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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
我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狂风呼啸,偶尔有轿车飞速而过,留下瞬息光影和残余的轰鸣声,圆月当空,洒下银灰色的光将街道照亮。
下午李二将我送回医院后不久,技术科传来消息,从仓库周边的地理环境、水泥残渣和铁皮的烧灼检验分析,得出结果是仓库角落的孔隙属于人为钻取。
这样一来,密室焚尸案的犯罪现场、杀人手法渐渐清晰明了,但钥匙和锁的疑团仍没有破解开,恐怕要等聂金龙说出实情才能知道。
其实案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北郊仓库的线索明显变得次要,九眼娑婆的位置和聂金龙的口供才是重中之重,只要能确定案发当时的情况和九眼娑婆的位置,整个案件的起因自然浮出水面,不需要刻意求证。
在网吧与聂金龙通话时,我说过下棋的人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但还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他。
那就是:棋局如人生,一步错,步步错。
差一步,可能就是高山倾倒,沧海洪水之势,分崩溃败,再难挽回!
半个小时前,我收到江海与省里人员前往金龙集团的消息,同时古风也破例被邀请参与到这次谈话中。我明白古风的苦衷,他不是警方人员,没有义务留在这里协助我们破案,莫书与我成立专案组的愿望,自从上一次古风遭遇刺杀就已破碎。
虽然古风有情有义,再三坚持留在G市,但金夜临走时说的明白,他在这里的一切行动都要以生命安全无碍为基准。
古厅长绝不会让他明面上再次招惹聂金龙,况且现在聂金龙手中还握着梁旭这样的凶犯,比孟翔飞入狱前还要危险的多,所以古风在与父亲妥协后,只能暗地里调查,适当的对我进行提点。
江海在行动,我当然也不能闲着,就在我收到江海的消息后,给聂金龙打电话,邀请了他的私人医生见面进行交谈。
地点,定在医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中。
白羽萱本强烈要求要和我一同前来,但顾忌柳云馨的安全我只能拒绝,并让白羽萱和古风的妻子共同照顾柳云馨,现在柳峰在G市,抱着布娃娃的怪人也在G市,柳云馨很容易出现变故。
冷风中我裹紧衣服,手悄悄在怀中握紧“沙漠勇士”,聂金龙虽然遭到我的威胁,但谁也无法肯定他会不会不顾聂晓森的死活,孤注一掷派梁旭来刺杀我。
其实我是在赌,即使聂金龙不交出梁旭,我也不会对聂晓森怎么样。
我赌的是,在聂金龙的心里,青犬依旧是三年前的青犬,招惹上,就会被咬破喉咙。
我是警察,自从这次有机会能够重新坐回刑侦队长位置后,表面看我和曾经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遇到许多事我现在的作风和三年前天差地别,我很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这是我唯一可以正大光明将“V”抓到手中的机会。
一路无险,我提心吊胆走到茶楼内,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入包间,环顾内部,房间装饰简约,一案茶几摆放在中间,两侧各摆放着几个蒲团。
我到达时聂金龙的私人医生正在泡茶,动作流畅,我抬眼打量,第一个映入脑海中的词汇便是:秃顶。
没错,三十余岁的模样,浓眉大眼,戴着老式黑框眼镜,高鼻梁,模样倒也算的上周正,可他那残缺不全的头发顶,秃了整整一片,就像是弯月般的树林中间围着黄色的大鸡蛋,令人忍俊不禁。
我压制住脸色,装作深沉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掏出烟盒放到茶几边。
“你是聂金龙的私人医生?”我见他不理我,试探性的问道。
“赵明。”他轻吐出两个字,表情淡漠,眼睛注视着流淌进杯中的茶水,并没有看我。
我点点头,不禁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好奇,他的态度与我想象中大相径庭,本以为会是个奸诈诡辩,善于打马虎眼的滑头,毕竟上一回白羽萱在他的口中可是什么都没有问到。
“这次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聂金龙的情况,不管你来之前他对你说过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实话实说。”
赵明将茶水倒入杯中,用木镊夹到我的面前,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犹豫几秒,端起杯子微微抿了半口,道:“咱们能谈谈了吗?”
“可以。”
赵明端起一杯茶饮尽,将热气腾腾的杯子放下,我不禁皱眉,怎么和聂金龙一样,不知道烫的吗?
摇摇头不去想这无关紧要的事,叼起一根烟点燃,猛吸两口,吐出淡蓝色的烟雾,道:“赵医生,我的目的很简单,聂金龙的身体看起来不好,而且伴有吐血的症状,我想从你这里了解他的病史。”
赵明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我心里忽然一颤,他眼中透着威逼之势,好似一支利箭穿入我的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瞬间,似乎比面对聂金龙更让人拘谨,放松不下来。
我避开他的眼神深吸两口烟,道:“你跟在聂金龙身边这么多年,肯定对他的事情了解甚多,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伽巴。”
“什么?”我闻言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
“伽巴,是一种苗族的药材,生长在云南深山瘴气浓厚的地方,可以入药,与牛黄、狗胆相似,属于不可多得稀奇之物。”
我本以为他会绕开话题,却没想到说出这样的东西,不解的看向他“你说的这个伽什么东西,跟聂金龙的病有关系吗?”
“云南采药的山民平时多会遇到毒物,类似白唇竹叶青,黄肥尾蝎等,当他们不小心受伤后,只要取下指甲大小的伽巴,掺杂其他药材吞食,便能够转危为安,起死回生。
但这种药材不多见,可以算是苗族人民的独产物,至今还未在其他的地区发现过,而且伽巴本身含有剧毒,苗族山林中的毒瘴就是它喷出的。
人一旦吸入这种有毒的瘴气,就会晕厥发昏,直至耳目溃烂,双眼失明,肺部血细胞坏死,最后无药可救,荒尸野外。
聂董现在的身体情况,就是吸入毒瘴引发的未老先衰,只不过幸运没有死亡,但肺部的器官比正常人的老化速度快上2.5倍左右,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明,对他的话心生疑虑,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的就将聂金龙的身体状况告诉我,更未听说过他所说的“伽巴”。
犹豫一会儿,还是无法信任他,不免将信将疑道:“赵医生,为什么上次我的人询问你时,你却说聂金龙只是偶感风寒呢?”
赵明面色平静,复倒上茶水一杯饮尽,缓缓抬起头,语气冷漠“聂金龙快完了,不是么?”
“上次他去医院前,每天躲在办公室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我就知道他要动手了。我听过你和聂金龙曾经的恩怨,他这辈子就一个儿子,他对你的恨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可以说仇恨已经令他疯狂,你不死,聂金龙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现在无水村事件闹得全省皆知,今晚他推却了所有的会议,说是G市的刑侦队长和省里下来的人要找他谈话。
你们已经把目标定在他的身上,我何必要踩着一艘快翻的船,我只是个私人医生,又不是他聂金龙的手下,没必要给他陪葬。
在我来见你之前,已经订好了后天的机票,这些年聂金龙给我的钱足够在国外开一家诊所,找个外国妻子,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和生活,这才是我想要的。”
我将烟头掐灭,看着赵明不喜不悲的面孔,突然有些替聂金龙感到可悲,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他还没输掉呢,身边的人就已经想好后路背叛了他。
“聂金龙的这个病是如何得的?”
“盗墓。”
赵明毫不犹豫的回答“伽巴除了在云南山林内,就是在古代南国的王侯墓中才会出现,作为一种防盗机制。我跟在聂金龙身边这么多年,据我所知他从未接触过苗族的古林,也不知道伽巴为何物,那他肯定就是在某个古墓中意外沾染上的,因当时没有得到治疗,所以才会落下病根。”
“你可以确定吗?”
“当然,我敢跟你说,就有十足的把握。”
我沉思片刻,赵明的坚决令我不解,仿佛他是刻意在对我说这些事情,介绍的如此详细,即使他已经背叛聂金龙,也不至于这么狠毒的落井下石吧。
不过他既然说出来,对聂金龙定罪的确是一份助力,有赵明的口供和证据,聂金龙脱罪的几率将大大减少。
“我需要你写一份报告给我,其中要注明聂金龙盗墓染上病毒的理由,必须准确无误,最好能有病理分析侧面佐证。”
“没问题,明天我就送到警局。”
赵明将茶杯倒满,这次却没有喝,而是放下茶壶站起身,居高临下凝视着我。
“邓队,希望您能尽快将聂金龙正法,我会在国外等待你的好消息。”
我冷冷一笑,没有回应他的话,待得赵明的身影消失在包房门口,我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放在手中翻转玩弄。
赵明的话语条理清晰,显然是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聂金龙故意让他这么做的,先戏耍警方给予希望,在我们调查后再转头否认,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到时候我们什么都拿不到,只能是一场空。
我早已猜到这种情况,所以在进入包房前就已准备好录音笔,这次看赵明还怎么翻供!若是他不将报告交出,这份录音也足够给聂金龙添些麻烦,局势这么乱,任何证据都可能成为压死聂金龙这匹巨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端起茶杯,咧起嘴角将茶水倒入口中,芬芳淡香回荡在口中,正闭眼享受时,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掏出手机低头看去,李二的电话。
“喂?李队。”
“邓队,你在哪呢!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