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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的眼睛跟上了铅一样,想睁眼再看仔细,却扛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一阵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然睁开眼,就见四周一片虚无,只有一道火红的背影矗立在前方的黑暗当中,陌生却又熟悉。
“卫公主?”
在我认清那背影的主人时,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说:“这是什么地方?”
“连这个你曾为之舍弃一切,撒血抛志的地方,你都不记得了?”
淡淡的话语驱散了遮住眼前的黑暗,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开始变的清晰,等看清楚周遭的景色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满是萧条没有一丝生气的山顶上面。
卫君瑶站在山顶的一端,穿着一身如同火焰般的长裙,头顶高飘凤尾,手持三尺钢剑,风吹动着尾翎,卷动着裙摆,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让人不敢与她直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她已认定我就是那个人,并为此等待了无尽的岁月,单凭我三言两语是肯定解释不通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准备劝她几句,可是尚未等我开口,漫天的喊杀声从山的脚底一声声传入耳朵之中。
我情不自禁愣住了,见卫君瑶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眼神一直目视前方,忍不住上前迈了几步来到她的身边,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落下,就见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河流之上,一艘艘古老的战场连成一片,无数身披甲胄的战士手持刀枪,叫喊着,奔跑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和敌人交接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尸体,满眼都是鲜血。
殷红的血液铺天盖地,染红了河流,照亮了天际,一只只体型庞大的水怪在水中忽隐忽现,掀翻一艘艘战场,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落水士兵的生命,整条河流已经变成了血海尸山,散发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看着眼前的场景和耳边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恨不得手中有把剑,立马冲下去参与其中,杀敌舍命。
而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终于转动着脑袋看向我说:“你可以忘记你是谁,也可以忘记我,可是这些画面,真的就在你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吗?”
我梦然一惊,大脑瞬间从刚才狂躁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深吸了口气,看着卫君瑶喃喃地摇着头说:“就算你要等的那人是我,可是既然重活一世,又何必再为前世的纷扰所羁绊,你又何苦为此苦守执念,深陷囫囵呢?”
卫君瑶苦笑一声,道:“因为你当时的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踏平九泉归来日,君与卿瑶卸战袍!”
我顿时哑然,看着卫君瑶执着的让人有些心疼的面孔,终究是叹了口气,道:“何苦呢,把这一切全都忘了,重新投胎转世,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忘了?”
卫君瑶突然仰天长笑,拿手一指脚底下的战场说道:“这些死去的将士都在这九狱九泉当中等着你披甲归来,一声号令之下便可重新征战,你让我忘了,那你问问这数十万阴魂,他们能不能忘!”
卫君瑶的话音未落萦绕在耳边的漫天杀声陡然一滞,余光中,血腥的战场在此刻荡然无存,多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阴兵,旌旗招展,鬼气弥天。
我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也说不出话来,就见卫君瑶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微笑,呢喃地说道:“既然你全都忘了,那这一刻,你是不是也早已忘却?”
在我瞪大了的眼睛当中,就见卫君瑶白皙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一股股鲜血顺着当中往外流淌,瞬间浸透了衣襟,脑袋也开始朝着一边倾斜,眼神迷离地望向天空,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真的已经重活一世,不愿再被往世羁绊,三天后的聘礼你大可烧去,我卫君瑶从此不再与你纠缠。”
看着卫君瑶的头颅即将从身体坠落悬崖,我突然感觉在内心的深处传出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伸手想抓住她,可剧烈的疼痛却让我无法自控,捂着胸口跪在地上,注视着那张凄美的面孔正朝着山崖一点点远去,眼前变得一片朦胧,耳边回响着她呢喃的话语。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不要!”
我猛然坐起身,伸手朝着黑暗中抓去,却是空空一片,借着从门缝射进来的光,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铺盖上,四周都是熟悉的摆设,没有卫君瑶,没有战场,没有阴兵,有的只是南柯一梦。
我长长吐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浸湿,手中还死死攥着香囊,将香囊拿至眼前,发现上面的字迹没变,依旧是一开始所见到的那行字。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吴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只是再见这行字的时候,心口那股莫名的剧痛再次传来,卫君瑶断颅落崖的画面也再一次在眼前浮现。
我忍不住将香囊紧紧握住,开始回想起梦里的一切,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会痛的如此真实,伤心的也如此真实。
可要不是梦的话,难道说我之前在黄泉河底所见到的破败场景,就是因此而来?
这个时候玉姐也听到了动静走了下来,将灯打开,蹲在面前,关切地看着我说:“又做噩梦了?”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落寞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玉姐,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么?”
玉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叹了口气说:“花非花,雾非雾,你若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从里面走出来。”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玉姐有些不放心地拿手摸着我脸颊说:“不要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那个吴山公主对你确是一片痴情,就算到最后你不愿与她结成连理,她也未必会对你怎么样,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去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
我看着玉姐迷离的眼神,忍不住问道:“玉姐,你也有过这样感受么?”
话音未落,就感觉脑袋上疼了一下,玉姐收回手佯怒道:“人小鬼大!”
看着玉姐已经在旁边盘腿坐下,我揉了揉作痛的脑地,试探性地说:“玉姐,你跟我大哥到底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俩的关系不太一般。”
玉姐听完看着我微微笑道:“是不是想问很久了?”
我点点头嘿嘿笑了笑,说:“关于你的传闻姚二爷可跟我说过不少,感觉你才是我身边最神秘的人,宁摸虎须,不碰栾玉,这话听起来就很威风。”
玉姐苦笑着说:“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当年为这事我可是吃过不少苦头,而且我跟你大哥的关系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单救了我的命,更是将我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说是新生也不为过,所以我对他的感激之情,要远胜过一切其他的情感。”
我摇摇头说:“不像,每次在说起我大哥时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感激,更有点像是别的。”
“像什么?”玉姐反问道。
“爱慕。”
玉姐怔了怔,随即释然道:“对,是爱慕,我永远都忘不掉他在我最危难的那一刻挡在我面前的背影,就像是……”
“像是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种希冀,正想借此对她和大哥多了解一点的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接着就听见有人站在门口说:“请问白少东家是否在家,龙老大派我来请少东家前往老斋堂一叙,说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