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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天气愈发冷了。冬日的白天总是比夜里短,早早的,天就开始暗下来了。院子外头的树也都光秃秃的,叶子早就落得一干二净。
秦芫坐在屋子里看公子策新编撰的书,低着头看得认真。屋里熏了香,此时安安静静的,倒是一室安宁。
她看的认真,却叫一阵急急的拍门声打断,她抬头,正看见小竹领了裹得跟粽子似的阿念从门口进来,隐隐还能听见屋外的风声,凄厉的有些吓人。她趁机看一眼外头,天黑黑的,辨不清楚什么。
她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走近的阿念,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跑到阿姐这里来做什么?”
阿念笑嘻嘻答:“明日是和阿九姐姐约好了一起吃茶的日子,阿姐可不要忘了!”
秦芫看他笑得贼贼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尚书府一聚之后,阿九便每个月都会出宫和她们姐弟俩见上一见,每次还都会带一些小玩意儿和点心,是宫外头买不到的。把阿念哄得眉开眼笑,因此他对阿九格外喜欢。
她本是不愿同阿九有过多的交集,可奈何阿九太过热情,她若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她笑着伸手轻轻刮了刮阿念的鼻子:“知道了!”
次日正午,姐弟俩还在屋子里捯饬,就听见白管事在屋外略略抬高了声音,恭恭敬敬地道:“小姐,九公主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您看,是不是让他们稍微等一会儿?”
她道:“你去回一声,让他们稍等片刻,我和阿念马上就来。”
白管事应声,随后脚步声响起。
秦芫低头看了看兴冲冲给自己穿衣打扮的阿念,笑他:“阿念怎么穿的这般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念要去见哪家的小姐呢!”
果然,阿念的小脸“唰”的一红,噘着嘴:“阿姐又笑我。是子凉哥哥说的,身为男子,就该时刻注意自己的衣着,更何况是阿念这般长得好看的美男子!”他说着得意的扬了扬小脑袋。
又是他!秦芫皱眉,段修寒时常来府上找阿念,带他出去练些功夫,秦伦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多加阻拦,她更是不好多话。只是,阿念每次从他那儿回来,几日下来必定是要张口闭口“子凉哥哥子凉哥哥”的,听得她满是焦虑。
投身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是无奈,所以她尽量避开所有风头,低调的做人做事。可这半年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叫她碰上,结识了京都四少,又结识了最受圣宠的九公主,每一件,都与她所期冀的背道而驰。所以,即使是相识了,她也依旧是安安分分的,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远。
只是阿念,他的性子最是活泼。每次相聚都要博得众人眼球,被他逗得很是开心。她想,大概,阿念本就是适合在这个圈子生活的人吧。想着她微微轻叹,阿念总有自己要走的路,她又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为他做好打算?
马车在京郊的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秦芫下了马车,四处打量,周围种着许多树,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没了叶子,倒也有几棵不知名的树还长着一大片的叶子,只不过颜色有些暗沉。
她转身扶着阿念下来,听他道:“阿姐,今儿怎么来了这里?以往不是都去明月楼里吃茶的吗?”
秦芫道:“我哪里知道,必是阿九另有安排,想必这里是她宫外的居所吧!”
姐弟俩正说着话,忽听到大门口处传来轻笑声,阿念惊喜道:“子凉哥哥!”喊着话的功夫人就已经跑到了段修寒的面前,仰着脸笑嘻嘻:“子凉哥哥怎么在这儿?”
段修寒摸摸他的头:“怎么?只许你和阿姐来,倒不许我也来?”
秦芫心下微沉,倒也不露神色,只是上前同他行礼。段修寒眸中带笑看她,伸了伸手虚扶她一把,领着她二人进去了。
阿九早在屋里等着了,见她们来了,疾步走过来把她们迎到了里屋,让人把早就备好的瓜果零食端了上来,哄着阿念叫了好几声的“阿九姐姐”才把他放开。
秦芫看了一眼屋子里坐满的人,有些始料不及的慌乱。忙扯过阿九的袖子,问她:“怎么有这么多人?连太子都来了?”
阿九笑道:“我不让他们跟来,他们非要来。不过你放心,我皇兄为人温和,很好说话的,你对着他只要跟对着我一样就好了。”
秦芫早就和他们见过面,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环境。阿九也只当她是女儿家害羞,没多在意。只说:“那季舒月和伍烟儿也来了,我没打算叫她们,都是跟着自家的兄长来的,我倒不好驳了那二人的面子,怎么说他们也都是皇兄的好友。”
秦芫点点头,上去依次见了礼。
她刚一入席坐下,就听见对面季舒月的讥讽:“秦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我们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自己驾车来的,唯独秦姑娘竟还要让九公主派了马车去接,怎么这架子比公主还大?莫不是仗着和公主私交好,自己也摆起谱来了?”
秦芫默,实在是不想和无聊之人多费口舌,季舒月看了还以为她是怕了,便愈发变本加厉:“朝堂之上左相大人也是这般目中无人,屡屡叫我爹出丑,总爱和我爹对着干。原来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样,一个比一个没教养。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女儿。”
这下子,气氛就僵掉了。季舒月的大哥季堂用力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讲了,她哪里肯听,讲得愈发激烈愈发难听。
本来就闹僵了的局面,这下愈发安静,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尖锐而不饶人。
坐在上首的太子和阿九脸色早就沉了下来。秦芫忍了忍,死死按住旁边几乎要冲出去为自己辩白的阿念,使了个眼色让他安静,这才轻启朱唇缓缓道:“早闻右相大人教女有方,今日一见,当真如此。倒真是应了季姐姐说的那句话‘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女儿’,你说是不是,季姐姐?”
季舒月被她一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芫淡淡一笑,低头饮茶再不理他们。
那头段修寒饶有趣味地看着秦芫,一脸淡然不骄不躁的就噎住了季舒月,果真有趣。
秦芫是想着做罢了,可有人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伍烟儿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看到秦芫谈笑间噎住季舒月,便心知她着实不好对付,几月前尚书府一聚便有所领教。她随即扬起一抹烂漫的笑来,甜甜道:“今日是九公主的宴会,如若就这么坐着聊天吃茶,委实没了意思。不如,咱们以茶代酒行酒令如何?”
众人都笑着附议,伍烟儿这才转头笑盈盈对秦芫道:“秦姑娘不如也一道来?”
秦芫笑着拒绝:“芫儿不善饮酒,恐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她话一落地,伍烟儿刚要说什么,却被上座的太子打断:“既然秦姑娘不善酒,那也不便强求。”伍烟儿只好尴尬的笑笑,脸上的不甘却是掩不住。
秦芫看了眼身旁吃的欢快的阿念,无奈的摇头,恐怕这里也只有他才能吃得这般畅快。
屋里燃了炭取暖,坐了许久倒是有些闷,她趁着众人不注意,便悄悄起身,出了大厅沿着长廊走了出去。倒不曾想视线竟如此开阔,走廊的旁边是一处竹林,此时略有些微风,吹过竹林的时候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