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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恒星光洒在图书馆里, 在瓷砖地面上铺出条光影,宫之阙踩着光影走过一排排合金智能收藏架, 刚过转角,就见商荣廷坐在高脚凳上,翻看着墙上固定的多媒体交互界面。
自然光和人工光交融在一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英挺鼻梁的轮廓, 而他深棕色的头发用发胶固定,显得出奇的一丝不苟。
宫之阙饶而兴趣地打量他, 不禁好奇, 经过了“抢劫计划失败”的重大打击, 这家伙还能正大光明地来见他,而且打扮的是人模狗样, 看来道行也不浅呀!
“商先生, 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来灵辉,是身体不舒服吗?”
宫之阙就近坐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 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残忍地揭对方的伤疤。
商荣廷面色苍白, 虽然面部肌肉极度不配合, 但他还是挤出了个笑容,表现出大病初愈后的积极态度,“谢谢关心, 我昨天胃炎犯了, 见没什么要紧的事, 所以就没有出门。”
宫之阙相信这个理由——他可能是被气得犯了胃炎,不想见到灵辉大厦中老奸巨猾的自己,所以干脆消失了一整天。
“你昨天应该告诉我一声,灵辉有我的私人医生,对胃炎这种消化类疾病医治得得心应手,他的几粒药加一顿药膳,就可以让人舒服很多,要是昨天他到酒店去看看你,你也不用难受一整天了!”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面对这标准的猫哭耗子,商荣廷嘴角肌肉微微颤抖,他转过头去,掩饰面部的抽搐。
转过头后面对交互界面,正好帮他转移注意力,他抬手在界面上一划,大片化学公式在屏幕上翻滚,一溜氢氦锂铍硼晃花人眼。
宫之阙知道有个奇人排解压力的方式是做数学题,便以为眼前的商荣廷是靠解化学方程式发泄情绪,但他浏览了一段方程式,觉得不对,页面上出现最多的化学元素,是欧若拉。
商荣廷在查找欧若拉作为金属矿物,可以和那些元素发生反应,并且反应后会形成什么。
宫之停止了揭人伤疤的残忍举动,话归正题,“商先生今天找我来,是有要紧的事吧?”
商荣廷停在一个公式前,把它放大,看了看,又觉得不对,继续往下翻阅。
“是的,前几天粤平一带的特案组成员有了重大发现,他们的目标是粤平市的典当铺、珠宝店等,这些小商店会收购欧若拉,虽然一家两家就收个几十克,但积少成多,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调查员在各个典当铺、珠宝店都有调查,有的还直接伪装成学徒,在店里接待客人,开始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商店会把回收的旧欧若拉做成戒指等小饰品,再卖给顾客,这是欧若拉参与流通的表现,是好现象。
可是不久前,一家连锁珠宝店的调查员发现,店里将保险柜中的大量欧若拉,卖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合金冶炼厂。按理说店家把商品卖给谁,是人家的自由,不过那名调查员翻看过那家店的资产明细表,发现其申报的欧若拉持有数量,远远少于实际数量,这说明了个大问题——那珠宝店和合金厂相互勾结起,一个收购黄金,一个买入黄金。
有了这条线索后,粤平区的特案组组长马上统一行动,让调查员蹲点调查合金冶炼厂的交易情况,结果昨天晚上,就得出了个重磅消息——那家厂与多家珠宝典当铺有合作,出高价买进欧若拉,上一次工商检查时,都没有查出此事,看来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宫之阙把进展情况理了个前因后果,其实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联盟以前不是怀疑过灵辉银行吗,还专门策划一场戏来摸清银行内的欧若拉数量,现在幕后黑手慢慢浮出水面,就让他暂时撇清了关系。
而商荣廷今天怎么着急地来和他分享消息,一是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二应该遇到了麻烦吧!
“有了进展就好,合金厂的厂长找出来了吗?”
商荣廷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弹,“这个倒不是问题,关键是在抓脏上面——特案组确定合金厂有问题后,连夜对工厂进行突袭检查,希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检查了一个凌晨,并没有收获,厂长承认是从各个店铺买进了欧若拉,但都是金属炼制使用,比如欧若拉因为性质特殊,可以做还原剂,使反应的金属沉淀,铸造成合金。
调查员在工厂里提取到了欧若拉元素,但这些都可以用合金冶炼来看解释,如果要深入调查,把工厂内的每一件设备和合金的成分进行分析,那要耗费大量时间和财力,而且得取得联盟的调查令。
之后的盘问中,厂长并不承认买进了大量欧若拉,他报出的数量,确实是只能充当还原剂的量,而调查员们一时间找不出证据,并没有图文实物可以证明实际交易的欧若拉数量。
最后,调查员只好无功而返,不过他们可以肯定,那家合金厂绝对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们把数量庞大的欧若拉藏到了哪里!”
宫之阙一边聆听,一边将大脑飞速运转。他高中科学学得不差,知道欧若拉的特性和能参与的化学反应,也了解合金炼制的流程,如果要在合金厂藏大量的欧若拉,那么最保险的办法,便是把它们冶炼到合金里,和其他金属融为一体,这样如果不经过专门的仪器分析,从物理特征上是完全看不出来。
而掺有欧若拉的合金,具有强度高、耐蚀性好、耐热性高的特点,主要应用于航空和航天器的关键部件上,比如机甲的发动机,星舰的压气机……涉及到机甲等航空机器,宫之阙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开始若有所思地回想起来。
蛋堡中,尚桑愣在屏幕前,瞳孔在慢慢缩小。在视频中,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宫之阙和他,两个人一起坐在游艇上,观赏着满天星星,可以看出那是个夏天,他们都穿得很薄,一蓝一白两件衬衣,被江风吹得满是褶皱。
画面变化,视频中的背景改为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圣保罗教堂式的布置,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大堂中间,依旧是两个小男孩,一个是宫之阙,一个是他。他托着宫之阙的手,在教他跳舞,可是宫之阙又笨又傻,就像只呆企鹅,转圈的时候自个转得晕头转向,一下子跌在他身上,然后乐呵呵地抱住了他。
画面再次更换,这次是在一家DIY餐厅里,视频中只有一个人,那是他,比刚才的画面中大了一些,约莫十四五岁,脱去了几分清秀,而显出几分冷俊。视频中间,他正在用模具把可可面团箍出形状,可以看出是在做饼干。而画面中突然传出声音——略微低沉的音质,在叫嚷着——“真是贤惠,不愧是把我从小拉扯大的小哥哥!”
画面不断变更,像是个回忆万花筒,把以前的点点滴滴都呈现而出。
尚桑坐在屏幕前的地板上,呆呆望着眼前的画面,目睹视频中记录的种种回忆,他应该感到高兴——那时他和宫之阙都还年幼,感情好得如胶似漆。
只可惜,屏幕里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和他长得很像,特别是年幼的时候。
可是再像,也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
之前的各种细节都被牵扯出来,尚桑想起宫之阙一开始对他表现出的热情,想起游艇艇长把他认成另外一个人,想起宫之阙说的那句——“你和他长得很像”。
他脸色惨白一片,薄薄的唇瓣上有了牙齿的咬印,身体不可察觉地颤抖起来,他指着屏幕问:“那个男孩子,是谁?”
明明当然知道宫阑是谁,这一点宫之阙没有瞒着她,但却让她把这部分信息上了锁,除了他之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起。
明明虽然知道尚桑和宫之阙关系要好,而且宫之阙很宠爱这个小哥哥,但主人上了锁加了密的东西,她不敢轻易泄露。面对尚桑的发问,她沉默了。
见明明是这个反应,尚桑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那个男孩的确对宫之阙弥足珍贵,珍贵到连机器人智能中枢的那部分信息都加了密,只能一个人知道。
他一开始就奇怪呢,怎么别的隐克束手无策的事情,放到他这儿就一举成功了!
原来不是他相貌出众,也不是因为性格合拍,仅仅是因为上天恩赐,让他这幅皮囊长得像另外一个人。
尚桑面色苍白,瘦削的背脊微微弯曲,他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眉眼。他觉得心里像堵了块东西,阻塞了血液流通,让大脑都缺了氧。
难受归难受,可是尚桑觉得很自己不可思议,他一个居心叵测的隐克,接近别人就是为了玩弄别人的感情,窃取别人的机密,让别人坐牢的坐牢,下地狱的下地狱。现在自己反被玩弄了一把,有什么资格去难受呢?
怎么像“只准州官放火”一样双标呢?
他现在,应该是和宫之阙扯平了才对——他已经取得了一份机密,而宫之阙通过他怀念了“亲爱的某位”,彼此都没有付出过真感情,不分胜负!
尚桑撑着膝盖,从地板上站起来,弯曲的背脊慢慢打直,垂着的头也抬起来,下巴挑出冷傲的弧度。他走向自己的卧室,想收拾东西一并带走。
但扫了一圈,发现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大到VR游戏机,小到牙膏毛巾,都是宫之阙给他买好备齐的,没有花过他一分钱。
逛了一圈,尚桑只把闪盘放进兜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他其实知道自己会离开的,杨开翌的出现坚定了他这个想法,就算没有今天的视频,就算他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存在,也迟早会走。
按下开门触钮之后,尚桑微微侧头,向明明说道:“今晚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门打开,他迈步走了出去,脚步迅疾而坚定。
明明愣在门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给宫之阙打个电话,家里好像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