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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我两步走到刘三手跟前一把抓着他的脖领子,正想把他拽起来,耳听忽然想起了一声暴喝:“棒槌!”
这声叫喊底气十足,给我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
“你有病吧!”
我看着刘三手刚骂出声,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迷茫地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左右观瞧,显然那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棒槌!”
又一声同样声音的暴喝兀自地在空气中炸响,比上一次底气还要足,脑瓜子都是蒙的,可这次我却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就在刘三手的脑袋上面!
可是我抬头望了半天,脑袋上面除了黑漆漆,密不透风的树盖外,毛都没有,而且这喊声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说过……
喊山!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棒槌的含义,在采参人找参的过程中,如果有人发现了人参就必须喊一声棒槌,这叫喊山,一是用来提醒其他一起上山的搭伙我这里发现的人参,二来则是用棒槌的字意来定住人参好不让它溜走。
一旦有人喊山,那么把头就要接问“什么货?”
发现人瞅准以后就要立即回答,说出几品叶。
然后,大伙接着说“快当!快当!”
这叫“接山”。
这两嗓子分明就是有人在喊山,可是声音为什么是从刘三手脑袋上面传出来的,难道树上蹲着鬼不成。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刘三手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喊了一句:“什么货?”
话音刚落,就听见在他脑袋上面有人应道:“二品叶!”
二叶品也就是指生长到两片参叶的人参,拿到外面一文不值。
我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可是刘三手却激动的跟个猴子似的,脸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连忙应话:“快当快当!”
到了这里,接山才算是顺利完成,而不出意外的那声音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虽然还没有搞明白这喊山的声音是从哪来的,可是这二品叶实在是让我有些提不起来兴趣,垂眉搭眼地看着刘三手说:“二品叶,至于么?”
“你知道个屁!”
刘三手兴奋地朝着手巴掌吐了口唾沫,抹干擦尽之后从身后的鹿皮袋子里掏出只手电筒打开之后塞进嘴里,手电的光亮正好打在他脑袋下面的位置,随着两只枯瘦的黑手在厚厚的落叶层里一顿仔细的拨扒,一朵长着两片绿叶的红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果然是个二叶品。”
我叹了口气,却见刘三手的兴奋劲儿丝毫不减,又伸手在鹿皮袋子里掏出一条串着几枚铜钱的红绳,还有一根五尺长左右的木棍,以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股脑地堆在地上,我看了半天,才认得这些东西全都是采参人挖参时所用的参宝。
相对于喊山接山的山规,挖参则更是一项已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项独门绝活。
采参可分三个阶段:农历四五月间,参苗萌发,叫“放芽草”;六七月间,参叶藏在杂草中难找,叫“放黑草”;八九月间,参籽成熟,鲜红光洁,形似鸡腰,冠诸团生细杆之上,很像榔头,民间称“红榔头市”,这是采参的黄金季节。
就像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万绿丛中一点红,就是民间俗称的红榔头。
干这行可不简单,要拜师学艺,挖参人在进山之前都要集体由现任把头带头跪拜去世的老把头,这是规矩也是求保佑。
采参人有一句顺口溜:都说人参是个宝,参苗却要血来浇,根根白骨抛山崖,采参人不如一根草。
采参人,身上几乎都是伤痕累累,小伤是树枝刮的,石头碰的,小动物咬的、挠的,大伤就是碰上了老虎、熊。
有一个采参人在山上碰上了两只熊,让熊把半拉脸都舔没了,耳朵也给咬下去了。
刘三手有没有拜过把头我不知道,但是参帮一脉虽然技艺超群,可真是要跟只为天灵地宝而生的羊倌或是憋宝人想比,压根就没法相提并论。
一边琢磨着一边看着刘三手小心翼翼地用拴有铜钱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心中明白,挖参开始了。
通常在接完山之后,把头先用拴有铜钱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这样做的目的传说是因为人参娃娃有遁地的本事,只有用红绳拴住了,它才不会逃跑。
拴完红线以后,把头要在人参周围的地上画一米见方的框框,四角插上四个人用的索拔棍,称之为“固宝”,其他人点燃蒿草熏蚊虫,以便把头集中精力挖参。
挖参时先破土,然后用光滑的鹿骨钎子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挖参须子,那动作像极了现在的考古挖掘。把参须周围的土抠净后,再用青苔茅子将参拉出来。随后,用青苔茅子、桦树叶、掺上一些原土,把人参包起来,用草绳打成“参包子”。
挖完参要砍“照头”,即由把头在附近选一棵红松树,朝着挖参的方向,从树干上剥下一块树皮后,在白茬树干上用刀刻杠。放山的人数刻在左边,有几个人就刻几道杠;右边刻的是几品叶参,几品叶就刻几道杠。这是为了使大家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挖过人参,是人参生长区。
这样一棵完整的人参就挖出来了。
而当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三手将一颗完整的二叶品人参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腿都已经站的没了知觉,等他用原土将人参打成“参包子”,然后提着它溜溜地跑到一边“砍完头”回来之后,才咧着嘴对我笑道:“炸山了。”
可是还没等他话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就跟便秘了似的,空着的一只手猛地朝屁股后面伸去,接着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就见一条浑身长满红点的黑头蛇被刘三手掐住了脑袋,拎在面前。
“狗东西,居然把你给忘了,敢咬老子的屁股,老子剥了你的胆!”
说着将红头蛇猛地往地上一摔,没等它溜走便一脚踩住了尾巴,掐着脑袋的手顺着蛇身一直往下摸,在摸到蛇颈与肛门之间稍微偏后的位置时,大拇指锋利的指甲在蛇皮上轻轻一划,再用中指顺着开口在体内一口,一颗如拇指般大小的胆囊,就被这么给掘了出来。
“少东家尝尝,清目去火的,好东西。”
刘三手将还冒着热气的蛇胆递到我面前,吓得我连连往后退,然后嘿嘿一乐,张大了嘴一口吞进肚,随着喉咙“咕噜”一声,蛇胆下肚,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给我恶心地直咧嘴。
“别回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二品叶能把你激动成这样,不对劲吧?”我看着刘三手意犹未尽地表情,皱着眉说道。
刘三手拿手擦了擦嘴唇说:“少东家,这可不是一般的二品叶,您掌掌眼,看这什么?”
刘三手说着又将人参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用手电光打在上面,我这才发现这跟人参好像与我常见的有些不同。
在东北地区有这样一句跟采参有关的民谣:芦碗紧密相互生,圆膀圆芦枣核。紧皮细纹疙瘩体,须似皮条长又清。珍珠点点缀须下,珍珠点点长又清。
其中所唱的就是上等的好参该有的样子,而刘三手手中的这棵二品叶,芦碗稀松,根须杂乱,连一般好的参都算不上,只是芦头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摇了摇头,说:“除了脑袋红点,没别的不一样。”
刘三手嘿嘿笑道:“少东家这就不懂了,值钱就值钱在这脑袋上了。”
“为啥?”我诧异道。
“我给你说,这颗是饮血参,也是传说中的开山钥匙,只要是有它出现的地方,附近就一定会有千年人参的存在,就连草王,说不定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