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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白玉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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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厢,元澈元淳等人都已经西楚王安排,入住了早已提前布置安排妥当的皇家酒楼之中。

    元澈的房间是最为敞亮又华贵的,淡静的杜若香萦绕在整个房间内,房间正中置着黄花梨夹头榉翅大案,镶黄酸枝木扶手椅的后头挂着一幅巨大的“苍鹰摇翠山,素水映粉桃”的墨画。右侧是赤漆红木雕梅三折屏风,左是石榴红双绣杜若纱帐的罗汉床,边上的明式紫檀木架上挂着一身雪青卷龙祥云纹的外衫。

    整个房间整体的色调都偏向赤黄,显得颇为喜气。然而屋内两人确是生生让此处温度降得令人生寒。

    坐在镶黄酸枝扶手椅上的,正是慎王元澈。他的眉眼与元淳略有几分相似,墨黑分明的一双剑眉下,星目却浅蕴利刃般的眸光,散着一丝丝男人成熟又凌厉之势。

    他的手,骨节分明,小麦肤色下透出浅浅地青筋来。他所写的毛笔字,遒劲有力,有如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令人却步的王者之气。

    “你若闲得无事杀了那人,倒不如杀上战场去,为父皇争气。”元澈垂眸忍怒道。

    元淳支着下颚,挑了挑眉,翻弄着眼前的黑白棋子。

    “大哥,你要知道,我是不动手的。像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如何能提刀征战呢?”

    元澈怒极反笑,道:“真当你大哥我还是儿时与你玩闹的稚童?你杀了一个,怎的就觉着我这里便没人会送信了?”

    元淳手上一颤,修长的手指夹着白色的玉珠棋子,缓缓地搁在棋盘上。他道:“我便知道你有许多法子,不过与你闹着玩儿罢了,死了一个信使而已,大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非把我抓回来吧。”

    这几日,元淳一入西楚皇城境内便四处携酒游走,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元澈本就忧心他这般模样会闹出事来,待他查清是他杀了专门在西楚国境内传信的信使后,更是大怒不已,立刻派人把他抓回了酒楼。谁知,这个好弟弟确是一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过错的样子。

    西楚主信使熟通西楚国上下,即便是你随口说出的一条小道,他亦能帮你找出来。他的人脉广阔,又与丐帮结盟,只要将信件托付于他,是没有送不到的信的。如今此人一死,那便好比一群北雁失去了领头雁,迷失了方向,他阁下之徒,更是不敢再接元澈的信。这样一来,要派常乐阁的人动员去突厥查清事宜,就很麻烦,得多费时日了。

    好在楚皇宫内还有一个殷菱在,能替他探听消息。

    元澈搁下手中的狼毫毛笔,道:“我总以为你到了弱冠之年便能懂事,也是即将封王成亲之人,谁知反倒愈发愚钝!”

    “我的确愚钝,否则当年也不会信错人了。”元淳冷冷地举眸看着元澈,声音冷硬如块松石。

    元澈喉低微哑,一贯能言会道的他,此时却反驳不出一句来。三年之久,他还是这般恨他,像是一只躬起了身子发憷的猫,对着一头狮子呲牙咧嘴,又趁狮子无防备时,狠狠抓上一道。

    “你要知道,若是当年未杀她……”元澈刚酝酿完一句,便被元澈打断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听了不下百遍,便是聋子耳朵也起茧子了。”

    他捏着一枚黑棋,又道:“大哥若是为了区区一条贱命想教导我,那便先找个先生教导教导你自己就好。你的手里,说几十条命,那也是少的。”语毕,他便扔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欲离开。

    “站住!”元澈狠狠一拍桌案,便斥道:“愈发没有规矩!我忍你再三,你便这般放肆!我以为此番执意求了父皇带你来是为何?你心里清楚!”

    元淳面上一沉,淡淡道:“果然是慎王殿下,好大的皇威啊。”

    他挑衅的样子令元澈不能再隐忍退让一分。他翻手一挥案上笔砚,那上好的松烟墨便倾撒在地,乌润坚丽的歙砚沉闷地砸在地上,“咚”一声便惊动了门外的人。

    “慎王!”外头立刻有人推门查看情况,看着铺撒满地的墨水,那人便知这两兄弟又起了争执,他道:“这……”

    元澈拧眉凛声道:“滚出去,没你的事。”

    “是……”

    元淳见状,便上前将歙砚拾起,道:“大哥何必如此动怒呢?没得又教人以为我们兄弟不和,再行挑拨离间之事。”

    元澈也不去看他,道:“也亏得你还能知晓兄弟情义,下次便不必再行如此蠢钝之事。此次你一动手,不知道耽搁常乐阁多少时日!你知道仅用一日他们便能查出多少东西么?”他无奈得长呼了一口气,还是将声音放柔了些,“明日便是我入宫提亲之时,你若还把我当大哥,就将自己管束好。以往种种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这次是两国开朝以来第一次联姻结邦,你切不可在做糊涂事!否则,父皇怪罪下来,我也保不住你。”

    “大哥也说我是弱冠之年了,怎的还将我当成孩童似得。”元淳放下砚台,捻了捻染黑的手指。他自然很清楚大哥送信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杀了信使,权当是想看元澈生气罢了。

    “你便好生给我待在酒楼内,面壁思过!”元澈一向拿这个弟弟没办法,以往对他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样纵容反倒令他愈加过分。

    这个弟弟性子一贯幼稚,到了年岁大点才成熟点,元澈也一向宠着他,元淳犯了事,都是他帮衬着处理。未曾想,三年前,自己一个不得已的决定,却将他们兄弟二人从此划出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松烟墨的气味融着杜若之香,幽幽搅动着屋内的气氛。外头的蝉还在不停的鸣,它们懒懒的趴在树上,躲在荫凉处,掩着薄如轻纱的翅,翕动着尾股。

    而玉蝶宫的蝉,早已被阳颜下令全部粘完了,只余下正殿内冰块融化发出的滴水声。

    阳颜这几日都长处在偏殿内学习文字,偶尔又翻看青岚门的资料。底下的宫人们都觉得纳闷,主子像是忽然换了个人似得,只是依旧还爱乱发脾气讽骂人罢。

    此刻她正练习着字帖,力求完美的字形。连日来的文学熏陶下,阳颜基本已经能很好融入古人说话的环境内了。

    “主子,于太医来请平安脉了。”云烟轻叩门沿,温声道。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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