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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节,十月十五,接连几下的大雨终于停了,京城的上空青碧如洗,丽日当空,白云悠悠,这种天气任谁看了都该有个好心情。
我在楼上目送西府着彩衣披着红绸上了一顶红纱罩顶的轿子,南城勾阑里许多年不曾有人这等风光出阁了,可终究是烟尘女子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八抬大轿……有的只是一段红绸,一顶红纱轿。
西府的彩衣浓妆,惊艳的晃眼,搀扶着她的婆子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着喜庆讨赏的话,春娘领着人相送,满是脂粉的脸堆着笑,时不时还拿帕子拭拭眼角,自古有哭嫁之习俗,她那干巴巴的眼角太过讽刺,西府一句话都没有,任凭她拉着手,只在上轿前,远远的朝海棠居的方向望着。
隔得倒不远,我依稀看见了她那身漂亮的衣裳,却怎么也看不清她那双明眸。
西府嫁给了强辱过她的万良,楼里姑娘们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几乎没有人看好她的下场,包括我,她若是嫁任何一个当势的人,哪怕是个糟老头,也不该是万家人。
我随后收拾齐整,也出了门,一路径直往西街去了,因为是节日,街上更是人如潮涌,四面的街铺挂红带绿,其中有些彩棚,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花朵、领抹、靴鞋、玩好等物,一路行来俱是商贩的高声吟叫,我的心在嘈杂中竟渐渐平静下来,望着各色各样的面孔,从他们各种神情中,悄然读懂了生活,生下来,活下去,没有理由。
我的脚步一刻没有停留,既然选择了前路,必将风雨兼程,落步无悔。
越过大街,拐进一条巷子里去了,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座深门大宅前。
我从袖口里拿出素绢,凝目看了一看右下角的荷花,它若盛开,该有多美。
我只轻声叫了会门,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髻花妇人开门出来,打眼里露出笑来,“你可来了,我还到今日不来呢。”
她态度如此,我也冷淡不起来,便也笑着尾随她往屋里去,能在这西街有座房子,这女人定是有个殷实的家底。
果然,很快她就同我聊起了家常,她本姓金,丈夫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座宅子是她姐姐和姐夫家。
她姐夫是个官员,从她的话语中我判断不出她姐夫家到底是朝中的谁,而金氏的女儿就是春苓子交好的司膳局的女官,我自然是认识的。
大抵是因为自己女儿嘱托的事情,所以她对我没有戒心,也很坦诚,待进了里屋,金氏给我倒了茶水,自己进去卧室拿东西。
在等待的空隙,我打量着四周,并不十分华丽,须臾,我一转头就愣了。
金氏端着一托盘,上放着两个小纯黑瓦罐,她似也有些没回过味,“之前是用个妆奁盒子装着,我也不知道……”
若不是我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黑瓦罐是装着师傅的骨灰罐,我是绝不相信这两个东西会是……
“小姨,你们在干嘛?”
我和金氏都呆愣着,一时没觉察有人进来。
我傻睁着眼回头,来人是个如花似玉的闺秀女子,身量苗条,穿了件嫣红窄袖秋衣,袖口绣着盘纹,罩着件对襟描金小褙子,下身一条淡黄褶裙,露出红红的尖尖绣鞋,玉葱般的双手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绣品。
只见她杏眼瞪得圆圆的,正带着几分好奇对着自己笑,我眨了眨眼,掉下几滴眼泪,吓得她张着嘴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