小友贵姓？今年几岁？可曾入学？令尊何处高就？小小年纪竟已掌握如此高深的函数知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若拜入我门下，不出三年，保证你金榜题名打马长安……”
徐进之闻言一愣，始知自己杯弓蛇影，闹了个大乌龙，顿时哭笑不得：“你不是……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出自你手吗？怎么……”
“小友好见识！这些的确都是出自我手。佑昌八年，我屡试不中心灰意冷，遂还乡隐居，在此开了一间小铺，靠刻卖书籍为生。这里所有书都是以长安带回来书籍为底本，我亲自排版刊印。”那男人说到此处，语气颇为自豪。
天天都看这些奇淫巧计，活该你考不上。徐进之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道：“先生手艺当真非同凡响。家父早年已为小子聘请名师，先生厚爱，小子无福得享。”
“可惜可惜，我竟没有运气见证天才新星崛起。以你的资质，我们安西府再出一位青莲剑仙般的人物也未可知。”那男人听罢直摇头，显得十分失落，“哎，也罢。以我的学识，指点你也恐怕是误人子弟。小友今日来，却是想找什么书？不如告诉我，我好为你推荐一二。”
徐进之思考片刻后答道：“谢先生好意。我想了解一下当今天下大事，不知先生处可有史书？”
书店老板闻言面色一变，低声向徐进之叮嘱：“小友虽惊才绝艳，到底年幼无知。私修国史历来是死罪，望小友日后千万谨言慎行。我唐自高祖以降，距今已有八百余年，私史野史自然汗牛充栋，但这却不是能拿上明面谈论的。”
他说完话锋一转，“然小友好学之志可嘉，我自当为你指条明路。我唐统御天下，威震四海，国富民强，文化荣昌。坊间流传的历史传奇小说，朝廷是不管的。”
说着，他指了指最里的书架，并向徐进之眨了眨眼。
徐进之了然于心，对着书店老板行礼道：“多谢先生指点。”
书店老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坐回椅上，拾起那书便再不言语。
食指从一册册书脊划过，尔后停在一本泛黄的旧书上。徐进之将其抽出，竟是《天宝开元遗事》。
这本书徐进之是知道的，依稀记得是唐王朝土崩瓦解后才成书。这个时空既然唐朝不仅没有覆灭，还续了五百年，那书上记载的内容该有很大变动才是。
或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徐进之想着，又找到两本书，一本《定西纪事本末》，一本《浮生旧闻》。
又随意取了其他几本书一并与那掌柜包好，徐进之结清账款，离铺而去。
“噗哈哈哈，我原以为你只单纯是个沙雕戏精，没成想你是真的入戏。哎呦，让我先笑一会儿……哈哈……”
从那书铺离开，徐进之随意投了一处客栈，由于没有长辈同行，被小二盘问再三才终于开了一间客房。
徐进之一关上房门，妄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你还‘奇变偶不变’，噗哈哈哈哈，笑得我脸都疼了，哎呦……”妄言调整一下情绪，又向徐进之打趣道，“如何，未来的状元郎，你有什么发现？”
徐进之面不改色，将妄言与其他三本书一并从怀里取出，随意放在桌上，开口道：“发现倒是不少，不过等我晚上翻阅《天宝开元遗事》时再与你探讨。”
烛火幽微，徐进之还在查阅那本泛黄的旧书。
昏黄的光线让他很不适应，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向妄言吐槽道：“这蜡烛效果也太差了，加上这书通篇文言繁体，我都快看瞎了。而且这里边都是些奇闻轶事，东拉西扯，我看分明只是短篇故事集。能找到点什么的概率十分渺茫。”
妄言对徐进之的效率大为鄙夷，当即抢过那书，刷刷几下便从头翻阅完毕。
他沉默一会儿后开口说：“那倒也不见得，还是能找到点有价值的线索的。”
“比如‘天宝下’里这篇《乱云起》与另一篇《风波定》。前者讲安史之乱时纲常崩乱，天地异象，妖邪乘机作乱，妖兽出现并为祸世间的故事。后者描述李隆基在马嵬驿赐死杨玉环后入蜀，日夜思念心伤断肠，以致魂不守舍。某天有七彩祥云汇集，神女咋现，李隆基痛哭流涕，焚香牺牲跪拜。神女感其用情深挚，赐十六字真言助其重整乾坤。”
徐进之将信将疑，咋舌道：“你真看完了？我还以为你在忽悠我。”
他说完按照妄言指示，当真翻到《乱云起》与《风波定》两篇。
“算你说的没错。但是这和我们找的世界观设定有什么关系呢？”徐进之不解地问道，“我看起来觉得和两篇小说没啥区别。”
“关系就是，这两件事改变了唐朝原本的命运。”妄言拿起另一本《定西纪事本末》，一边翻阅一边解释道，“《乱云起》记叙了这个世界妖兽的诞生。《风波定》里描述神女赐法，李隆基得借天兵，不仅迅速平定了安史之乱，而且开启这个世界修仙的大门，彻底改写唐朝的命运。”
“《定西纪事本末》记载了一个叫李君由的金吾卫小将在神女赐下的十六字真言中得悟天道，当场羽化飞升。这个李君由原本姓韩，被赐姓为李。为了报答李隆基的恩情，他成仙当日御剑千里，将叛军首领诛杀殆尽。李隆基班师回京后李君由留在了青城山行宫，研习并总结一套法门，从此云游布法，广收弟子，世人遵其为‘源仙’。”
“原来源仙宫是这么个来头。”徐进之若有所思，“那为什么这些故事记录在《定西纪事本末》里？”
“源仙宫在极短的时间里培养了一批修仙者，早期他们算是李唐皇室的亲信部队。之后几百年，在陇右道唐军与突厥的战争中，源仙宫一路追击，打到了不列颠岛。李唐便设定西、宣仁两府羁糜欧洲。”
“当然这些都是民间轶闻，可信度存疑。”妄言一边在书上记录，一边向徐进之讲述，“但至少你可以放心，源仙宫的建立者看起来不是你脑补中的那个主角。”
徐进之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怎么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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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天宝遗事》·节选
天宝下
……
金鸡障
明皇每宴，使禄山坐于御侧，以金鸡障隔之。
……
乱云起
天宝十四载，范阳兵起，禄山取河北。时有飞星流火，不可胜数，触于地，飞沙走石，呜然有声。异兽出其间，择人而噬。
……
风波定
禄山犯长安。明皇避于蜀，太真死马前，长恨生死别经年。上日夜辗转，呕血几近断肠。五月，蜀中有祥云似旗，其长亘天。少顷，天门洞开，有神女卓然立于云上。帝俯而拜。仙袂飘飞，声若昆山玉碎自九天降。记曰：上清虚映，六甲通神。灵飞隐道，叩首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