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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买够订阅的50%就可看到最新章,或者等待72小时 王婷婷丢掉纸缩在墙角,死死的咬住嘴唇。
可如果是人,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一路跟着她, 没有被她发现?
“叩叩。”
敲门声突如其来,那一瞬间, 王婷婷浑身的毛孔炸开,她本能的抱住头, 嘴里发出尖细的叫声。
门外的“叩叩”声变成“砰砰砰”,伴随着一道中气十足, 夹杂着不耐的声音:“快递!”
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
王婷婷猛然想起自己这两天是在网上买了东西,她喃喃:“快递, 是快递……对对对, 是我的快递到了。”
转而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只是快递——”
快递小哥看到门打开, 出来的女人披头散发,看他的表情如同在看救命稻草, 他吓一跳,不由得提着心询问:“请问是王女士吗?”
王婷婷直勾勾的看着年轻人:“对, 是我。”
快递小哥后背发毛,他将包裹递过去, 手指着面单一处:“在这上面签个名。”
王婷婷还看着他:“我没笔。”
快递小哥想骂人了,没见过男的?他快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 女人一签完名字就立刻走人。
衣服被拉, 快递小哥黑着脸回头。
是, 他承认,这女人是长得很漂亮,可那眼神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怪。
王婷婷张张嘴巴,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像是遭遇了极其恐惧的事情。
快递小哥硬着头皮说:“女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王婷婷扭脖子往屋里看,身子剧烈的抖了抖。
快递小哥顺着女人的视线望去,地上有个空的蓝色保温杯,还有张纸,他欲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你是哪一栋的?给你放快递柜里了,没有收到验证码吗?我晚点去帮你看看,没事,好的好的。”
快递小哥挂掉电话,低头看一眼奇怪的女人,他试探的问:“女士,需要我帮你打个110吗?”
王婷婷的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报警就可以了,有警察介入,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亮熄灭。
不能报警……
王婷婷发疯的使命抓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她往屋里看,大叫道:“阿白,你怎么跑出来的?”
屋里没其他人,快递小哥差点吓尿,他赶忙飞奔去电梯那里,进电梯前还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不会是撞鬼了吧?快递小哥在电梯里瑟瑟发抖。
快递小哥出电梯就一路小跑着走出楼道,他往电动车方向走,迎面跟个人撞上,半个身子被撞到了一边。
“抱歉。”
耳边有声音响起,有一点沙哑,快递小哥寻声侧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苍白的脸,他吓得花容失色:“鬼啊!”
“……”
顾长安冷飕飕的开口:“有我这么帅的鬼?”
快递小哥这么仔细看看,的确是人,活的,还是个非常好看的人,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
顾长安没再说话,他抬腿踩上台阶,后面传来充满后怕情绪的声音。
“我刚才送了个包,对方是个女的,就住凤澜花苑二期,29栋702,对是702,比恐怖片还吓人,不是长相,是她的行为,她一开门就……”
顾长安停在原地听,直到快递员的声音模糊,他才往楼道里走。
29栋702是王婷婷的住处。
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王婷婷做了亏心事,连装鬼的人都怕的要死。
装鬼的人会是谁呢?这发展不在顾长安的意料中,事情突然变得更复杂,也更有意思了起来。
不多时,顾长安站在702门口,他没立刻敲门,而是拉下袖口看手表。
一个人惊吓过度,生命受到威胁,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就一定会进入短暂的精神失常状态。
说白了,顾长安就是在等王婷婷疯,他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停流逝。
五分钟到了,顾长安敲门,他伸出一根食指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对着门上的猫眼。
门里的王婷婷一只眼睛凑到猫眼那里,她看到门口的青年,脸上的警惕跟惊恐顿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诧异。
门打来的同时,顾长安就表明来意:“女士,你昨晚把钱包丢在蓝色酒吧的吧台上了。”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色钱包:“我跟酒吧里的酒保小何是朋友,他跟我提了这件事,我正好要到附近办事,就顺道给你把钱包送过来了。”
说起来,酒吧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那个酒保对王婷婷跟何建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关注的挺多,配合的过了头,也热情的过了头,顾长安心想。
王婷婷看看钱包,看看青年,又去看钱包,那位酒保前几天送她回来过,知道她的住址。
顾长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没有精神错乱?
下一刻,他看到女人冲里面喊:“阿白,不要怕,来的不是坏人。”
顾长安抿嘴笑,有股病弱的美:“女士,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厕所?”
王婷婷侧过身。
顾长安抬脚进去,反手把带上,屋里给他最直观的感受是脏乱。
垃圾篓里已经满了,外卖盒子随意扔在旁边,还有揉成团的纸巾。
这个女人的思路崩坏,神志尚未清醒,不然也不会一点都不收拾,就让一个异性进屋。
顾长安进了卫生间,他扫视一圈,都是些女性用品,没有异常。
外面隐约响起王婷婷的声音,顾长安靠近门边,听到她说“阿白,他不是何建,不会打你的。”
语气轻柔。
顾长安冲完马桶走出卫生间,看到王婷婷从南边的房间里出来,他随口问道:“阿白是谁?”
王婷婷说:“是我养的一只兔子,它有些怕生。”
顾长安的鼻翼煽动,他闻到了一股臭味,是肉块腐烂的味道。
“兔子?我也有养,很可爱。”
“真的?”王婷婷盯着青年,“你养的是什么样的兔子?”
顾长安说:“白色的,额头有一块灰毛。”
王婷婷不可思议:“跟我家阿白一样。”
顾长安心说,能不一样吗?我就是照着它说的。
他的余光扫过墙上的相框,里面是只兔子,就是王婷婷口中的阿白。
北边的房间门虚掩着,顾长安刚把视线挪过去,王婷婷就立刻把门关上,满脸的慌乱。
之后她就下达逐客令。
顾长安知道王婷婷的精神在逐渐恢复,很快就会发觉他身上的疑点,他不再多待,识趣的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顾长安面上的表情就变了。
王婷婷对兔子的执迷程度超过他的想象。
北边的房间里有什么?何建的尸体?或是跟他有关的东西?
顾长安边走边给吴大病发短信,他饿了,想吃肉。
吴大病很快回复,说家里没有,明天买。
顾长安仰头,手盖在脸上,他阴郁的长叹,找不到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了。
今晚八成要做噩梦。
结果顾长安真的一晚上都被噩梦纠缠。
吴大病又给他煮了猪肝菠菜粥,还给他烧了猪皮,说他脸色太差。
吃什么补什么,这是吴大病的思维方式,并且根深蒂固。
周六下午,顾长安去王婷婷所在小区的那条河边钓鱼。
河是在小区里的,连着一到四期,住户多,谎言就会多。
顾长安把折叠的塑料凳子打开,麻利的放竿。
微风轻轻吹,蓝天白云飘,是个好天气,希望能钓到想要的谎言。
“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顾长安木然的将小鲤鱼扔进河里。
陪伴他长大的是各种各样的谎言,他早就麻木了。
人性的丑陋跟阴暗对顾长安来说,毫无新鲜感。
顾长安把鱼竿架好,腾出手拆牛肉干吃,他无意间转动的目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是那个叫陆城的戏精,不知道来这边干什么的。
顾长安把帽沿往下按按,今天有正事要做,不想跟他对戏。
陆城似乎没注意到坐在河边钓鱼的顾长安,他在打电话,眉头紧锁,面色不愉。
顾长安没想偷听,关他屁事。
有鱼上钩,顾长安提竿听鱼肚子里的谎言。
“你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干什么?我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昨晚我真的是在老王家过的夜,没上外头鬼混,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这类谎言顾长安听过很多,都是些疯起来,连自己都敢坑的人。
“叮咚”
顾长安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快讯。
上午九点二十五,富丽路的凤澜花苑发生一起车祸。
某男子刚走出小区,就被一辆小货车撞到,目前已送往医院抢救,伤情严重。
“……”
顾长安做完总结,将皮球踢还给男人,“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话筒给你,到你了。
陆城的右手拇指按着左手虎口位置,漫不经心的摩挲:“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不夸张的说,顾长安是从小被人夸大的,街坊四邻夸,路人夸,通常都是夸他这张脸跟人品,当然还有气质,没人说他有意思,有点儿新鲜,他做出倾听的姿势:“嗯,还有呢?”
陆城耸耸肩:“其他的我还没发现,需要时间。”
顾长安的眼神发狠,妈的,我夸你夸的那么认真,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你这么几个字就想把我打发掉?
陆城好似没感觉到顾长安身上的戾气,他望向窗户那里:“下小雪了。”
顾长安条件反射的一抖,赶紧往被窝里缩,脑浆都感觉冻住了,他对房里的男人说:“出去吧,我要睡了,帮我把灯关掉。”
啪地一声响后,房里陷入黑暗。
陆城没有回房,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朝着大开的门,视线往门外的院里看,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
左边的房里突然传出打喷嚏的声音,接着又打,惊扰了深沉的夜。
陆城的思绪回笼,他起身将堂屋的门关上,按了灯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顾长安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很空旷的广场,很多人跪趴在地上,他们低着头,双手伸直举过头顶,额头挨着地面。
那是一个古老且又隆重的仪式。
忽然有一只巨大的火烈鸟飞了过来,在它身后是成群的火烈鸟,它们在上空不断的盘旋,妖冶万分。
梦里的顾长安是仰视的视角,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火烈鸟明明在飞,他却有种被一双双金黄色眼睛盯视的诡异错觉。
顾长安是被冻醒的,醒来才发现被子掉地上去了,他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抱着两只冰冷的胳膊瑟瑟发抖。
梦里的一切都忘了,顾长安只记得那种诡异的感觉,他试图闭上眼睛去回想,却没有半点作用,真的记不起来了。
算了,不过是个梦。
人在一念之间往往都会有厌世的时候,顾长安也有,每年的冬天,那种念头就跟雨后小竹笋一样,噌噌噌往上冒。
顾长安不在乎什么大劫,来就来呗,他接替老头守着顾家老宅,看管镇压在地底下的东西,挺没劲的其实。
哪一天顾长安干不动了,地底下的东西重见天日,秩序彻底混乱,到时候整个世界不知道会破烂成什么样子。
顾长安够到床边的眼镜戴上,有个事挺怪,顾家就他一根独苗,老头却从来没跟他提起过继承香火的事。
门外的声音打乱了顾长安的思绪,他在被子里磨磨蹭蹭的穿上毛衣:“进来。”
陆城推门而入,胡子没刮,牙没刷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长安,水龙头冻住了,出不来水。”
顾长安继续在被子里套线裤:“用热毛巾捂住水龙头,再浇温水,沿着管子浇,一会就可以了。”
陆城困惑:“温水能解冻?用热水不是更省事?”
顾长安的裤腿套反了,他拽下来摆正了穿,气息轻喘着说:“不行,不能用热水,浇上去有可能会爆裂。”
陆城没出声,似乎没搞清这个原理。
顾长安撩起眼皮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哥哥,有个成语叫热胀冷缩。”
陆城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顾长安目瞪口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还跟我来脾气?那么奢侈的手机用着,不知道自己上网搜?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白长了那么一副高贵优雅,祸害苍生的皮囊。
不会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瞬间稳固,顾长安啧了声,很有可能。
顾长安好半天才穿好衣服出去,雪停了,地上留有一点痕迹,他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院里的老槐树底下,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过去。
“我现在相信你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陆城没理睬。
顾长安呼吸一口冷气,咧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刚才在房里的时候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你也别往心里去,虽然我俩非亲非故,但相逢就是有缘,朋友一场,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顾长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世道乱,好在你来这里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别人,没准就被骗财骗色了。”
顾长安拍拍男人的肩膀,叹口气道,“你家里那么有钱,出门怎么没给你配几个保镖?”
陆城拨开肩膀上的手,向一边挪开:“你先去刷牙。”
顾长安嗤了声:“你自己不也没刷?”
陆城瞥他一眼:“我睡觉前从来不吃东西。”
那意思是,我睡前不吃,第二天早上嘴里味儿不重,不像你。
睡觉前总是要吃点东西,半夜起来还要来点的顾长安:“……”
上午顾长安擦擦电脑上的灰尘,按了开机键,主机轰隆隆的响,像一头老到走不动路的黄牛,哼哧哼哧。
似是怕电脑爆炸,陆城站的远远的,怀疑的问:“还能用?”
顾长安弯腰趴在桌前,点击鼠标刷新界面:“当然。”
最后一个音刚落,电脑就蓝屏了。
陆城跟顾长安:“……”
顾长安蹲下来拆主机,他凑头一吹,灰尘扑了他一脸。
陆城看他跟看难民似的:“下午我买皮夹的时候,你顺便买个电脑。”
顾长安心说并不顺便,电脑的开支不在他今年的计划里面。
陆城大方的说:“我给你买,就当是在你家借住的费用。”
顾长安手上的动作一停。
见青年抬头看来,陆城实在是懒得跟他对戏,那破主机里飘出来的灰太多,影响心情。
“就这么定了。”
顾长安将目光从男人背影上收回,他把小刷子丟地上,耙了耙头发。
啧,有钱就是爷啊。
下午一点不到,顾长安就带陆城去了张龙那边,两人做的计程车,下去还走了一段路。
陆城边走边问:“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
顾长安在微博上翻出张龙的新闻给他看,煞有其事的说:“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这么死的,出于好奇心就来看看,你不是能看到鬼吗?说不定能看到他的鬼魂,我们就可以帮警方解决这宗离奇的谋杀案,拿到一份奖励。”
陆城扫了扫新闻就没兴趣的撤离目光。
“给颁发个旗子也不错啊,光宗耀祖。”顾长安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最近全国各地过来的游客更多了,冲的都是张龙的猎奇死法。”
陆城摆出不是很理解的样子:“那些人不怕?”
“怕是肯定会怕,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顾长安示意他去看前面不远的小姑娘,“顶多二十出头,趁机跑来这里直播,挺有生意头脑,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是没有道理。”
陆城不置可否。
顾长安打量小姑娘的穿着,他跟个老头子似的摇摇头说:“这么死冷的天,竟然穿那么少,年轻真好。”
陆城侧头看他:“这条街上就你穿的最多。”
顾长安顶着张柔弱清俊的脸,老气横秋的叹道:“我老了。”
陆城的步子迈开,将他甩在身后。
顾长安有意无意的带着陆城去了张龙家所在的那条巷子。
一进去,顾长安就觉得这里有股子怪味,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也没办法确定是从哪个位置散发出来的,他问陆城有没有闻到。
陆城说只有青苔跟泥土的味道,他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还有……”
顾长安停下脚步:“还有什么?”
陆城说:“狗|屎味。”
“……”
墙边有几大坨,顾长安小心避开,他可不想回去刷鞋。
张龙家的大门上了锁,柳翠芳不知道是在钱飞家,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左边那家的门也锁着,可能是老奶奶带着小孙女出去玩耍了,右边那家……
顾长安从那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发现门是掩着的,有一条缝隙,他侧过脸往门里看,见到了一只眼睛,被一片红色包围。
是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
有痛苦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咳……咳……咳咳……”
顾长安没动,他的余光投向身旁的男人,对方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常。
没有鬼?想错了?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算计的光芒,他走过去,语气轻柔的问:“女士,你还好吗?”
门缝扩大,一只干瘦的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黑发青年手持鱼竿,斜坐在河边的树下,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鱼篓,空无一物。
不远处,中年人把鱼放进篓子里,洗洗手点根烟抽,他扭头看去。
那青年的身材修长,五官清秀如棱,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病色浓重,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中年人来时,青年就在那了,到这会儿,他的鱼获丰盛,对方的篓子里一条都没有。
可他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反而生出一种佩服与匪夷所思。
因为中年人亲眼看见青年频频提竿,每次都会有鱼上钩,他却将所有钓上来的鱼重新放回河里,就这样钓鱼放鱼,不断重复了大半天。
不知道究竟想钓什么,又或是没事干,在找乐子。
中年人看青年钓上来一条一斤左右的鲫鱼,随手往河里一丟,他摇头咂嘴,一次脱钩的现象都没有,怎么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中年人想去套个近乎,讨教讨教技巧,但不知是怎么的,他不敢过去。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辈,竟然让他害怕,邪门。
老式的铃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大且刺耳。
中年人嘴边的烟一抖,那种铃声他都嫌老土,现在竟然还有年轻人用。
奇怪的是这个青年用,一点都不突兀,还挺和谐。
黑发青年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讷讷的声音:“长安,我没有办成事。”
“回家等我。”
顾长安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摘下架在窄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捏捏鼻根,阴郁的吐出一口气,他早上出来的,现在都没收获。
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在旁人的眼里,顾长安是在钓鱼,却没有人知道,他钓鱼的目的与所有人都不同。
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并非是钓鱼,而是在钓谎言。
水是万物之灵。
无论是在河边立足,还是住在河的附近,每当有人说谎话,谎言就会被河水吸吶,最终被吞入鱼腹之中。
顾家人天生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钓出这些吞入谎言的鱼,然后一一倾听,找出一些想要的谎言。
别人钓到谎言鱼的几率极低,而顾家人一钓一个准。
到顾长安这一代,顾家就剩他一根独苗了,老头子的临终遗言犹在耳边。
“哗”一阵出水声响起,一条银白鲫鱼甩着尾被顾长安钓出水面,他侧耳倾听,有声音从鱼肚子里传了出来。
“老婆,你要相信我,我和公司的小丽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最爱的当然是你啊!”
顾长安将这条鱼看也不看的扔回河里,无聊的谎言,根本没有半点价值。
水花响起,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亲爱的你好棒,弄的我好爽,我爱死你了。”
“噗通……”又是一条鱼被扔回了水里。
太阳下山了,还是没有钓到真正有价值的谎言。
顾长安的眉间笼着戾气,浅色的唇抿直,妈的,今晚八成又没法睡觉了。
这河里的谎言鱼很多,每个谎言的背后都会有个故事,只有那种关系重大的谎言才是顾长安的目标,别的他不会管,没那个闲心,关他屁事。
况且有的人愿意活在谎言中。
夕阳的余晖洒落,水面铺了层金光。
顾长安准备动身回去,鱼漂再次晃动,他提竿,收线,这是一条黑鱼,筷子长,鱼鳞黝黑,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顾长安半搭着眼皮听。
“喂,是何叔叔吗?我是何建的同事。”
“是这样的,何建他上周借了我三万块钱,说这周一还的,结果我打电话给他,他竟然说没钱,如果要钱就让我找你们二老要,是的,对对对,大家相识一场,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明说,他现在这样,我还真不好办。”
“啊,何建去云南了?什么时候的事,就是前两天啊,好吧,那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没事,何叔叔你不用道歉,钱的话我暂时也不急,那就等何建回来再说吧,嗯,好的,再见。”
顾长安听完鱼腹中的谎言,他的上半身前倾,将鱼拎到眼前,近距离端详。
鱼的眼中有一抹红光,这是吞入特殊谎言才有的现象。
顾长安的唇角划出一个弧度,神情愉悦,很好,终于可以两三个月不用吃鱼了。
中年人也开始收拾渔具,当青年经过他这边时,他忍不住看了眼。
顾长安撩了撩眼皮,懒懒散散的轻笑:“大叔,你今天看很多次了,还没看够?”
中年人看着面前笑容和善的青年,头皮不自觉发麻,他干涩的吞咽唾沫,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顾长安唇边的笑意突然消失。
中年人屏住呼吸,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二话不说就赶紧带着渔具开车离开。
顾长安收起玩性,慢慢悠悠的骑车回去。
家门口坐着个人,平头,面相憨厚老实,他听到车铃铛声就立即站起来,身子展开,人高马大,魁梧健壮。
顾长安把车放在墙边:“钥匙又丟了?”
吴大病说:“没,是我忘了带。”
顾长安懒得说什么,直接将钥匙丢给他。
吴大病低着头开门:“那家人装不在家。”
顾长安跨过门槛:“先做饭。”
吴大病知道顾长安一饿,心情就很差,他连忙去厨房忙活。
不一会就有油烟味从厨房里飘出。
吴大病是顾家的养子,只知道他姓吴,别的一无所知。
顾老头用心良苦,儿子体弱多病,给他取名长安是希望他永远平安。
吴大病的名字也是顾老头取的,人如其名,他从小到大真的没生过一次病,身体壮如牛。
两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没有大病,所以长安。
顾老头早有算计,儿子的一生还长,要做的事很多,也存在不可避免的危险,需要一个亲信在身边照应,吴大病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大病不对外说一个字,也不提疑问,他听顾长安的话。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一直是分工合作。
吴大病为人木讷耿直,可以解决一些不用动脑的小谎言,比较复杂的只能顾长安来。
晚饭过后,顾长安坐在水盆前,咬破手指滴一滴血到盆里,清水变成诡异的血红,黑鱼剧烈翻腾了几下,嘴里吐出一颗玻璃球。
那就是谎言。
顾长安迅速抓住玻璃球塞入特制的瓶子里,他摁上木塞,把瓶子搁在床头的黑匣子里面,眉间有几分疲态。
“这鱼你看着办。”
吴大病想了想说:“烧汤吧,给你喝,对身体好。”
顾长安孩子气的蹙眉头:“我不要喝。”
吴大病便不再多言。
顾长安拿出白天交给吴大病的瓶子,扒出木塞听里面的谎言。
“怎么可能啊,往楼下扔垃圾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我平时都是带下去扔到垃圾桶里,不知道,我下午在家睡觉来着。”
这个谎言涉及到高空抛物砸伤人,才没有被顾长安扔回河里。
吴大病没把事情办成。
顾长安阖着眼皮窝在摇椅里,若有所思。
吴大病端坐着,不出声打扰。
片刻后,顾长安带着谎言瓶子出发,前去当事人所在的小区,吴大病没留下来看家,也跟着去了。
夜风里裹着寒气。
顾长安头皮疼,他把外套拉链拉到头,扣上棒球帽:“你在这里等着,我半小时后给你电话。”
话落,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小区老旧,路灯昏黄。
顾长安没有瞎转,他沿着广场舞的声音去广场,跟大爷大妈们打听了些事,又去物业那跑了一趟,想好对策后就原路返回,叫上吴大病直奔29栋楼。
那户人家在七楼,没有电梯,需要一层层爬上去。
顾长安的面色难看。
吴大病把背对着他:“长安,你上来,我背你。”
顾长安说不用,结果到五楼时,他就气喘吁吁。
吴大病提心吊胆的站在下面,手臂张开,怕他摔下楼梯。
顾长安抓着扶手爬到七楼,后心被汗水打湿,他半蹲着喘气,嘴唇发青:“去……去敲门。”
吴大病敲了,里面传出声音,问是谁啊?
他按照顾长安教的,不说话。
十秒左右,门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探出头。
顾长安抬头,帽沿下的阴影不见,露出好看的眉眼,灯光下的他有种柔弱的美感,人畜无害。
年轻女人的警惕心瞬间降到最低。
顾长安勾唇:“女士,外面的人不应声,贸然开门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年轻女人心里小鹿乱撞,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红着脸说:“我……我平时会问……”
顾长安说:“上周二是你往楼下扔的垃圾。”
年轻女人心里的小鹿立马嗝屁:“你胡说八道!”
顾长安看着她说:“我看见了。”
年轻女人快速关门,一只手伸进来按住门框,门关不上了,她的神色慌乱:“你们想干什么?”
吴大病阻止女人关门。
顾长安不快不慢道:“我就住在你对面,那天我在阳台晒太阳,目睹了你扔下垃圾,砸伤小孩的过程。”
年轻女人心里尖叫,不可能!真要是看见了,怎么不揭发?
顾长安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我今天才过来,没想到你没有站出来承担责任。”
年轻女人半信半疑,那天她丟完垃圾就回客厅了,没注意对面,不确定这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顾长安噼里啪啦道:“女士,高空坠物是十大不文明行为之一,不但不道德,还很危险,会引发许多安全隐患,你砸伤人,已经属于侵权行为,构成犯罪。”
年轻女人的脸色煞白。
顾长安对着女人上下一扫:“我问过了,小孩没有生命危险,医药费一共三千多,你脖子上的项链值大几千到一万,身上的裙子几百,左手的串珠一千以上,这笔医药费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年轻女人吸口气。
这人能说会道,眼睛还毒,一点都不像他外表那样脆弱!
“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会采取法律的手段跟你慢慢耗。”顾长安微笑,继续一本正经的胡扯,“忘了说,我是一名律师。”
年轻女人先是害怕,之后是轻蔑,律师又怎么样,监控没拍到,物业排查过了,也没查出来,大不了整栋楼一起承担。
她一脸冤枉:“不管你信不信,垃圾不是我扔的。”
顾长安直视女人的眼睛,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年轻女人回想青年走时的阴冷目光,像是被毒蛇盯上,浑身发冷,她越想越恐惧,受不了的追下楼。
“等……等等!”
随着女人自首,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瓶子里的玻璃球碎裂,化成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能量,轻飘飘的瓶子变得有点重。
顾长安晃动瓶子,里面隐隐有痛苦的嘶吼声,他屈指弹一下瓶身,搞定一个。
吴大病全程木然。
顾长安伸懒腰:“在你心里,我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大骗子吧?”
吴大病摇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顾长安啧道:“真是个傻孩子。”
吴大病憨憨的笑。
顾家老宅的地底下另有乾坤。
深更半夜,顾长安打开书房的机关,带上装着能量的瓶子,拿着烛台进入密道。
当晚立春满面春风的上门,说镇上来了个外地人,是个男的,帅到炸裂。
完了还强调一遍,真的很帅。
顾长安:“所以?”
立春神秘兮兮:“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顾长安睨她:“关我屁事。”
立春跳到椅子上盘腿坐下来,手一撑下巴,整套动作流畅且利索,像个皮猴子。
“就在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庙里。”
顾长安蓦地撩了下眼皮。
正常人谁会放着舒适干净的旅馆不住,跑到深山老林的庙里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
顾长安捏着杯口:“我记得那庙里的最后一个和尚一年前走了,现在成了个破破烂烂的摆设,平时没人进去。”
“对啊。”立春母性泛滥的说,“我一想到那么帅的男人要在那么破那么脏的庙里睡觉,我这个心哟……”
顾长安说:“立大姐,你捂的位置偏下了,需要往上移两寸。”
立春撸起两边的袖子:“什么大姐,我明明比你小!”
顾长安轻嗤:“你高兴就好。”
“……”
立春撑起上半身,把圆脑袋凑到顾长安面前:“是不是很好奇?”
顾长安慢悠悠抿茶:“并不。”
立春切了声:“我告诉你,那个大帅比一来,你镇草的地位不保。”
镇草?顾长安的面部一抽,爱谁谁。
立春翻出手机上的照片,顾长安的余光扫过,他猜测的没错,就是他白天碰见的那个人。
同样的衣着,却是不同的神态,那张令人记忆深刻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透着高高在上的冰寒与冷傲。
另一张照片里的男人唇边挂着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跟顾长安接触的一样。
笑跟不笑判若两人。
顾长安眯了眯眼,对方来这座小镇的目的是什么?
配合他的演出是一时兴起,技痒难耐,忍不住想演一把,又或是看出他在瞎几巴乱说,心怀正义看不过去,故意耍他玩儿?
还是另有原因?
可惜顾长安不会看向算卦,全程胡扯,不然也能看出个一二。
立春花痴的笑:“他的眼睛好苏,像是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仿佛在看情人。”
顾长安啧啧:“你该配个眼镜了。”
立春哎哟:“长安,你嫉妒了哦。”
顾长安斜眼:“我脑子被驴踢残了?”
“没事儿的,我理解,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啦。”立春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人长得就是比你好看嘛,传说中的眉目如画,颠倒众生。”
顾长安起了层鸡皮疙瘩。
“春啊,你不觉得一个男的长得太美,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不啊,我看你看习惯了。”
“……”
“我初步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包括姓名。”立春把手机搁桌上,“看起来很神秘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再费点儿心?”
顾长安的态度冷漠:“我对他没兴趣。”
立春瞪眼:“真的假的?美人不是都跟美人做朋友吗?”
顾长安往门外喊:“大病,送客。”
话落,吴大病端着鱼汤进来了。
顾长安闻着那个味儿就犯恶心,他抗拒的偏开身子,没有想来一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