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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好心情了吗
郁禾听到助手冯晓惊慌失措地叫着他的名字, 然后就是人声嗡营, 脚步杂沓, 杂七杂八的声音。
但他只觉得又累又困, 躺在地上让他感到放松, 他便费力地摇摇头, 示意冯晓安静点, 他就想在地上睡会儿。这两天只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他只是有点困。
郁禾睁开了眼睛,首先感受到明亮的自然光,温暖却并不强烈地落入他的眼帘。
他看到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一片开阔的绿地, 还有不冷不热的十月阳光。
“醒了?”一个声音响起。
郁禾这才动了动头部。
一个人站在床尾, 身形十分高大。“李医生刚走,对你作了检查。只是有点出血。李医生给你开了几付中药,李妈煎好了,一会儿给你端上来。”
声音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感情植入。
郁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眼珠一转,的确是间宽敞的房间,但并不是他病床, 也没有他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卧室。而自己躺在床上。
这个屋里除了床尾的男人, 就是自己。
这个男人的确在和自己说话。
“这是哪儿?”郁禾一开口, 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 像是长时间缺水造成的咽喉受伤。简直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
那人皱了皱眉头。“你在商场摔倒了。现在在家里。”
只是摔了一下, 李医生也说过并没什么大碍。但这人一口气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茫然的样子又像是失了忆。
楚凛冬又撩了郁禾一眼。
家里?谁的家?自己在商场摔倒了?郁禾有些发蒙。
明明自己晕倒在手术台前。冯晓那凄惨的叫声, 现在想起来还吵得他脑仁疼。郁禾甚至记起自己最后一个患者的模样。
四五十岁的一个中年妇女,保养得十分好,看起来十分年轻,眼角有一粒细小的黑痣。
忽然有个想法窜了进来。他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快,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腰间。
他看到自己穿了一件黑色透明,形同虚设的睡衣。这品味……
“这里是哪儿?我被劫持了?”郁禾还算冷静。
他有过被劫持的经历。
还是半年前,凌晨三点,他才做完一台手术,从医院后门出去准备拦个车。刚一出院门,被两个彪形大汗,一边一个,架着他上了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窗盖得严严实实,把他带到一间看似乡镇的卫生所。他在那里为一个中了弹的男性做了取弹手术。
男性的脸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伤口部分。他猜想可能是不法份子在火拼中受的伤。为了避免有关部门的盘问,不敢去正规医院,他才被这种形式给绑架了来。
子弹离心脏很近,男性失血很多。
算他幸运,找对了人。如果是别人,郁禾不敢保证那人会得救。或者其实,他们是早就知道他,并摸清了他的工作日程,才这样目的性极强地绑架了他。郁禾事后想。
现在是历史重演?
但眼前的楚凌冬,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这个人一惯戏多,现在不知道又在给他演哪出。
“如果不是因为你肚子的孩子,我倒是真想你被人劫持。你该庆幸孩子没事。一会儿李妈会给你把药端上来。”楚凌冬神情淡然,语气也淡然。
肚子里的孩子?这人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
郁禾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嗯,的确是男性。
但与此同时,一股记忆细水长流。却毫无征兆地漫了进来。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记忆强行进入他的脑海,与他清醒前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入驻进来。
在那个人的记忆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性叫楚凌冬。
他的金主,也就是包养他的男人。
说是包养还算是客气,记忆中,原主用了实在不齿的下作手段,给楚凌冬下了药,在对方晕迷中,取了对方的精子,让自己怀了孕。于是楚凌冬看在他肚里的孩子的份上,暂时收留了他。
这股记忆虽然没头没脑地涌了进来,但十分清晰,并且条理清晰。像是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藏了两个灵魂?
怎么可能?
虽然郁禾外科医生,性子沉着冷静,这个时候心里也免不了十分惊惧。
虽然他不怎么看小说,但重生、灵魂互换之类的故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自己这是做梦,还是被人打了致幻剂?
但现在,除了那股凭空产生的记忆,自己的头脑是清晰的,情绪是稳定的。
这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
现在这个状况,他有些怀疑起来。他甚至想确定一下自己是男是女。
如果不是楚凌冬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真想立马脱光衣服,窜到床头的穿衣镜前,对自己来个彻底审视。
因为对自己处境与状况的不确定,郁禾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但多年从医的习惯,让他纵然内心波澜万丈,表情却不声色。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珠在楚凌冬脸上游移。
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人他并不陌生。
郁禾知道这个人,纵然他日常只埋头于专业,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医院、公寓。但从网络、电视媒体,他见过这个人。
年轻的企业家、创业者。楚氏集团董事长的长孙楚凌冬。
楚氏集团是家族产业,房地产起家,现在辐射到酒店与商场,娱乐,网站等各个行业,现在正进军电商行业,准备从几大电商巨鳄中抢食这块蛋糕。
而楚凌冬手上主要是一些传统企业,一些商场、酒店。
自己莫名地一觉醒来,到了楚凌冬的家里,脑子中还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这是重生?还是灵魂互换?
门吱拉一响,一个圆脸中年妇女端着个托盘进来。
“小许醒来了?那赶紧趁热把药喝了吧。”李妈把碗也不递到他手里,直接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与态度都十分随便。
不是因为她与原主熟,只是不把他当一回事。
主人家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谁都不怎么待见。
郁禾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李妈递过来的碗,闻了闻,一股温吞苦涩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他喝了两口。有几味中药辨别了出来。
基本上都是养胎固肾的药物。
郁禾想脱衣服的躁动又来了。
郁禾几口把药喝完,把空碗放在了托盘上。
李妈收了碗筷。临走时,不咸不淡地交待了一句,“小许,我给做了饭,一会儿我给你送来。”
“能下床了吗?”楚凌冬问。
郁禾神色未定,只是点点头。
“你先洗漱洗漱。”
楚凌冬交待完毕后,便随着李妈出去。
郁禾背上的冷汗出了一阵,凉了下来,又出一阵。他躺下来,翻了个身。
这具身体的确没什么大毛病,活动挪转都轻便自如,正像脑子里的那个记忆一样,不过是在逛商场时,和人抢一个限量包。太心急,磕着地,摔了一跤。
从郁禾的职业经验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确定楚凌冬与李妈已离开,郁禾掀开被子,几步来到落地镜前。
郁禾的脑猛地一片空白,像被人掏空了一样。
镜子的那张脸不过是个陌生人。
郁禾强迫自己作了三次深呼吸,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再次把目光转向镜子里的那个人。
他穿着真丝睡衣,黑色透明,低俗而骚气。可能因为接受了检查,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穿。再加上睡衣形同虚设,器官一揽无余。
镜子里的男性年龄与自己相仿,二十六、七。纵然从同性的角度看,也是张长得不错的脸,只是身板看起来也十分削薄。不像自己,虽然也是偏瘦型,但长年跑步,肌肉也是有一点的。但这人显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类型。
郁禾的目光往下移,落在镜中人的肚子上。比起削薄的身材,那里的突出显得十分突兀。郁禾的手不由地摸了上去。
年轻轻轻,居然已中部崛起,这人的生活该有多么的不规律。郁禾心想。
但下一刻,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立即否认了。
这个身体虽然不够健康,但男性的生理特征还是一目了然的。
像是取笑自己的癔想,郁禾拉开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他的目光从胸部一点一点地下移,但渐渐地,他的心脏巨烈地敲打着他的胸膛,喘息声不受控制地响彻在空寂的卧室里。
毋庸置疑,这具身体同时具有两套器官。
“你别多想。因为我身边也有过像你这样的。其中有一两个也怀过孕,但最后是流产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有五个多月了?”楚瑜明笑眯眯地说。
郁禾点点头。
不用撒谎,他心里松口气。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正常人都难以理解,让他要费力掩饰。这样好,打开窗户说亮话,不遮不掩。
只是他对楚瑜明的眼力还是十分震惊。
郁禾自己是当局者迷,他自认为的男儿身,男儿脸,在楚瑜明这个风月老手面前就是破绽百出。
因为怀孕,让他雌性激素高出正常人的上百倍,这让他的脸蛋看起来光滑异常,比女性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双的体态到底还是与纯爷们有些不同,比如琐骨处,手指尖都份外的小巧,脚裸、腰肢更加的细软,这都是只有楚瑜明才懂得精妙。
现在郁禾纵然挺着个大肚子,但背影依然十分美妙。
楚瑜明叹口气:“真难为你了。我们在这点上倒是同病相怜。”
郁禾瞅了他一眼,他一个富贵子弟,上流阶层,两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对于楚瑜明的“共情”说,郁禾表示无法接受。
“你这样子,周围的人一定无法理解,而我。”楚瑜明苦笑,“家里人每个人见到我,都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催我结婚,但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你说我这种状况,能结婚吗。”
虽然在郁禾看来,结婚只和有没有爱人相关,但像楚家这样的……豪门?大约要个继承人才是重要的,如果楚瑜明不能有孩子,能不能接手家业,或许还存在问题。
如果这样,楚家大概把家业交到楚凌冬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郁禾忽然明白楚瑜明对自己的病情为什么这样地遮遮掩掩了。只是,如果他要是知道自己和楚凌冬的关系,那还不郁闷死。
郁禾笑了笑。有些负罪感。
“不过,也不能这样说。不结婚也是因为一直没遇到自己喜欢的。说到这儿,真羡慕许医生。”楚瑜明又用他那长细长的眼,斜睨着郁禾。
郁禾只是苦笑。
他当然明白楚瑜明的潜台词,像他这样不男不女的,还有人肯和他在一起,和他生孩子,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孩子的来历,并不是楚瑜明想象的那样温情与浪漫。
“怎么?许医生也有什么烦恼?”楚瑜明敏感地捕捉到郁禾的情绪,含笑着问。
“烦恼倒是没那那么严重,烦心事倒是有一两件。”郁禾说。
“能问个问题吗?”楚瑜明长着颗七窍玲珑心,似乎一眼看管郁禾的烦心事,“你现在是独居还是…….”
“……算是独居吧。”
楚凌冬把原主安置在那个别墅,连金丝雀都比不上。金丝雀但好歹还有人哄逗。
唯一相同的,都不过是个玩意儿。
楚瑜明忽然像老友似的拍拍郁禾的手背,又揉了揉,像安慰似的,却没有一点下流感。
郁禾虽然不适应楚瑜明的过度热情,但也没太当回事。
小区离诊所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在郁禾的意示下,车在小区外路边停了下来。
他并不想让楚瑜明知道自己与楚凌冬的关系。
“许医生。”楚瑜明问,“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有些中药的用法,不清楚的我可以问问。”
“当然可以。”郁禾说。
在他还是外科主任的时候,也不隐讳自己的电话。向解答患者疑问也是医者的工作职责之一。郁禾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郁禾站到路边,看到楚瑜明的车飞驰而去,转身进了小区。没走几步,手机叮地一响,郁禾一看,一条未知短信:许医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原来是楚瑜明。
郁禾把号码存了起来。
等他再次他抬眼,一辆欧陆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楚凌冬的车。
郁禾心里琢磨,这是什么日子,楚家兄弟一个接一个地露脸。
窗玻璃降了下去,楚凌冬一张苍白的脸,像是裹了一层霜。
“上来。”他简单地命令。
“就几步到了。我自己走。”郁禾说。
车门打开,楚凌冬一动不动地等着他。看来如果郁禾不进来,他也不准备发车的样子。
郁禾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与楚凌冬争执。
虽然楚凌冬脸色不好看,但郁禾就是云淡风清的样子,没事儿似地钻进了车里。
没两分钟路程,楚凌冬不说话,也没问郁禾怎么从楚瑜明的车上下来。
只是沉默地坐着。
虽然两人都坐在后排,但郁禾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现在适应了自己的生存环境,活得好好的,并不想被这块人形冰陀子冻个好歹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又前脚后脚进了屋。李妈出来给楚凌冬拿衣服,一双眼睛像不够用似的,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