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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狼清秀的脸下撇起一线嘴角,“好,这赌我接了,不过,总不能让你也赌得这么不尽兴觉得是我南狼亏了你什么。我再押上我一条命好了~如何,罗伍月,你这下总该放开手脚跟我赌命了吧?”
这话一说,一旁的几人顿时僵了。
不对啊!计划里只是要把罗伍月逼到绝路,没有说要把自己的命也赌进去啊!左小吟压住心里的慌色,低声问西虎:“西虎姐,南狼最后一把也留了后手?”
却不料西虎比她还慌张,一脸无神地看了左小吟一眼:“怎么会!南狼先前赌都是靠自己技术,可如今是罗伍月做盅,他只能凭运气和直觉了!我们根本就没计划的这个!”
“哎,你们啊,罗伍月当年赌局成名便是靠着她一手双色盅,京城里那几个大小赌坊里,能玩过她这个的据说还没有出现呢。”柳刍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南狼这死丫头,太冲动了。”
左小吟彻底傻了,刚开始淡定的情绪一扫而光,腾腾站起来按住罗伍月就要摇盅的手,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南狼:“你活不耐烦了?!活不耐烦回头我成全你,不用你现在劳伍娘之手!”
虽然那清秀的面容被遮挡了大半,但是左小吟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南狼那熟悉的张狂笑容,那么无畏,那么干脆。
“白痴。”一个暴栗砸在左小吟脑门上,他身出手拉开左小吟阻挡的手,把她拉到身后仰脸朝着她灿烂一笑,“你啊,就站在我后面看着我是怎么牛X烘烘的赌遍天下无敌手的吧!”他无赖至极,伸出右手使劲的按了她的手,不屑的嘲笑她的胆小,而手心里却异常温暖而坚定的温度,就这么轻易的熨帖了左小吟慌乱的心情。
“饯别的话说够了吧?能开了吧?”罗伍月冷笑。
“你随意,我奉陪就是。”
“好,规矩是三手,两手赢以上为胜。就是这么简单,双色盅,十二个骰子,比对押①(注:就是赌骰子中,两个以上的人,一人一盅摇骰子,摇完开盅。赌者可以看自己的骰盅里骰子的点数,不能看到对方的,通过这个猜两个投盅里数字几会有几个。两人猜同个数字的话,最接近的为赢;猜不同数字的话,最接近的前提下,最大数目的为赢,可以无限制循环下去。而且猜的某数字的总数目必须比自己骰盅里那个数字数目要大,不能等于或者小于。)”
左小吟眼皮突兀地一跳。
这个她听不懂。完全没听过。而一直嘻嘻哈哈的南狼的表情,亦是冷肃了几分。他拿了骰盅,罩了六个骰子,和罗伍月同时摇了起来。
“停!”负责公正的柳刍喊道。
停下。
开盅。
南狼小心的把骰盅掀开一点看了看自己的骰子,三个四,三个三。真他吗不是好数,南狼抬头看了对面的罗伍月一眼,果断道:“四个四。”
“八个三。”罗伍月亦是干脆。
南狼冷笑了,八个三?开玩笑,老子这里有三个三,你赌八个三,你那边六个骰子还能有五个三不成?
于是他果断地拍了桌子喊:“要求开手。”
离手,双方同开。
愕然。
左小吟和西虎的脸色都有些白。罗伍月冷笑,指了自己桌子上六个三笑,“南狼妹妹,人要敢做,别这么没胆子啊。”
第一局,盘面九个三,罗伍月猜八个;三个四,南狼赌四个四。数字不同的情况下,接近程度又相同都是错了一个,猜大数目者(几个几个的)为赢。罗伍月赢。
第二局,南狼吃了前亏,也不着急,一把转了回来。他盅里数散,一个三,两个六,三个二,结果他赌八个六,是走了险棋不错。可是,走对了。罗伍月果然赌红了眼,一上来骰盅里就转了五个六,一个二。而她赌的竟然是,五个二。这局,罗伍月输了。
关键性的最后一局到了。
南狼吃了保守的亏,西虎吃了急于近利的亏。
一打一,平着。
眼见开盅。
南狼却忽然转过头问左小吟一句极其莫名其妙的话:“你几日生辰来着?”
左小吟正提着心在嗓子眼里头了,脱口而出:“五月五。”
南狼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倒霉催的日子。”说完这句,他啪的一下把自己的盅按下,竟不开盅看自己的骰子数了。
柳刍有些愣,“你不看自己的骰子了?”
南狼咧嘴:“不看了。”
罗伍月把自己的骰盅抬起看完,冷笑一声:“南狼妹妹是技高人胆大呢?盲猜呢你这是?”
“什么盲猜,我就是准备瞎猫碰死耗子呢。五个五。就是这样。”南狼轻松的说了自己的点。
左小吟傻了,一巴掌照着南狼脑门就招呼过去了。
“靠,你干吗?!”南狼扭头。
左小吟咬牙切齿:“你傻吧你傻吧你就是傻了吧?!你瞎闹也得有个度!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南狼耸了耸肩膀:“你说你不相信别人也就算了,怎么也就连自己都开始不信了呢?”
左小吟心尖忽然一抖。
有个被层层硬壳保护起来的地方突兀地揪了一下,刺拉拉的烧心窝子。
“傻人有傻福,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傻,换言之,也就是不会有人比你更有福。”南狼漫不经心得敲打着桌子,催促着罗伍月快点报点。
左小吟忽然觉得自己手痒了,果断又是一巴掌。
罗伍月报了数。同样很保守,五个六。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两个盖着的骰盅。
“我曾经发誓过不再相信任何人,不过今天,我倒是忽然相信你不会死的。”
正准备开盅的时候,南狼好象听见了一句如斯的话。只是那话音太小太小,小到象一阵风,吹过去就再也没有痕迹了。他手顿了一下,既而极有自信地一下弹开了骰盅。
罗伍月亦开了盅。
盘面上:四个六,五个五,一个一,一个二。
罗伍月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东间的女囚们欢呼雀跃,西虎长出了一口气。
南狼哈哈大笑,一把掀了赌桌,转身做了一个大家觉得很平常但是当事人却傻在原地的动作:他一把抱住了左小吟,紧紧地将她揉进了怀里。
左小吟僵住,混身无法动弹。四周很吵很闹,没有人会在意她们两个之间看起来朋友一般的拥抱。可是……南狼低下头在她耳朵边却轻轻咬了一口笑道:“谢谢你相信我。”
那般平常安稳的呼吸,不知怎地就热了起来,一下将她的脸烧的通红。
她大力的推他,说:“你自做多情也就够了,我只是回敬你刚才那句话而已!之所以相信你不会死,是因为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
南狼哈哈笑了,搂着她的腰的手极其不安分的在她腰间左捏右捏,低着声音在她耳朵边吹气:“我其实早想这么捏了,手感还真不错。其实吧,我忘记说了,双色盅这种东西,还是我师傅发明的~所以,你觉得我会输么?那该死的师傅为了还债,早就把我训练成赌场千年杀了,晓得了?只是,难得看你这么担心的样子,真是~~白痴到一种境界了哈哈哈”
左小吟突然沉默了,安静了。
还未等到南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左小吟已经狠狠一抬腿,猛地撞上了他某处关键部位。
嗷!!!!!!!!!!!!
南狼痛苦飙泪,弯腰松开狗爪。
左小吟从容脱身,走到一旁瘫痪的罗伍月身边。西虎正笑咪咪的看着罗伍月,柳刍是摇着头也不说话。
直到左小吟来了,一直灰败着脸的罗伍月眼睛里忽然冒了光。
她猛地站起来抓住左小吟的胳膊说:“左盈,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左小吟弯下腰温顺地朝她笑:“你这条命对我来说,还真不值几个钱。可是啊,东间这么多姐妹,倒是对你这颗脑袋感兴趣的紧。等下你先别害怕,我还没说完呢。当然,如果你能帮我们做几件事情的话……”
罗伍月怀疑的死死盯着她。
左小吟继续说:“这几件事情吧大都是关于一个人的,简止言,你,认识吧?”
罗伍月起初灰败的脸色,瞬间彻底白了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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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半靠在床塌上看书的简止言眉头一皱,冷眼看了外面明显等了很久的战战兢兢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
“简,简大,大人。”那女子一听简止言口气里的不耐,吓的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我找您是不得以有,有事才来。”
“说。”
“是,是我说。”那女子一个激灵抬了头,竟然是罗伍月。青瘦的脸,没有上妆,惨黄的肌肤,再没有一丝风情反倒是颓败异常。
随意瞥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书上,简止言淡淡地问,“你该不会又赌输了吧。”
“……”罗伍月艰难的点了点头。
简止言翻了书页,“恩,不是输了一局赌就要来找我要帐吧。”
“不不,自然不是的!”罗伍赶忙急着解释,“大人,其实我,我找您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赢我的那个人,那个人……”
“输给谁了?”
“大狴司女监的一个女囚犯南狼。”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背后的老大,让我来找您捎句话给您。”
“哦?”简止言淡淡的问了一句,好似疑问的话,却明显的一点兴趣都无。“于是,现在的囚犯都可以随便通过你来跟我说攀上话咯?”
“不不是的!那人,那个叫左盈的,她她……”罗伍月的话忽然被打断了。
“谁?!”那个一直淡着表情不见任何情绪的男人,顿住了动作,第一次主动地接了罗伍月的话。
“就是,就是,您前些日子派给我的那个任务,任务目标。”罗伍月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她分明能感觉到那男人如此明显的变化。
简止言啪地一下轻合了书放在塌边书盒内,眉眼间暗沉一片。“她要给我带什么话?”
“她……她,她。”
“说吧,我自不会怪罪于你。”
“她说……让您好好看着,好好等着。”
纤长眼睫在瞳里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落错,更趁得简止言那双沉静温和的眼睛里分外幽深。象一个永没有尽的溪潭,又似一片树林间幽暗的月。
没有惊,没有怒。只有一点点半温半冷的笑,象一味上好的毒药,就是毒着,也是甘甜润口。
好好看着,好好等着。
左小吟,平日里我教你的学问你倒是忘得干净,没有任何意义的八个字而已。你想让看什么呢?又能让我看什么?你想让我等什么?又能让我等什么?
“罗伍月,把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吧。”
夕阳落了大半,远光被将夜起的雾霭罩了大半,老鸦尖叫两声,朝着那片昏黄扑腾而去。女囚们在狱卒的巡查下,三两成堆的或坐或蹲的吃着饭,日日不变的打骂和叫嚣。碗里的糙米稀饭,浊亮亮地倒影着左小吟低头发怔的脸——褪了一些旧疤的脸上,已不再如初般可怕。
“喂。”有人坐到她旁边,拿肩膀撞了一下她。
左小吟回过神来,瞟了一眼南狼,低头开始稀溜溜的喝着稀饭。
“我说你这几日,没心没神的老发什么呆?”南狼见她那模样,不耐烦地咬了一口干窝头,使劲地咽到嘴里。
稀溜溜——稀溜溜——
“算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是跟那简止言有关系。我才懒得管你,只不过你既然自己下定决心要拿罗伍月把简止言逼出来,就该有心理准备了,没必要这么魂不守舍的吧?”
“我没有。”左小吟把碗里最后一口稀饭喝下肚子,揉了揉隐约作疼的肚子。嘴巴干的厉害,老是莫名地想舔嘴唇。
南狼眯了眼睛不屑地嘁了一声,“我管你。”
“走吧,一会我还得去见鬼刺。”左小吟起身要站起来,却不料刚才还清晰的世界一下摇摇欲坠。南狼一个眼尖起身仓皇用怀接住了她,刚想问她,却看她一抬头,眼神一片空洞似昏似醒。
“喂,你。”南狼皱了眉。
左小吟摇了摇脑袋,推开南狼:“我稀饭喝多了脑子有点进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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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入了夜到了喝药的时辰之时。
她见到的却不只是鬼刺。
一如既往地跟着一个狱卒朝来到了鬼刺的外房。未进门,却先听见了里面的交谈声。
左小吟一直捂着肚子的手默然僵住了。
那房间里的两个听不甚明了的声音,模糊着飘荡到她的耳里:一个寒冷如冰窟,一个温凉若濮玉。那般的声线,那般的语调,她早已熟地用刀磨刻上了骨头。她身体象被钉住,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狱卒敲了敲门,禀报着她的来到。
房内安静了片刻。既而,冷冷地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凉冷的晚风轻入,灯烛被撩拨地忽闪两下随即继续光煌。依旧一身素淡不见繁杂装饰的青衣,一派温雅的闲适良姿端坐于椅,右手侧支着脸,举止里风度俊异,不染丝毫世俗尘色。他见她进来,没有惊讶,正确地说,是无动于衷。只是依旧笑着滑过眼神和鬼刺继续交谈,好似傻站在那里的她,不过是随门开而误闯的一阵夜风。
左小吟握紧了拳头,迫使自己的呼吸逐渐稳畅。艰难地挤了一个笑,她低头:“狴司大人。”
鬼刺冷瞥了她一眼,寒声:“你未看见简相大人在此么。”
“未曾。”左小吟死命地低着头,绝对不想和现在的鬼刺对上眼神。
“大胆!”
可是就算她不看鬼刺,不代表鬼刺生气起来别人感觉不到。所以,明显地感觉到室内温度降了好几个点之后,一直沉默微笑的简止言终于出来打圆场了:“呵呵,有狴司大人于此,于理于情看不见在下自是应该。”
鬼刺冷洌的眼神淡淡扫过左小吟,惜字如金:“恩。”
这一个简单的字,愣是把简止言下面的话给打个圈堵了回去。他自己先出言打圆场,并未想到鬼刺就这么简单轻松地接了话去,本该有的稍微责罚左小吟几句的过场都直接给省略了。不但变相纵容左小吟对她堂堂一宰相的不敬之举,更是如直接象征着鬼刺对他冷淡抗拒的态度。
简止言心里如知,面上不带任何反应的继续微笑着说:“那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左小吟眉眼一跳。刚才的话题?要当着她的面说?
她一抬脚,想也不想拔腿就走。
“左姑娘留步。”简止言再次开口。
左小吟陡然一怔,听着那人笑意盈盈的客套之言,一直被一种莫名情绪给烧灼的大脑和思维变得更加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