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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我心头猛地一颤,就见那老头涨红了脸,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我左拳再度捏碎,可是我手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愣神之际,就听见爷爷的声音再度在河面上飘了起来。
“小乙莫怕,有爷爷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伴随着话音,目光之中,只见一口全身淌血的大黑棺正从石雕的方向缓缓飘了过来。
接着朦胧月色,只见那黑棺周身墨汁一般漆黑,上面纵横着一道道鲜红色的墨线,各处还用朱砂画了蝌蚪一般的符文,红是鲜红,黑是墨黑,再加上从棺材里不断往外溢出的鲜血,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那黑棺在河面上晃悠了几下便来到了切近,静静地飘在水面上,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眼神正盯在身上,让我一下子就鼻子发酸,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头见手上无用,急忙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朝我抓了过来。
“在我面前也敢动我孙子,你怕是活腻了吧?”
随着爷爷淡淡的话语,黑棺已经漂到了小船旁边,巨大的棺盖开出一条缝隙,一只枯瘦如柴的大手从里面缓缓伸出,一把抓住老头的脖子,猛地一拽,整个人直接被拽进了黑棺里,接着棺盖再次紧紧合拢,便再也没了动静。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脑袋里不断地回响着爷爷说的话,让我再一次想到了小时候每当受到欺负,爷爷就会拿着院子里那把长长的扫扫帚在我面前,将欺负我的小孩跟家长连打带骂的给撵回家,接着再狠狠凶我一顿,领我回家吃饭的场景。
这场景让我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希望爷爷那张粗糙的大手能再次牵着我,说一声带我回家。
而在这个时候,黑棺的棺材板再一次被打开,我心头一跳,目光死死地盯在上面,可是出来的并不是爷爷,而是那个老头。
那老头身上和脸上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只是再也没有了那股子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落,还有恐惧。
老头出来之后一言不发地直接上了船,站直了身躯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茫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弯腰从船板上拾起一杆船蒿,目光落向我,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放弃了开口,拿手撑着船蒿,将小船一点点驶离了视线之中。
河面上再度恢复到了平静,我看着冒血的黑棺,一颗心被吊在了嗓子眼,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喃喃道:“爷爷,我是二娃子啊,你不出来看我一眼么。”
感觉爷爷似乎在可以回避我,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朝着黑棺的方向游,可是人还没到,就听见爷爷说:“别过来!”
我不自禁愣住了,身子僵在水面,不敢动,只是看着黑棺不断地流眼泪。
“哎……”
一声长长地叹息从黑棺里淡淡传了出来,半天都没有说任何话,接着就见黑棺的棺盖缓缓滑向一边,爷爷佝偻的身形渐渐在视线中隐现,黑色的布褂,慈祥的面孔,还有那花白的头发。
“爷爷……”
时隔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再一次看到爷爷出现在面前,我再也绷不住,一下子开始嚎啕大哭。
爷爷还是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只是脸上的皱纹更多,眼神也愈加浑浊,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看不出一丝神采。
“二娃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呢?”
爷爷站在棺材里伸出手想要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可是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忌惮,将手臂堪堪停在空中,落寞地又收了回去。
“爷爷,你回来好不好,我长大了,也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了,你能不能回来……”
爷爷宠溺地看着我,就跟那天他沉在河底前看我的最后一眼一样,眼神之中道不尽说不明的留恋与垂帘,可是还是摇摇头说:“不行。”
“为什么?”
我哭得撕心裂肺,却不停地拿手擦拭着眼睛里的泪水,生怕它将爷爷的身影变得模糊,再也看不见了。
爷爷一动不动地站在棺材上,河风轻轻拂动他发梢的斑白,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我走的已经是两条道,再也没有相聚的可能了。”
爷爷的话击垮了我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的就此感觉,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红鲤也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茫然看过四周后来到我身边,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爷爷,像是明白了什么,冲着爷爷轻声道:“白爷爷好。”
“好姑娘。”
爷爷点点头,道:“这么久以来,为了照顾我这傻孙子,可难为你了。”
红鲤摇了摇头,抿着嘴说:“他也一直在帮我。”
爷爷淡淡笑了笑,目光在我俩之间扫了一遍,叹了口气说:“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姻缘莫羡人啊,看来那吴山公主,这一世还是来晚了一步。”
红鲤娇躯微微一震,没有开口,接着就听爷爷说:“二娃子,你喜欢那吴山公主吗?”
我呢喃了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对于卫君瑶,我一直都很犹豫,毕竟人鬼殊途,而且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寄托,把我当成了前世与她相恋那个“我”的替代品,想要将前世未完成的允诺在我这里得到答案,她要的也许就是一个结果,对于真正的我有几分心思,我也不清楚。
可是对于红鲤,这么久的朝夕长处,几次手牵手从鬼门关里死里逃生,而她更是三番五次舍身救我于危难之中,特别是那晚的桂花树下,要说没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又何德何能可以配得上这样一个女孩倾尽芳心呢,而且从上次卫君瑶现身时说的话来看,我要是敢做除了她以外其他的选择,恐怕将会祸及无辜,我又该如何面对卫君瑶,面对红鲤,甚至是面对姚二爷呢?
桩桩件件如麻似线,让我完全捋不出头绪,更不知该怎么回答。
“吴山公主和你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爷爷见我不说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一念渡船情,恩怨十三世,一切都是天意吧,感情上的事情我也管不了,答应她之事我也办到了,剩下的就全交给你自己吧。”
爷爷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伸向怀内,缓缓掏出一支白旗来,伸到我面前说:“拿着吧。”
“这是……”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手里的那支白旗,不可思议地说:“这旗不是在我爹手里么?”
爷爷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你爹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支旗帜就能解决的,再等等吧,再等等……”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阴桀的怪笑突然从河水的四面八方飘了过来。
“白老鬼,你可让我好找啊,果然除了你的孙子,没有东西能逼得你现身了。”
顺着声音观瞧,只见河面上突然升起了一片片的星火,像是有无数点着灯的小船正在朝着我们快速靠拢,其规模之大,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整条黄河都被这些灯火给占满。
“古佛?”
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来势汹汹的眯起了眼睛,语气淡淡道:“当年的旧账早已经算清,你还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你坐下聊聊。”
看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船队,我心头一颤,看向爷爷说:“金门大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