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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本上,章婉云秀气的钢笔字将七十多年前的故事一一展现在程佳瑛眼前。
“今天,我们有了个新同学,北平来的,叫范承柏,长得同他名字里的‘柏树’一样,高高壮壮的,看上去憨厚老实得像个呆子……”
“校园里有许多景致,我独爱水畔那几株栀子树。正是栀子花盛放的时节,空气中已尽是她的芬芳了。素洁的栀子花缀满枝头,白玉嵌碧,美而不妖,淡雅纯洁。陶醉于琼树溢香怎不叫人舒心忘忧呢……”
“今日雨势很急,雨云整整一天不见退散,我心里总放不下那几株栀子花,纤纤弱质怎经得住雨打风吹?一下课,我便忍不住撑着伞去探望了,谁知竟在那儿遇着了范承柏。他撩着衣摆,佝偻着身子,不顾大雨滂沱,捡拾着坠落的栀子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摆上,当真是个呆子。
……
我与他共撑一把伞,信步闲聊。
……
谈及栀子树,他赞其坚韧,风霜雨雪经年始终翠绿不凋;赞其奉献,清芬怡人,花果根叶皆可入药;赞其高洁,不以娇艳媚惑,坚守初心纯净。
在他的眼里,栀子树竟这样神圣!
……
细雨绵绵吻着脸颊,清凉惬意,我的心情也这般畅快……”
“今日才知道范承柏除了名,还有字,叫长毅。草木秋死,松柏独存。他的父母定是对他存了承松柏之节操,长坚毅之精神的期许吧……”
“……
他竟去过这么多地方,听他讲着从小随父母经商的所见所闻,我不禁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真希望有一天也可以像他一样亲睹这大好山河。不像现在只能在这几张纸上做无谓的遐想……”
“今天,他把我拥入他的怀里,他的肩膀宽厚,胸脯健壮,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他的温度,我的心从未如此悸动过……”
“……
他骑着车,载我穿梭于古城的巷道上;牵我的手,带我登高抒怀;背着我,缓步走在校园夜里的青石路上……”
“……
现在,我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了盼头……”
“今天,我的十九岁生日……
我们走遍了小街上的小吃店……
照相馆里,我们有了第一张合影,将十九岁的章婉云和二十岁的范承柏永远留在了一起……”
“一个不幸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范家的生意出了变故,伯父在北平猝然离世了,承柏不得不回北平。
栀子树旁,他再拥我入怀,对我说:‘等我回来,栀子花盛开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重聚。’
……”
“承柏,算着日子你该到北平半月了,为何还未收到你的信,我寄出的信你可都收到了吗?
……”
“承柏,我已抑制不住对你的思念了,等栀子花再开还要好久……”
“承柏,今天是你的生日,原本说好今天一起再去照相馆合影的,可惜你不在。你在北平怎样了?
……”
“承柏,今天!就在今天!学校里的栀子花终于绽放了!我等着你回来……”
“这个花期结束了,承柏,你还记得吗……”
“父亲要逼我履行婚约,承柏,我该怎么办……”
“哥哥助我挣脱了一切束缚,我满怀期待地登上了北进的火车,承柏,我来寻你了……”
“承柏,按着你留下的地址我到了你家了,可为什么人去楼空?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打听,去找,可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承柏,你到底在哪儿?……”
“承柏,我会在每一个你给我讲过的地方停留,去亲身体验那里的风土人情,希望在某一处能和你遇见……”
“承柏,我回到古城了,学校里的栀子花今年开得不怎么好。你呢?……”
“承柏,近几日总觉得累,没什么精神……”
“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承柏,我生病了,多希望此刻你能在我身边……”
“承柏,我这病大抵是难好了,只盼能再撑一些时日,等今年的栀子花开了,我能再见你一面吗?……”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承柏,我已虚弱得握不动笔了,想见你。”
往后翻,再无内容,只有一张泛黄的相片,是一对男女的合影,女生亲密地挽着男生,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女生笑容灿烂,男生笑得腼腆。这应该就是两人一生唯一的合照吧,十九岁的章婉云和二十岁的范承柏永远留在了一起。
程佳瑛合上日记本,揉了揉眼睛,感觉就像是刚刚追完了一部剧,痛快但又觉得没有着落了。
程佳瑛打了个哈切,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吓了一跳,赶紧关灯,爬上了床。
清冷的月光透过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进房间,正落在躺在日记本上的相片上,相片里,章婉云笑得是那么的幸福。
女孩子感情细腻,想着章婉云的经历,程佳瑛替她觉得惋惜遗憾,久久不能入睡。
“喵——”耳畔传来一声猫叫。
程佳瑛觉得奇怪,起床开灯,循着叫声来到窗前。
“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窗户,程佳瑛拉开窗帘,惊见窗台上有只黑色的胖嘟嘟的猫咪。黑猫蜷缩在狭窄的窗台上,随时可能坠下楼。
程佳瑛连忙打开窗户,将黑猫抱了进来。
程佳瑛怀抱黑猫,轻抚着黑猫的脑袋,那猫也乖顺,脑袋在程佳瑛怀中蹭来蹭去。
程佳瑛低头,双眼正对上黑猫碧绿的双瞳,程佳瑛觉得黑猫的双瞳异常的深邃神秘,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猝然倒在了地上。
老宅区南边有座古色古香的钟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之一,站在钟楼上可将这片老宅区尽收眼底。
一轮凸月高悬钟楼之上,月色溶溶,一帘银波泻下,钟楼顶的琉璃瓦上流光溢彩。
几只颜色各异的猫慵懒地围坐钟楼顶上,群猫中央,一绿衣少女坐在琉璃瓦上,仰头望天,沐浴着月光。
忽而,少女面前的几只猫站起,让出一条道来。一只毛色黑亮的肥猫虎步徐行,缓缓走近少女。
少女伸手将黑猫揽入怀中,玉颊上泛起微笑。
一道黑影跃动着登上钟楼顶,立于少女身后。
“那一个找到了?”少女问道。
“找到了。”
“躲哪儿去了?”
“工地上,搬砖呢!”
少女扑哧一笑,道:“有趣,都告诉他了吗?”
“会有人告诉他的。”
“知道了,等周叔指示吧。”
“老大怎么想的,把一切都交给那个老屌丝?”
“老大要与他合作自有老大的想法,何况没有他就没有老大,自然也不会有你我。”
一阵凉风吹过。
“起风了,回吧,别着凉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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