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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厨房的无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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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们不用练功的吗?”

    “师父昨天晚上教你了?”

    “没有。”

    “练个锤子?”

    “我还是削萝卜吧。”

    “今天不用,削土豆。”

    山上的生活就是如此精彩、有趣,师兄弟两个人接下来再无话可说。

    厨房是个四合院,坐北朝南的是正房,里面摆满厨具,是师兄弟熬时间的地方。正房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厢房,一边是住宿,一边是粮仓。正房前有个走廊,走廊两边的屋檐下挂着各样的食材,玉米、辣椒、腊肉、腌鱼……挂在高处,不怕老鼠偷食。夜里能来厨房的都是其他山头馋嘴的师兄师姐。夜间练武或是戏耍,饿了,偷偷跑到厨房来拿走晒好的腊肉、咸鸭,自己回去生火烹煮。

    青山从山脚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从山腰看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从山顶看则是“一览众山小”。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青山皆不一样。

    陈汶上山被留在山腰五天,那是陈汶自己根据走的时间算出来的距离。要是从上往下看,陈汶认为的“山腰”还是在山脚的位置。现在到了厨房,才是处于半山腰的地方,在一块平整地面上起的房间。

    “师兄,我们做好了,怎么给其他人送过去啊?”陈汶很奇怪出行的问题,上次自己莽撞跑出去,进了一个巷子,怎么都跑不出来。

    “等他们自己来拿,我们才不给他们送。”师兄还在生三师姐的气。

    “咱们门口有个巷子,怎么都走不出去,外人能进来?”

    “怎么进不来,那个冯老三不是进来了。”

    陈汶没反应过来,脑袋转了一会,大概猜出师兄说的是三师姐。

    “师兄,那,那个巷子是怎么回事,我一出去就,就回不来了。”陈汶不敢说自己遇到鬼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迷过,我也迷过。”师兄说出来自己不愿意送饭的真正原因。

    “咱们以后只能在厨房出不去了啊。”陈汶泄气。

    “怕啥,我都待这么多年了,你怕啥。”

    又是一阵沉默,昨日入门的新鲜感被现实打击的一干二净,啥都不是。

    陈汶继续体验吐纳带来的变化,右肩已不想昨天一样疼痛,后背感觉还可以,这样的变化总是好的。削萝卜用的力气大,两呼一吸,中间有间断,要分两次才能削下一块外皮。土豆正好相反,土豆皮太软、太薄,力气用多了会连皮带里削下一小块。一圈削下来,土豆少了一半体积。

    “你还想不想吃,全都削完算了,浪费粮食。”不出意外的被骂。

    陈汶收起两呼一吸的方法,深吸一口气,用刀的后半部贴在土豆上,缓缓呼气,顺着气息呼出的节奏,一刀到底。果然,好很多,削下来的皮只带着一点点的里肉。

    “师兄,你看这个怎么样。”陈汶拿着皮像献宝。

    “哼。”庞师兄拿过陈汶手里的刀,刷刷刷刷,一个削好的土豆在手中,掉落的外皮不敢说薄如蝉翼,但不带一点儿里肉的。

    “你自己试吧。”

    陈汶有点自闭,被打击了,这就是师父说的“懵懂无知”庞师兄?不说其他,厨房的事情上,自己没见过比他做的更好的。术业有专攻,世上镇没几个真正的笨人。

    拿起刀,吸口气,继续削,陈汶下刀小心翼翼,手里拿的不是土豆,是稀世珍宝。一下,好一点,仍带点白黄的里肉,第二刀、第三刀,刀刀缓慢、稳定,赶不上师兄的水平,但比自己第一次好了很多。

    一个土豆,跟来个上山跑一样,削的气喘吁吁,后背全是汗。没忍住,咳咳,肺部还没完全好。身体很疲劳,心里非常高兴,总算成功一个。

    陈汶拿着削好的土豆,仔细看一圈,确实像稀世珍品,对自己来说,好东西,不仅能吃,还倾注自己的心血,若是土豆有生命,要叫声自己的师父,夸我削的好……

    “愣什么,继续干。”庞师兄打断了陈汶心里的闷骚。

    削好的土豆放在盆子里,继续下一个。稳心,吸气,放刀,呼气,下刀,顺纹理行走,一气呵成。一片土豆皮,晃晃悠悠,左转右转,飘落在地上。

    好,接着。稳心,吸气,放刀,呼气,下刀……

    很快,更加光滑的土豆出现在手里。陈汶衣服被汗浸湿,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一筐土豆削完的时候,陈汶头晕眼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前面还需要翼翼小心削皮,当自己咳的厉害,手开始抖动,坚持不住的时候,干脆顺着感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削的土豆皮虽然不如强行控制的薄,但呼吸和下手的节奏渐渐契合,身体不再像开始的时候一样用力。

    不知不觉,削完土豆,手里摸不到东西,陈汶才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干完了。中间想放弃,怕自己体力撑不住,怕自己伤势复发,怕集中不了注意力,怕各种各样的理由。然而,放下理由,继续做下去,顺从自己的感觉做下去,没有过重的负担,一切顺着完成。

    陈汶深吸一口气,疲倦感袭来,肚子咕咕叫,眼皮耷拉睁不开。

    晚些时候,陈汶被师兄带着出了门,从后门出去。

    青山在山下虽有产业,一般还是靠天吃饭,近几年山下人多了,山上的生活才好上许多。但是,没钱的几个山头大多还是靠着自己动手获取食物。

    出了后门,走一刻钟,是一片菜地,种着各样的蔬菜,再远处,阡陌纵横,是田地,屋檐下挂的玉米应该是从远处的田地收上来的。饭要自己做,菜也要自己种,粮食全靠自己生产,陈汶感觉自己进的不是一个门派,怕是打着“青山派”幌子的农庄吧。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吐纳之法的神奇,陈汶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进的练武之地。

    蔬菜长的很漂亮,绿叶、黄果、红花、褐枝,各种色彩展示菜地生机勃勃。

    “这是咱们的菜园,平时吃的蔬菜都从这里摘,”庞师兄介绍,“远处那些事田地,春种秋收,就靠着这些东西撑着咱们山峰活下来。”

    “师兄,我们是不是又多了一样事情?”

    “不是我们,是你。我上山一直干这些,不多不少。”师兄很不满意小师弟的说辞。

    陈汶倒不是看不起种地,自己在被赶出来之前,家里的水田也去过,见过春种的寒冷,听过秋收的欢笑。只是,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和想象的差距太大,说好的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呢?

    “我上山的时候,没人要,我知道,是师父收留了我。他们说我笨,师父也说我无知,可是啊,那有怎么样呢,种地、做饭,我做的不也很好吗?”师兄低沉说着,“我就是不太甘心,十几年没下山,见不到自己的家里人,我也想他们啊。”

    陈汶不知道师兄的心里还有这么细腻的情感。

    “你看这个瓠瓜,以前看我娘种,我才让师父专门从山下带种子。那边的架子,我们村里都会搭,我爹搭的最好。还有,萝卜,小妹藏起来最喜欢往土里躲,跟这些萝卜一样。师弟,你说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师兄,你为什么不下山去看看他们呢?”

    “我也想,青山门规,没有师父的允许,下不了山。”

    “偷偷的去也不行?”

    “你出大门的巷子还记得吗,山上不安分的师兄弟们都试过,有的走不出巷子,有的感觉自己到了山脚,可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走下去。”

    陈汶惊恐瞪向师兄,这和以前听过的那啥故事太像了。

    “别瞎想,我问过三师姐,她说什么阵法,乱七八糟,我听不懂。”

    阵法?就是演义里说的那种能困住人的阵法,八卦还是两仪?

    “说了你别瞎想,凭你的脑子也想学阵法,瞎扯吧你。”

    “哦哦,想想也不行,锻炼脑子嘛。”

    陈汶还有没搞懂的事情,师兄怎么会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要你靠近我身边,你不说话,也有声音。”

    “啊,我在师兄面前不是一点隐藏都没有?”

    “也不是,你想跟我说话,我才能听见,其他的,不知道。”

    青山上的人真了不得,师兄也是个神人,饭做的好,听声音的天赋也好。当年那些不愿收师兄的人,有眼无珠。

    “师弟,你来了正好,赶快把厨房的东西学会,我就能下山回家看看了。”

    望着师兄满脸的希望,陈汶非常羡慕,他还有家、还有念想,自己还能有什么呢?

    庞师兄带着自己的小师弟四处逛荡,热情介绍各样的蔬菜,最后到田地间,说着明年教小师弟种田的话。

    知道有方法能出厨房,陈汶的心松弛下来。都说自由可贵,自己要是被关在厨房里,失去宝贵的自由,日子难过。能有出门放风的机会,终归是好的。

    陈汶的生活按部就班,肺里的积郁需要靠吐纳慢慢调理,做饭的手艺也要跟着师兄学习。自从拜师以后,陈汶没见过师父。院子两边的厢房是师兄和自己住,师父不住在厨房里。师兄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板凳都没有。按照师兄的说法,在厨房自己过,连个长时间陪自己的人都没有,要那玩意干嘛。

    师兄练的功夫叫铁掌,名字听着一点不威风,好像是青山上的入门武学。每天早晨、正午、傍晚,师兄总要拿出一块石头,连续拍半个时辰。陈汶第一次看的时候,吓的心惊肉跳,师兄手掌就这么往石头上啪啪的拍,一点防护都没有,手不是要拍折了。多看几次,陈汶不在意了,拍石头对师兄的手没有伤害,石头也不受师兄的掌力影响,两个天天相互较劲,谁也奈何不了谁。

    师父当年对师兄说,拍碎了石头就能下山一次,十几年,石头依然是石头,完好无损,不给师兄面子。后来,师兄气馁去求师父,师父又说,当师兄有了小师弟就能有一次下山的机会。也许,那时候,师父不曾想到自己除了“无知”的大徒弟,还会再收弟子。当时敷衍徒弟的话,现在真的要兑现了。

    师父不出现,庞师兄不能离开。出了门就会迷路,能往哪里去?就算从后门走,跑的远一些,也会进入所谓阵法里,怎么走都会回到厨房的范围。师兄早已放弃偷跑的想法,安安静静等着师父。

    和师兄的归心似箭不同,陈汶希望师兄能下山的晚一些。自己刚上山,能跟着学习的只有师兄,能说话解闷的也只有师兄。师父飞来飞出,来不来厨房没个准信,其他山头的人很少来,半个月里就见了两面,还没机会说上话。要是师兄下山了,自己有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