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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言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衣服,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只能一直在心里感叹好看。
那是一件深蓝色缠丝掐腰的旗袍,领口用白色的布料精巧的缠着,隐隐有些暗纹。
这样的一件旗袍,比商店里橱窗里连角度都是精心设计的名贵衣服都要好看,而那些,都是她以前说接触不到的。
那样精致美丽的衣裙,像是一阵风吹来都会荡起令人心醉的涟漪。
郁妈妈第一次带郁言出门去买衣服,她都不敢靠近那样明亮玻璃的橱窗。
镇上是没有这么干净的玻璃的,即使是那几家富裕的家庭,在外面闯过了的人说要赶时髦,装上了半面墙的的玻璃,站在那不敢离开,他们总在怕会有哪一家不听话的孩子淘气扔石头进来,后来他们就把床搬到那里,还剪了厚厚的布做成了窗帘。
镇里的大人们都告诫过家里的孩子,不要靠近那里。那么大的一块玻璃是很贵的,他们吓唬着自家的孩子:“就是把你卖了也不够!”
就算是平日里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恼羞极了也不敢靠近那里一步,虽然砸坏了家里的大人会赔钱,但是他们也会有一顿好打。
只听过有打不完的板子,没听过有打不坏的屁股。
有一次华年带郁言去看那边竹林边的野花,她们在那里摘了好多花,弄的头发里都是细小的花粉,华年看着太阳都要落了,才肯离开,还带了一大捧花,准备晒干了做成小香包,留到冬天,那又是一种趣味了。
路过那里时,她们走的急,掉了一把花,她正准备蹲下去捡,那家的小女儿就跑出来了,扯着嗓子喊:“来人啦,不要脸的小贱种来砸玻璃了!”
还是春天,暖暖的夕阳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无限温柔与眷恋。
她听着院子里跑出来的一家人嘴里冒出的话,心里想着,原来语言也可以是这么用的。
小学里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她,还让她做语文课代表,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老师讲课时说:“人的语言是很神奇的,它是我们与动物的区别,也是我们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的桥梁。”
奶奶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郁言一直站在墙边,华年正涨红了脸和那一家人对骂,华年奶奶没有读过书都可以骂的他们无言以对,华年尽得她奶奶的真传,再加上还是读过书的,等到华年奶奶过来时情况就是一边倒了。
有很多人围在郁言身边,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不知不觉就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她站在圆心,华年紧紧靠着她,他们都在圆外,只有奶奶是一直往圆里走进来的。
很多人都看见了郁言抱起墙角的大石头砸了那家人的落地窗,奶奶也没有说什么,掏出了一块叠起的手帕,一层一层的掀开,慢慢取出连褶皱都抚平了的钱,一张又一张的递过去,女主人撑着腰,抬起下巴从眼缝里看她,嘴里还催着快点呐,真是老……
她后面还想说什么,被华年奶奶用眼一横,悻悻地闭了嘴。
华年看着这边,骂着骂着眼就红了,只别过头去,不让郁言看见。
奶奶一直递着,等到那一叠厚厚的毛票都递完了,还是差一点。她想去借,看了一圈,每个人都低下头不肯对上她的视线。
“还差多少?”华年奶奶问,问清了钱数,手伸到兜里一抓,也取出一块叠起的手帕,数了钱递到她手上,奶奶对着她的脸看了好久,才把钱递给那人。
回去的时候,郁言没有说话,奶奶也没有说话,她们就这样沉默的走着。
天都暗下去了,只有几家的灯还亮着,附近小二家养的黑子听到她的脚步了,冲出来一直跟着她,围着她兴奋的摇摇尾巴,嘴里也哼哧着,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她的抚摸。
小二家的母亲在唤它回去,喊了好久,黑子才舔舔她穿的布鞋,一溜烟的跑了。
回到家,郁言一头倒在床上,屋里点了灯,小小的烛火不停的摇曳着,昏黄的光明明灭灭,照在奶奶身上,也只留下一块黑黑的看不清的光影。
她眼里只剩下外面天空的颜色。
青浼一直在夸老师傅,夸的老师傅都快不好意思了,等到送她们出来时已经很晚了,那个叫徐钟的小徒弟也能搭搭话了,临别时他坚持要送她们上车,还帮她们提着袋子。
“这袋子重,我给你们提着,也省省你们力气。”说着一脸憨厚的笑着,眉毛往下吊,看的青浼不住的笑,她玩心起,又问他:“那许小哥,你师傅为什么总只对你严肃啊?”
他才收了笑,一脸认真:“那是我师父对我的历练,只有他对我横眉冷对千夫指,我才能为有需要的客户俯首甘为孺子牛呀。”
她笑的更厉害了,止不住的点头:“嗯嗯,有觉悟,许小哥,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像你师父一样出色的裁缝大师的!”
说的许钟一脸的热血,他们都走到了积水深的那个地方,一看他还是一脸的励志。他脚下飞快,几下就过去了,等踩到了地才回过头来冲这边喊:“沈小姐,你们要小心一点过来呀,这边水脏。”
喊完了又觉得还是不行,那么好看的两个小小姐,穿的那么好看,要是把衣服弄脏了可不行,要不要去把她们接过来呢?那要怎么接,抱吗?
这么想着,脸又红了,抬起头还想着要不要付诸实践就发现她们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青浼对他笑:“许小哥,谢谢关心了,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走的这里,算是熟练了吧。”他只好笑笑,好在长得老实,就算是心里尴尬,脸上也是憨厚的表情。
回去的时候青浼情绪也很高,歪着脑袋想那旗袍封初凉是要送给谁的,半晌开口道:“张师傅说了的,封哥哥来下订时还特意嘱咐过了的,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是让张师傅好好做,这都快两年了才让我们来取,也不知道他是打算送给谁的。”
郁言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青浼也只是自己说说,没有想要得到回应。
她才想起没有见过封初凉的家人,平日也没有见过他和谁走的比较近,除了郁沉和秦书墨。
月色都要当头了,学校里一片安静。
她们刚走到篮球场,就看到封初凉坐在场边,手放到身后,昂着头,像是感觉到什么,他低下头看过来,嘴角还微微翘着,眼睛里折射着洒下来的光。他好像刚刚运动了的,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有几滴都顺着鬓角往下流。
只一眼,郁言就感觉他整个人好像都静下来了,与往常给人的印象不同。
夏季的微风吹过,轻轻软软的直吹进人的心里。
这一瞬间,郁言只觉得好像连时光都一下子变得温柔了。
青浼微微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迎上去,一脚踏在他面前,两只手指并拢把裙子稍微提高一点,故意把下巴翘的高高的,嘟着嘴埋怨他:“都怪你,找的地方那么偏,我都是淌着水过去的,封哥哥你准备怎么赔我。”
封初凉顺着她的腿看下去,小腿干净纤细,在灯光的照耀下发着玉一样的荧光,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她们上午过去的时候青浼把裤袜弄脏了,她就直接脱掉了,让郁言扶着,自己又脱了鞋,倒掉里面渗进去的污水,看了一下又拿着手里甩了甩,果断的又继续穿上了。
郁言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青浼回过头来俏皮的一笑:“不要告诉我妈妈哦。”她自己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腿,好像还很满意的样子,在原地转了几圈,才又接着说:“刚好回去给封哥哥看,好让他愧疚!”
说完,她又笑起来,眼睛眨了一下,示意郁言要记得配合。
他偏过头,往旁边错开的一点,隔开一点。才慢慢笑起来:“这是你答应要帮我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的,我们这是公平交易。”封初凉说完也不去看她,自顾自地拿起一边倒着的水喝起来。
郁言都觉得他喝了太用力了点,喉咙里一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么静的夜晚,显得越发的突兀。
青浼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做了鬼脸才拉着郁言坐下来。
半晌又探过身缠着问,还是那个问题:会不会参加比赛。
她那么辛苦的跑了一趟,总要他肯乖乖参加比赛才行呐。封初凉不说话,一直保持沉默,任凭青浼怎么闹,他都是不作声,抬起头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你说话啦,又不理人!”她只好放弃,靠在郁言身上,学着封初凉昂着头看天。郁言把怀里抱着的东西轻轻的放到封初凉腿边,才直起了身体让她更加舒服的靠着。
天空一片清净,没有遮挡成片的乌云,月亮好像离他们特别近,青浼伸出手,虚虚的握着,像是害怕握碎了手心里的明月,她说:“今天是七夕呢。”
声音轻的不可思议,就像是从微风里借来的一点。
封初凉也放缓了音调附和着:“嗯。”
郁言都没有看见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青浼就惊喜的欢呼起来,接过他递来的巧克力撕开了包装放在嘴巴里,马上就陶醉起来了,声音拉的长长的嗯了一声,无限的满足洒落在空气里,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这是青浼最喜欢吃的酒心巧克力。”封初凉嘴唇轻轻动,说了一个单词,郁言不懂,还是茫然的看着他,他们离得近,这个距离都郁言都可以看见他脸上落下的汗渍。
封初凉笑起来,心情很好的往她怀里也放了个东西:“这个也是巧克力,不过不是酒心的,你试试看,味道还不错。”
青浼嘴里含着巧克力,嘴角翘的高高的帮郁言打开包装,含糊不清的说:“这两种巧克力都是一个地方出厂的,味道都很不错呢。”
放了一块到郁言嘴里,才慢悠悠的转过来用力拍了拍封初凉肩膀,赞许着:“这次做的很好,下次也要多多努力呀!”
一脸的认真,让封初凉哭笑不得。
这么安静的夜里,只剩下青浼身边围绕着的酒香久久不散,飘散在空气里,又像飘散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