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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长街人影绰绰,往来车马络绎不绝。
正东方的位置,一座雄伟古朴的宅院落在此处,平日门口重重卫兵把守,十分庄严肃穆,此时却围了不少人。
原来王侯府近来招收下人,府邸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净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但都衣着朴素,个个面上黯淡无光,一看便知家境不好。
其中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小姑娘虽同其他人一样面黄肌瘦,但模样却是最出众的一个,面容尚且未长开,是个小孩子的长相,然而一双眉眼却生得分外有神,隐约透出些姑娘家难得的正气,乍看稚气未脱,细看又有些成熟风韵。
围观的百姓们看得惋惜,可惜这样好一个姑娘,却要卖进候府做下人。
但世间百态,人各有命,众人看了一会儿便也不再多论自行散去。
街道那头,一队人马着白色衣袍身佩长剑浩浩荡荡走过来,个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颇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仙门弟子。
路过百姓纷纷让到一旁,眼里掩饰不住崇敬的神采。
先前那个穿着淡青衣裙的小姑娘不知何时也跑来这边,见状询问身旁的男子,“请问大哥,这些是什么人啊?”
那男子见她生得乖巧有礼,便也耐心答道:“小姑娘想必是外地来的吧,这些人乃是翼州修仙门派之首长生门的外出历练弟子,历练结束,返回师门来了。”
珈玥疑惑,“长生门?”
“是啊。”男子继续道:“这长生门创派至今已有千年历史,门下弟子个个修为高深,降妖除魔保卫世人,好多人做梦都想进去修仙呢。这一批弟子历练回来,你没见他们徒步行走,都没用御剑术吗。”
珈玥展颜一笑,“原来如此,是个修仙的门派。”
说着,便往前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些,却没想被身后一群打闹的小孩子给用力推了出去,珈玥哪里想到有人推她,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狠狠地摔在青石板上,正巧挡住了仙门弟子的路。
这一下摔得不轻,珈玥还未回过神来,便瞥见手心缓缓渗出血珠。
“你没事吧?”一道温和美妙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双手映入眼中。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指尖泛着莹莹光泽。
珈玥抬起头,不由惊艳。
面前的男子穿着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袍,一张脸高贵圣洁,眉若远山,眼如锆石,鼻梁高挺,略薄的唇边噙着一抹微笑。
明明是很冷峻的长相,却带了极致的柔和,乍看遥不可及,再看暖如春风。
珈玥反应过来,正想去握那双手,还未动作,却又被那双手主动握住,男子低头看了看,安慰道:“无碍,擦伤而已。”
抬手使了个术法,方才冒着血珠的手心即刻好转,生出粉嫩的皮肤来。
珈玥见状笑了笑,站起来感激道:“多谢这位大哥。”
男子柔声道:“以后当心一点。”
珈玥点点头,模样乖巧。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似还有话要说,身后却传来提醒:“云师兄,各位仙尊已等候多时,不能再耽搁了。”
男子应了一声,尔后同珈玥说了声再会,转身便回到队伍中。
珈玥看了看手心,又望着男子远去的身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得正认真,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连忙跑了过去,主管大人手中拿着一本簿子,细细打量她一番,面露满意之色,“你叫珈玥?”
珈玥点点头。
主管大人又问:“可识得字?”
珈玥答道:“回主管先生,识得。”
“好。”主管大人合上簿子,招来一位老伯,“你带她去管事处领衣裳,今日起,她就跟着小侯爷侍候课业。”
老伯恭敬欠身,“是。”
珈玥跟着去了,余下的姑娘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谁都知道跟着小侯爷不用做粗活累活,简直是十分享福的一份差事。
珈玥一路跟着老伯进了内院,发觉这府邸中竟然灵气十分充盈,腰间挂着的碧色玉铃铛立刻发出一团光亮,洛覃想必也是感应到了,用神识传话给她,“此处灵气如此强盛,看来魂玉真在这里。”
珈玥回他:“卿和说的不错,强闯不行,只有混进来伺机而动。”
几天前卿和传来书信,说他从前收服了一个狼妖,那狼妖意外得到神物魂玉修为大增,祸害人间,被他出面降伏,然魂玉却不知丢失何处。
这魂玉最大的用处就是能滋养魂魄,凡残缺不全,或有所损伤者,修补起来都能事半功倍。
洛覃仅余残魂一片,只得以铃铛的形体存活,若是有了这魂玉,修补残魂,便可得人身,重获新生。
然多年来珈玥一直寻找,却始终无果,此次卿和来信,说是正好就在她所路过的翼州王侯府邸中。
珈玥在此之前曾于夜半进来过一次,无所收获,遇上王侯府正好招下人,她便施了点法把自己变了一变,这才终于混了进来。
跟随老伯到管事处领了衣裳,又把她带到后院靠厨房的一间屋子换了衣服。
老伯叮嘱她:“小侯爷常年患病,因而足不出户,固性子难免养得古怪了些,脾气差摔东西也不足为奇,你得忍着,侍候好了,不要多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得心中掂量掂量,可莫怪老伯没提醒你。”
这老伯倒是心善,珈玥乖乖应允。
最后被带到一处清净的院落,四处种满海棠花,风一吹,粉白花瓣如雨落下,很是柔美。
老伯推开门看了看,对她交待:“小侯爷此时应当是在夫人那处,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听见了吗。”
珈玥一一应下来。
老伯再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出了院落。
洛覃道:“这个院子有些古怪。”
珈玥点点头:“刚来时灵气太盛未曾注意到。”
洛覃问:“你打算如何。”
珈玥走到树旁的石凳坐下:“不急,先看看情况。”
洛覃低笑:“真是委屈了你来此处做丫鬟。”
珈玥挑眉:“看你日后如何报答我了。”
洛覃道:“我曾经在古寺待过几百年,每日听僧人念法经颂佛歌,也学到了一些。”
珈玥失笑:“我可不爱听那个。”
洛覃又道:“我曾经还跟着某位凡间姑娘一世,她精通乐理和乐器,我也学了不少。”
倒是个挺有故事的铃铛,珈玥道:“哦?你会得还不少。”言毕又问:“她就是你前一世的心爱之人?”又问:“那我与她,谁更好?”
就知道这人爱同别人比较,洛覃想了想,却答:“难说。”
珈玥兴致被勾了上来:“以往你都会无条件选我的,今日却例外,看来那姑娘在你心中分量很足。”
洛覃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同她很像。”
珈玥好奇,“哪里像?脸?性格?还是别的什么?”
洛覃道:“都不是,只是一种感觉。”
珈玥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洛覃提醒:“有人来了。”
珈玥立即站起来拿了扫帚装作扫地。
来人步履虚浮,身形却又沉重,果然是常年患病的表现。
珈玥低着头喊了一声小侯爷好。
便听到重重的关门声,院子里就她一个傻傻站着。
脾气倒真是不小。珈玥笑。
一日下来,珈玥把这王侯府基本上算是摸清楚了,也隐去身形使法术搜了好几间屋子,结果都没有。
如此重要的物什,想必放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了,珈玥决定晚上再找。
那小侯爷关在房子里整整一天没出门,到了晚上房里也只依稀见得微弱的烛光,不知在做些什么。
珈玥借着上茅房的空儿隐去身形飞上屋檐,顿时候府布局尽收于眼底,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儿,灵气最盛的地方竟然就是脚下这座屋子,正是小侯爷住的院落。
难道魂玉就在这里?
珈玥想了想,觉得不是没可能。
她听其他小丫鬟说王侯对这小儿子宁嵘十分看重,但这宁嵘不知怎的几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就是好不了,名医也看过,珍贵药材也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把王侯逼得没有了办法,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宁嵘竟有些好转,但这一两年以来,又开始病重了。
珈玥料想王侯定是从哪里得到了魂玉,放在宁嵘身上,以灵气续命,方才活到现在。
暗暗思忖一番,如若魂玉真在宁嵘手上,那她此时拿走,必然出不了多久,这小侯爷怕是阳寿就尽了,但不拿,这小侯爷其实也早已是穷途末路,一口气就靠灵气吊着,早晚得耗光精气而死。
虽说左右是个死,但也不能因此杀生。
珈玥叹了口气:“还是等他阳寿耗尽我再将魂玉拿走罢。”
洛覃道:“那你要在这里一直做丫鬟了。”
珈玥笑:“你懂什么,这便是下凡历练的一部分了。”
洛覃道:“能如此想,你的悟性倒不错。”
珈玥将铃铛取下挂在手上,由衷道:“你如今讥笑起我来可真是愈加厉害了。”
铃铛碧光一闪,轻飘飘回到腰间自己系上衣带,笑道:“是你为人和善而已。”
珈玥“哼”了一声:“你要是个人,我还能收拾你一顿,可你现在是个一捏就破的铃铛,我还真不敢跟你怄气。”末了又道:“不过话说归说,我肯定等不了那么久,在他死之前我们还不能空等着,得想想看怎么治好他的病,总不能眼见着人死,能救还得救,我现下要弄清楚的就是他身上到底是个什么病。”
洛覃提醒,“你不妨明日多问一问这院子的事,或者与那小侯爷想办法亲近一些。”
珈玥失笑:“问人倒不难,你要我同那人亲近,却是不容易了。”
洛覃不以为然:“若说你不讨人喜欢,我可不信。”
珈玥闻言不免有些无言:“我如今这个样子,谁愿意同一个小丫鬟亲近。”
洛覃笑出声来:“饶是你也有这一天呢。”
珈玥倒也不恼:“你尽管过嘴瘾便是,我这心里都记着账呢,等你日后修为恢复再得仙体,我自会一并讨回来的。”
洛覃道:“口恶心善。”
珈玥笑而不语,抬手封了洛覃昏睡,翻身落下院落,回丫鬟住所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