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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馨凝宫,已有两架轿辇在外等待。阚晟晖径直朝首位的轿辇走过去,耿妙恬朝第二架轿辇走过去,嵇修和芮笑笑分别跟在轿辇两侧。
霁国建国至今,已是第一百五十三年。
建国之始,开国皇帝宗继便沿袭前朝旧制,皇子们成年在宫外建府邸之前,自四岁起,每日都需在东雍监学习和足十小时。到了第三皇帝肃继帝时,霁国已是周边国家数一数二的强国,国风开明、百花齐放,甚至一度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风气出现。
徽亨十年,肃继帝下令,只要是还在宫内生活的皇亲国戚,无论男女,都要接受教育,女子更甚。
而民间的私塾也应将“有教无类”这一教育理念发扬光大,官员子女更要接受良好的教育。又大力改革科举制度,在社会各界广纳贤士、任人唯贤。
此举一出,霁国赫然浮现一股学习的浪潮,连几十岁目不识丁的老太太也能写得自己的名字。
肃继帝深知教育可以感化、征服人心,既能使百姓形成道德信念,又能使其自觉的明晓何为“羞耻之心”,日此下来,既使得百姓遵守社会规矩,又促使社会安定发展下去。
时至今日,这样的规定仍旧承袭下来,宫中所有有品级、有爵位的未成年皇亲、皇戚,皆要在辰时到达东雍监进行各个科目的学习,午时就在东雍监旁的宫殿用膳,未时到申时继续下午的课程学习。
每位皇子或公主、郡主都可以带一位伴读,供主人的随时差遣。皇子所携伴读可以是官家公子,统一住在别殿。皇子的伴读可以随时跟换。
如此往复,无一日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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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开始缓缓前进,耿妙恬滩坐在软软的座位上,抬头看天上还未散去的点点繁星,抱怨道:“不想去东雍监上课,又要听都太傅说些我听不懂的小故事了。”
“对啊,他上次说那个用两千个弱残老兵吓走一万多个精兵,还能守住一个空城的故事,我真的觉得好玄乎哦,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嘛。”芮笑笑也一脸不爽的抱怨起每日的课程,“妙妙你快些嫁人好不好,你许配了人家,我们就不用这样每日早起去东雍监上课了。”
“我才不要好嘎。”耿妙恬白了芮笑笑一眼,“每次回家看到爹那几个小妾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哟,回来了,还是皇宫的水养人啊,白白胖胖的,多惹人怜啊’,本郡主是猪还是怎么样啊,还白白胖胖,还惹人怜,猪惹人怜吗?”
惟妙惟肖的模仿让架辇的几个轿夫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每天都听这湘郡主和芮姑娘口无遮拦的插科打诨,可比只抬这不喜言谈、心思缜密的十皇子的轿子有趣多了。
心思缜密的十皇子睁开假寐的双眼,表妹每日清晨对皇家礼教的吐槽和对自家糗事的爆料让他不由得想起同样随时处于脱线状态的母妃,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馨凝宫的下人这两年来被他暗中挑了又挑,换了又换,终于如今成了一池清澈见底的水,池水里的鱼几斤几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同风光无限的背后是成倍而计的努力煎熬,安详平静的背后,是成倍而计的步步为营、惊涛骇浪。母妃的天真无邪,需要有人尽心尽力去珍视呵护。
“所以你是担心日后的夫君也去娶好多好多小妾来气你。”芮笑笑觉得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耿妙恬的小心思,兀自揪着手中的小手帕,“以后若是你的夫君找好多好多小妾,那我们凑一……”
“笑笑还是你好。”耿妙恬突然弯下腰抱住芮笑笑的脑袋,吓得轿夫差点脚底打滑人仰马翻,肇事者抱着一颗左摇右晃的小脑袋毫不知情,笑嘻嘻的说,“我们凑一起,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水土不服!服服帖帖!”
扎着两个垂鬟分肖髻的芮笑笑挣扎着脱离魔爪,好不容易终于露出脑袋,气喘吁吁的嚷道:“我是说我们可以凑一桌两桌三桌麻将啊!”
这一下,连前方的嵇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耿妙恬呆滞的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耿妙恬又滩坐在软椅上,她斜睨了一眼芮笑笑,又斜睨了一眼宫墙上的路灯,瞟到前方坐得端正笔直的十皇子,小声叫轿夫拉近和前面轿辇的距离,偷偷一笑,然后问道:“晖哥哥,再过半年你就要出宫开牙建府了,届时皇帝姨父说不定一高兴把婚配也给你解决了。”
阚晟晖继续闭目养神,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表妹的下文。
“你可有心仪的女子?不妨告诉我,我去帮你打探打探。”他能够想象湘郡主此刻那八卦的眼神和猥琐的动作,继续闭目养神,当作这深秋里的一阵小风吹了过去。
耿妙恬见前面的人迟迟不回答,低头问一旁的芮笑笑:“他是睡着了吗?”
“应该是的……”猥琐二号支着头还是只望得到前年那人的后脑勺,自以为已经压低了声音,除了猥琐一号谁也听不见她的话,“可是这么多年都不见十皇子对某位官家女子表现出特别的兴趣,身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十爷该不会,喜欢男子?”
骤然听到这话的众人想笑又只得极力忍住,再看前方端坐的主,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有身侧的嵇修在偷笑之后瞟了一眼十皇子,不看倒好,一看只见阚晟晖仍是面无表情,眼眸却是睁开的,映着宫墙上光,加上他本就是极盛的容貌,此刻看了竟是慑人万分。
身后的两人还在旁若无人的嚼着舌根。
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嵇修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嵇修再看了一眼身旁的主子,之间他此刻又是闭上眼睛,仿佛刚才自己看见的那双晶亮眸子只是自己的错觉。
嵇修暗自松了口气,然而,两秒之后……
“我觉得万青懋要像一点,他可是盛都出了名的风流倜傥。”湘郡主不怕死的说。
“不不不,我觉得匡烨翟受咱们十爷恩宠的时间可比万公子多多了,他们好像去茅厕都是一起的。”芮姑娘不怕死的继续说。
“我不许你这么说匡公子。”湘郡主似乎有些不乐意了。
“可是我是就事论事啊。”芮姑娘完全不想顾及湘郡主的情绪。
“我就不许你随意说他。”湘郡主似乎和芮姑娘杠上了,身上的猥琐气质也一扫而空,正义凌然得让湘郡主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伟大。
“我没有随意说他,我从东雍监的茅房出来亲眼看见他们俩有说有笑一同进去的!”芮姑娘全然无所畏惧。
“我和你也一同去茅厕啊!”湘郡主觉得这个比喻十分具有说服力。
“可我俩都是各自解决各自的啊!”芮姑娘说这话时豪迈无比。
“……”湘郡主一时竟无言以对。
芮笑笑得意的看着耿妙恬,顺便从随身背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块包得方方正正的豆沙煮饼开开心心吃起来以祝贺自己取得初步性的胜利。
在芮笑笑吧唧吧唧吃着豆沙煮饼、耿妙恬气结不过全程躺尸、嵇修怀着一颗上下跳动的心臆想着异常冷静的十皇子突然爆发的时候,天色不知不觉间亮了个透,再往前数十步就是东雍监,一声“停”,让嵇修的心漏跳了一拍,耿妙恬有气无力的睁眼说瞎话:“到啦。”芮笑笑像只仓鼠一样还啃着那块豆沙煮饼。
“爷的玉章忘带了。”
嵇修刚想说话,便听见阚晟晖略微提高音量道:“芮笑笑。”
“啊?”被点到名的生物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饼,含含糊糊的说:“肿玛吖。”(作者译:怎么啦)
“在爷的书桌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继续走。”
后面一句话显然不是对芮笑笑说的,可单细胞生物很随意的“哦”了一声,继续跟着轿辇前进。
走了两步,只见耿妙恬和身边的四个轿夫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己,芮笑笑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很可爱很水灵的小粉啊,自己的发髻也是最近宫廷内流行的垂鬟分肖髻,像只小兔子是的很是可爱呀,没有任何问题嘛。
再蹦蹦跳跳往前走了两步,只见前方的嵇修突然停了下来把芮笑笑拉住,芮笑笑原本看着高大俊朗的嵇修朝自己走来就已经停止了前进,心里的小鹿君开始在原野奔腾了,昨晚的梦一定是个预兆,虽然嵇修爱穿灰色的衣服从未穿过黑色、笑起来也是像个小太阳而不是走邪魅狷狂的路线,但是看在他是一枚大帅哥的份上,她芮笑笑可以考虑下下接受他的告白啦。
“十爷让我提醒你如若一炷香之后未看见他的玉章,今日你就不用吃午膳和晚膳了,骐骋的宵夜也要你亲自喂投。”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小鹿君一头撞死在树上,口吐白沫血溅三尺。
耿妙恬转过身同情的看了一眼芮笑笑,那口型还在说“一炷香”。
芮笑笑一个激灵,一炷香?!从馨凝宫走到这儿都不止一炷香!
又想想十皇子阚晟晖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记得四岁半的自己初到宫中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时年七岁的十皇子最爱的彩光流离灯,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害得她连续好几天做噩梦,都梦到被可怕的吊死鬼追着跑,第七天更是被吓得尿了床。这是耻辱,这是剥削,红果果的对无产阶级劳动力的剥削!
芮笑笑对着阚晟晖的背影狠狠挥了个拳头,转过头苦着一张小脸拔腿就往回跑,她发誓,今天的仇她一定要报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