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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身破衣回到西苑,院子里早已是杂草丛生。望着枯黄的杂草,顾盼瑾低声叹息,竟已是深秋了么!
屋中已积了厚厚一层灰,看来早已无人居住。简单梳洗一番,她打开柜门找了一套衣服换上,匆匆出门而去。
方行至花园,远远便瞧见一群人簇拥在一处,地上正跪了个丫鬟,被人扇着耳光。
快步走近,她一把拨开人群,抬脚便踹了打人的奴才一脚,拉起地上的桃丫查看她的伤势。
“大胆......”安逸郡主正要吆喝,瞧见来人后忽而笑开,捏着嗓子道,“我倒是哪个大胆的奴才瞎了狗眼认不清时事,原是姐姐来了么。”
顾盼瑾拉起桃丫,看向方才动手的奴才,淡漠道:“谁给你的狗胆敢动我的人?”
许是嚣张惯了,这些个奴才从未曾拿她当回事,何况如今她连王妃也算不得。
那奴才拍拍衣裳,抬了抬下巴,哼道:“动手怎么了,若非王妃心善,她哪还有命在。”
顾盼瑾冷笑一声,“王妃?”
安逸郡主掩唇低笑一阵,得意的看向她,“姐姐久居牢狱,怕是还不知道。顾武叛国,皇上下令诛其九族,爹爹护国有功,妹妹我如今已是王爷正妃。至于姐姐你,外头皆传你大义灭亲,妹妹倒委实好奇,拿九族的性命换得苟且偷生,滋味如何?”
顾盼瑾看着她,沉默不言。
见她丝毫不动容,安逸郡主有些不甘。余光中瞧见一道暗紫身影,她微微侧头,一手抚脸,看着她哽咽道:“不过是教训个奴才,姐姐不乐意直说便是,何至于动手打人?”
二人侧身而立,她能瞧见景澈顾盼瑾自是也能。
冷冷看她一眼,顾盼瑾上前一步,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在她惊愕抬头时,小声道:“既是做戏便要做全才好看不是,我如此帮你,你也无需太过感激。”
说罢,她大声道:“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打你又如何?莫说王爷尚未写下休书,即便写了,本宫待嫁周国为后,你不过区区王妃罢了,竟也胆敢对我不敬,莫非并未将周国放在眼里不成?试图引起两国争端,你居心何在?”
她这一番说辞,说的头头是道。字字珠玑,愣是噎得安逸郡主敢怒不敢言。
景澈驻足,冷眼看着二人。沉声道:“本王这便给你休书。无耻□□,本王看了便恶心。”
那一巴掌用力有些狠,安逸郡主攥紧了手帕,这会见有人撑腰,她捂着脸痛哭出声:“王爷,您可得替臣妾做主啊。臣妾不过是责罚了个奴婢,她便这般待我,这要传出去,您的脸面往哪搁呀!”
景澈瞟她一眼,冷道:“今日之事若胆敢泄露半句,一干人等全部杖杀。”
四周下人一听,纷纷下跪磕头。
“奴婢(奴才)不敢!”
顾盼瑾懒得理会,直接看向景澈:“王爷,我还有些事同你商量。”
景澈看她一眼,起步往书房而去。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安逸郡主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狠狠一跺脚,她愤然离去。今日这一巴掌,可不是白挨的。
书房内,景澈奋笔疾书。片刻后扔给她一张纸,正是休书。
顾盼瑾小心翼翼收好,再抬头时,眼眶微红,看着他哽咽道:“王爷真是糊涂。怎能应下皇上如此荒唐要求?让妻与人,如何耻辱!”
景澈向后倚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看她:“此乃本王之意!”
顾盼瑾闻言,方才还隐忍未落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哗哗直淌。
“王爷怎能如此胡来。以后每个月圆之夜,又该如何度过?”
景澈看着她,冷笑道:“你以为本王离了你的血,便活不了了么?征战那几月,本王不也没找过你?”
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她苦笑道:“说到底王爷还是不信我。既已下了蛊,王爷仍是不愿留我在身边么?和亲周国,路途遥远。若是因毒蛊发作而丧命,岂不徒引两国争端?”
景澈看她一眼,冷笑道:“此蛊无解,你无需再多费口舌。只要你守口如瓶,那蛊虫便会长眠不醒。”
见他不似说谎,顾盼瑾伸手抹去眼泪,淡道:“假若不慎说漏嘴会如何。”
听着她毫无波澜的声音,哪还有半分悲伤模样?景澈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起身走近,他贴近她的右耳,微微勾唇:“蛊虫苏醒,会一点一点啃噬你的心脉,日夜不停,直至你死去。”
既然不引发便会无事,倒也不碍事。对于他的忽然靠近,顾盼瑾有些不喜。蹙眉后退一步,她淡道:“多谢王爷提醒。桃丫是我的贴身丫鬟,留在王府也是碍眼,我便带走了去。”
说罢,她起身往外而去。
景澈盯着她的背影,忽而出声:“顾家满门抄斩,你就一点不难过?当真是铁石心肠不成。”
顾盼瑾顿了顿,抬脚继续往前走去,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
难过?为何要难过?一个早已悲伤得流不出眼泪的人,要如何难过?
难过,难过早已不能诠释她的心境。
她的路还很长,她要完成顾武的心愿。她要让这具躯体活着,并不仅仅作为她历劫的躯壳,而是作为顾武之女顾盼瑾活着。算是她报答顾武一世恩情。
回到西苑,远远便瞧见桃丫立在门口来回踱步,她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往昔她出府的每一次回归。
若非满院枯黄的杂草生生拉回记忆,她都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她张口唤了一声桃丫,那丫头颠颠跑过来,红着眼眶看她:“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奴婢还以为……”
今非昔比,顾盼瑾早已没了叙旧的闲情。打量她一阵,她道:“若是离了王府,你可有去处?”
桃丫一惊,慌得不知所措:“小姐,小姐莫不是要赶奴婢走?若是奴婢做错了事,小姐要打要罚直说便是,为何要赶走……”
“桃丫!”顾盼瑾开口打断她,认真道,“我即将嫁去周国和亲,想必你也听说了。前途多舛,若有去处,你便离开王府吧。”
桃丫顺势跪下,摇头道:“奴婢不走,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死也不离开。小姐带奴婢一起走吧,周国皇室比之宛国凶险万分,有奴婢照料也能省心些。”
顾盼瑾拉起她,劝慰道:“不是我不带你。你也得为家人考虑不是?你若跟我走了,家里又该如何?”
听她提起家人,桃丫眼神有些黯淡。忍了忍,终是小声道:“不瞒小姐,相府出事那日,爹娘正在府上……”
顾盼瑾心中一禀,叹息道:“全都去了?”
“幸得幼弟去了舅舅家才逃过一劫,可……”
顾盼瑾颔首。即便逃过一劫,她也是断然不敢相认的,否则便是害了他。
想了想,她道:“也罢。你便随我去吧。你弟弟的事,我会托人照看的。”
桃丫一听,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正说话间,李宝玉踏步而来。桃丫借着打扫进得屋去。
匆匆几步行至跟前,他踌躇道:“闲来无事,我来看看你。”
顾盼瑾好笑看他,“不过几月未见,怎的还生疏了?”
李宝玉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方才来的路上我遇见明珠公主了。”
“哦。”
见她不以为意,他又道:“她想见你。”
“不见。”
“小瑾……”
“都说不见了。”顾盼瑾蹙眉瞥他一眼,叹道,“见了又能如何呢?此去周国,注定是要同这宛国皇室一刀两断的,既如此,又何必自添烦恼呢!”
李宝玉默然,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对了,有一事还需得你照顾。”
顾盼瑾想了想,拉他坐下,小声将桃丫弟弟一事嘱托给他。
李宝玉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经此一别,怕是此生再难相见。他能为她做的,怕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等到一切打点妥当,已是深夜。秋风卷起枯叶,带来丝丝凉意。
顾盼瑾独坐庭院中,望着苍穹之上繁星闪烁,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倒是好兴致。”
景澈一进来便瞧见她静坐的模样,不得不承认,月光下的她,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就连他方才都看得有些出神。
努力压下心中那一丝陌生情绪,他冷声开口道:“后日便要远嫁,即便后悔怕是也来不及了。”
顾盼瑾收回目光,觉着有些扫兴。抬眼看他,面无表情道:“你来作甚?”
景澈脚下一顿。见她如今卸去伪装,待他犹如陌生人,心头划过一丝不喜,他抬手将一个盒子扔在石桌上,冷声道:“周帝冲着你的美貌而来,莫要丢了我宛国的脸面。”
扫一眼木盒,她伸手打开。里头赫然躺着半张银色月牙面具,精致小巧,一旁还放着支玉瓶,似乎是药。
抬头看他,她有些不明所以。
“那药瓶里是能掩去疤痕的灵药。平日里你便以面具遮面,若有需要,你便涂了灵药遮掩,只要不遇水,能管五个时辰。”
顾盼瑾怅然失笑,“不过一张脸皮罢了,想来周皇也不是肤浅之人。再说了,我这浑身上下皆是疤痕,光遮了脸面有何用?衣服一脱不也露馅了么?”
景澈阴寒着一张脸,冷道一句“不知好歹”,拂袖而去。
轻轻合上木盒,顾盼瑾冷笑,不知好歹?她可不就是不知好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