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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空吧, 真走运。
班里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主抽签的班长同学还算淡定, 瞟一眼签底的红色,说:“真有你的。就决定你了,娜塔莎。”
……什么意思?
娜塔莎还处于茫然之中,猛地被好友一把抓住了双肩疯狂乱摇:“哇塞……娜塔莎你哪家店买的洗面奶, 把脸洗那么白!下午帮我选张彩票吧欧皇陛下!”
围观众人也是目光揶揄笑容暧昧起来,啧啧感叹之声不绝于耳。
工作原因,娜塔莎算是和墨夫兰特接触最多的女性。如今两人还未碰撞出什么火花,以后却未必呢……
被淹没在一片粉色泡泡里,娜塔莎的表情从莫名其妙变成了惊恐万状。
她终于搞清楚究竟有多恐怖的厄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这位向来酷炫狂拽、来去无踪的侦查部女部长,此刻毫无尊严地扒紧了桌子边, 悄悄往墨夫兰特的方向瞟了一眼,正撞见太子殿下那独有的毫无情绪的冰冷目光, 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诶哟妈耶……娜塔莎小宝宝觉得自己太惨了。
这尊祖宗,谁爱消受谁消受去!
少女为自己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泪。
惨归惨, 自己抽到的角色跪着也要演完。在别人眼中可遇不可求的恩典, 到了娜塔莎这里仿佛是甩也甩不掉的吨位级包袱。辛杜瑞拉是话剧中每一幕都不可或缺的第一主角, 又没有像墨夫兰特一样的特权在手, 每次排练都要到场, 回到公寓还得处理墨夫兰特和莱茵两个男人如天女散花般丢下来的事务。
上司和同事向来秉承着把女人当男人使的优良传统, 侦查部部长实在是苦不堪言。
深夏蝉鸣如雷。文艺汇演作为帝国学院一年中第二个开放日更为隆重正式,贵宾如流、高朋满座自不必多说。但帝国学院的学子们作为魔界的未来精英领袖, 早已对这种大场面颇为熟悉, 粉墨登场之际, 一颦一笑仍是悠然自如、大方利落,尽显青年才俊的从容风度。
尽管他们也心知肚明,面前那些点头称赞的各界大亨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不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演出而坐在这里。
他们等待的,自始至终都是大轴出场的太子殿下。
一束光打在辛杜瑞拉灰蒙蒙的围裙上。她接住空中飘落的灰尘,轻轻叹息,说出台本里的第一句台词。
“继母和姐姐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作灰姑娘。”
全场掌声雷动。
台下原本无精打采的魔王陛下立刻振作了精神,摇醒坐在自己两侧的阁老们。
“快快快,我儿子要上了!”
辛杜瑞拉的继母、姐姐们相继出场。帷幕在灰姑娘跑到巨大的榕树下哭泣时缓缓降落,娜塔莎赶紧跑下台去化妆换衣服。
与施施然上场的墨夫兰特擦肩而过。
太子……不,王子身着华服,身姿笔挺英俊,轮廓冷厉,搭在佩剑剑柄上的左手穿戴着白色丝绸手套。
墨夫兰特漠然伫立在昏暗的舞台中央,周围是口念咒语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
他将华而不实的银色佩剑抽出来打量几眼,又收回雕花的剑鞘中。
无趣。
早些结束吧。
一道光芒从幕布下倾泻开来。
娜塔莎和她的朋友在化妆间听到外面传来满场仿佛巨型爆炸一般的尖叫喝彩之声,哪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演得真棒,娜塔莎。”玛姬走进来,用羽毛折扇捂住嘴,阴阴柔柔地笑着,“那种脏兮兮的裙子意外地适合你呢。”
比起娜塔莎的扮相,玛姬不起眼的礼服裙可谓光彩夺目了。
娜塔莎与玛姬算是老相识。她对这女人那点阴暗的心理自然了如指掌。
她凉凉说道:“你要是一直杵在这儿,可没你的戏份了。”
“呵……”玛姬还想多刺她几句,但想及自己这次也不过是眼前这人的配角,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娜塔莎的女伴心有不忿,不屑地嗤笑道:“这女人搞什么鬼,脸黑怪我们娜塔莎咯?”
娜塔莎摇摇头,盯着镜中自己的面孔,冷笑一声:“也是眼瞎,当我是真想演辛杜瑞拉呢。”
她伸了个懒腰,仰倒在椅子上,闭着眼嘟囔道:“真是搞不懂外头那帮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去贴墨夫兰特那张冰山脸,嫌命长?不是我矫情,我是真的很想把角色让出来啊。可是她也……”
太次了,到时候殿下又要找她麻烦,她也很无奈嘛!
便在此刻,化妆间的门忽而被推开。
对面化妆台的镜中映照出一抹风姿绰约的影子。
“那我呢?”
娜塔莎睁开眼,觑见来者,心中如明镜般了然。
她单膝跪地行一个骑士礼,笑道:“恭候大驾多时,公主殿下。”
宴会已经过半,然而尊贵的王子仍然兴致缺缺,许多眼波娇媚的少女都向他提出了邀请,却无一人能有幸与他共舞一曲。
“这孩子戏里戏外都这样……”魔王和他的臣子们低声交谈,唏嘘不已。
这时候,一串突如其来的铃铛声打破了僵局。
叮铃铃,叮铃铃……
装载了童话的绚烂魔力与少女全部情思的南瓜车缓慢地滚动着车轮,停驻在宫殿的一侧,姗姗迟来。
在绚丽光束的聚焦点,在千万目光的汇集处,金光灿烂的车门缓缓开启,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鞋踏临舞会,纹理繁复到极致的玫瑰紫裙摆若轻云堕地。
偌大的舞池显得空阔静谧,它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灰姑娘的蜕变,就此开场。
“林泽!”
回声四起。可是附近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荒无人烟。而大蠢猪一到关键时刻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喊是没什么用了。光是跑就要了他半条小命。
听到背后的凌乱的脚步声,封逸一边喘气,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
当猫的时候遇上猫贩子,当人的时候遇上人贩子……
这运气还真是无与伦比!
心神激动之处,腿部肌肉用力过猛,神经竟然开始不要命地剧烈抽搐。一个不稳,封逸屈腿滚倒在地,膝盖双双擦破,火辣辣地痛楚从撕翻开来的皮肤扩散开去。
他半坐起身,捂住膝盖,面庞微微扭曲,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
脚崴了,站不起来。
回头一望,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已然迎头赶上。都是成年男子,追上他一个小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小崽子跑得还挺快,”两人之中,一个明显处于首领地位的男子先上前来围着他看,口中啧啧称奇,“瞧这张脸,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封逸极其讨厌这人粘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恶心得让他想起鼻涕虫。他见男子竟还伸出手欲摸自己的脸,半点不犹豫往男人脸上一抓,划出几道红印,一条还渗出血来,痛得男人连连惊叫。
他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林泽没来得及给本大爷剪指甲……
“贱货敢刮花你爷爷的脸!活腻了吧!”
男人一巴掌把封逸甩倒,揪着他的头发,一脚狠狠踩在他瘦小的背上。
“你就随便发泄一下,别打破相了,不好卖。”他的同伙劝道。
封逸起初还能抵抗一阵,但男子下脚毫不留情,他下意识将身体往里蜷缩着,只感觉洪水般涌来的剧痛加之于身,后背与腿上全是火辣到麻木的痛感,一阵阵恶心泛上喉咙。
但他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意识被一阵阵拉散模糊,咬了咬舌尖拼命保持清醒的状态。胳膊无力地抱住脑袋,从软发里流出一道血红,顺着苍白发紫的面颊顺流而下。凌乱湿冷的发丝间露出一只眼睛,目光在涣散与凝聚间挣扎着徘徊良久。
良久是多久?
暴怒的男人发泄了多久,就是多久。
封逸已经不在乎时间了。
可是就算一息尚存,意识朦朦胧胧,视野被血液与汗水浸润得模糊不清,他也始终固执地紧盯着悄寂的街道口,等待一个人来。
只要能拖延时间的话……
林泽就可以找到他。
假装成怯懦听话的模样可以少吃点苦头,可是他不忍心让死猪头找不到自己。
在这里,那个混球,身边没一个朋友啊。
找不到本大爷,他会疯掉的。
人贩子终于踹够了,把半昏过去的封逸往面包车里拖。
封逸使出吃奶的劲向他的脸吐了口唾沫,令他怒气又蹭得一下子窜上来。
但那盛怒的一拳最终没有落下。不知为何,他往后退了一步,嘴巴里骂骂咧咧的,注意力从封逸身上移开。
有人来了。
封逸感觉到一条带着温度的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熟悉的味道里蕴含着使人安心的神奇魔力。
耳边传来惊呼以及惨叫声。
骨骼碎裂与血肉翻搅的动静在夜里显得格外凄惨。令人作呕的游离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