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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帝怒气平息下来,方才迁怒着实有些过了, 便道:“寡人说得有些重了, 别放在心上,你有你的想法, 这是好事。”
萧放丝毫不恼,也未委屈, 恭谨一礼:“父皇心系天下, 儿臣岂有怨忿的道理, 王将军有不当之处, 但耿直也是好的,自当有什么说什么, 都是为了大燕千秋盛世。”
“是此理,你到底懂事。”永光帝心情好了些,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指点了点,太子敛了眸子, 神情看不真切。
永光帝又问:“酆都将军和烈钧侯既然也在, 不如都说说, 这三铜令究竟如何?”
萧桓平静地道:“三军本就要听陛下号令行事, 三道铜符究竟要作何用,全在于陛下的意思。”
林熠笑笑:“臣还是那句话,相安无事时怎么都行,北夷一旦蠢蠢欲动, 不论雀符还是虎符, 不延误发兵时机就好。”
“眼下只是宋大人提了这么封折子, 诸位也不必太担忧。”太子上前道。
永光帝沉思片刻,王晰正沉下气来,恭恭敬敬去领罚,众人陪永光帝聊些别的,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离开时,萧放低声对林熠道:“多谢侯爷及时解围。”
林熠朝他笑笑:“四王爷言重了。”
与景阳王擦身而过,林熠和萧桓回去,宫道上安静无人,林熠问萧桓:“宋邢方这回是受谁的意思?原本觉得是陛下授意,可今日看来不像。”
今日林熠和萧桓都在,定远军又来了人,当着三军将领的面提三铜令,宋邢方无异于不要命。
三铜令一直是永光帝颇为看好的策令,原本朝中无人敢轻易正式上疏,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这样与三军公然作对,讨好皇帝是好事,可这代价若这么大,就不大划得来。
尤其鬼军行事神秘,手段又极其利落狠辣,说不准上了折子就被定下了死期。
“也未必是太子授意。”萧桓道,“太子只是胆小了些,不至于蠢。”
“从前是怎么回事?我在北疆那几年,也无暇顾及朝中这些人的动作。”林熠问萧桓。
“当年查出三铜令推行的过程,是宋邢方起的头,但他没能活多久,背后的人至少不是陛下。”萧桓道。
萧桓虽然才是最终登位的人,却对朝中这些事的过程并不关心,他愿意去查,也只是因为当年这些事和林熠有关,不过时移势易,旧事难以复原全貌。
进了挽月殿,林熠琢磨着说:“方才我帮景阳王说话……算了,眼下还是得这么做。”
“你出言保他,他倒是知道领情。”萧桓拾起案上奏报,随手翻开扫了几眼。
“说起来,他欠我不少。”他一跃坐在书案上,晃着小腿问萧桓。“我从前给萧放挡那一箭后死了,大家都是怎么说我的?”
萧桓拾起朱笔在奏报上批了几笔,并未回答,只是垂眸道:“你本也不必帮他说话,是因为从前救过他才这么做?”
林熠一进来就又想到方才萧桓猝不及防的风流一吻,亦反问道:“是又如何?”
萧桓听他赌气的意思,抬眸看了林熠一眼,合起奏报,踱了半步到林熠面前,林熠坐在书案边沿,小腿轻轻碰在他腿侧。
萧桓稍俯身,两手撑在林熠身侧的书案上,近近看着林熠,逗他道:“这么关心景阳王,前世的缘分真不一般。”
林熠心想他如何也不会再那么做了,也不怕他,扬起下巴威风道:“比不上七王爷风流多情。”
“怎么不躲了?”萧桓又凑近了些,笑道。
林熠一挑眉:“躲什么,你还能再占我便宜不成?”
萧桓无奈摇摇头,笑着走到另一边,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又拿起一封奏报:“自是不能,把你吓跑了可怎么办。”
林熠跳下书案,来回踱了几圈:“既然宋邢方开了这个头,三道铜符很快就会铸出来,陛下给这铜符什么分量也可预见。”
“定远军怕是要被拷牢了,昭武军尚好说,至于鬼军,南海三湾十二港建成之前,尚不会被牵制。”萧桓一边落笔一边道。
于萧桓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也并不重要。
林熠蹭到萧桓身边,坐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倚着他,终于问道:“七殿下,上辈子最后是谁继位?给我讲讲我死后的事情呗。”
一个“死”字让萧桓手里的笔一颤,他放下笔:“别乱说。”
林熠一脸好奇望着他,萧桓靠在椅背上,轻轻揽着林熠的腰:“若说是本王,你信不信?”
林熠沉默片刻,道:“可你对那位子不感兴趣。”
萧桓点点头:“北疆大势平定后,萧嬴没了耐心,陛下病重,他急于继位,萧放也被逼急了,定远军旧部杀回金陵,几方人马撞在一处,最后定远军血洗皇宫,鬼军来时已经晚了,这位子也只得推到我跟前。”
林熠颇为震惊,叹道:“折腾来折腾去,竟是同归于尽。”
“太子驾到——”
林熠和萧桓对视一眼,太子来得倒快。
太子萧嬴寒暄几句,神情郑重地转入正题:“今日宋邢方忽然表奏三铜令的事,二位有何想法?”
这与先前的猜测不谋而合,林熠神情略有些讶异,摇摇头:“殿下这是何意?”
萧桓不置可否,只道:“宋大人约莫是对此律令极为感兴趣,这才在王将军跟前毫不避讳地上奏。”
“孤也不绕弯子了。”太子叹了口气,“宋邢方今日所为,应当是四弟授意。”
林熠这下真正意外,沉思片刻,知道这很可能是真的,问道:“殿下为何说这些?”
太子只道:“近来朝中许多事情都不大对劲,宋邢方只是其中之一,不知四弟究竟要做什么。“
又说,“孤还听说过一些事,北大营那边似乎有四弟的人……多的也不清楚,只是给侯爷提个醒,若四弟有什么不妥之处,侯爷还请多担待,孤也不好直接劝他什么。”
太子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林熠沉默着不说话。
萧嬴说完了这些也不久留,起身离开,萧桓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回头对林熠说:“他说的是真的。”
林熠点点头:“他今天被逼急了,萧放安排宋邢方这步棋,动作是不一般。”
太子不敢打酆都将军的主意,但对烈钧侯一直是试图拉拢的态度,他不会在这时候对林熠说谎。
萧放表面上一直不支持铜符律令,获取了不少朝臣好感,如今让宋邢方跳出来表奏,支持他的人就会更加坚定,在永光帝面前非但没什么损失,反而比太子更引人注目。
没有立场才是他真正的立场。
萧放这么做,无非就一个原因——他手里没有兵权。
太子也没有兵权,但储君的身份比什么都强,三军不能为萧放所用,那么表面上与三军立场一致,博得支持,背地里又让宋邢方奏疏提策,铜符律令一出,大军权力集中于永光帝之手。
他得不到的力量,就不能让其他人抓在手里,放到御座上反而最保险,太子也一样碰不得。
林熠想到太子最后几句话,蹙眉道:“景阳王给北大营那边安插人手?”
萧桓否定道:“北大营如今没被动过手脚,他不太可能直接放人进去,多半是派了人准备做点什么。”
林熠沉声道:“野心和胆子比太子殿下多得多。”
林熠不能离开金陵,写了封信给林斯鸿,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告诉他。
太子萧嬴来给林熠透口风,无非是被景阳王萧放的举动给激的。
那么萧放这一系列突然的举动,又是被谁给逼的呢?
林熠对景阳王不算了解,这事还需查出线索来才好下定论。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重生后,许多事的节奏都被改变。
夜里林熠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种与世隔绝之感,正如一个人被彻底关在一座孤岛,周围的水在流动,却与你无关,是绝对的孤独。
梦境太过真实,林熠体会到巨大的不安。
但他还有触觉,他感觉得到有人给他号脉、检查伤口、换药。
他还感觉到有人一直陪着自己,会握着自己的手,睡在身边,甚至拥抱他,手把手陪他写字。
梦的最后,他依然只有触觉,感觉到与一个人肌肤相亲,彻底地缠在一起,绸缎衣袍散乱在身侧,那个人仔细地吻过每一寸,又珍重地拥着他,身体的一切触感都清晰无比。
林熠猛地睁开眼睛,淡淡月光透过窗隙照入挽月殿内,他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可梦里亲密交缠的情形挥之不去,真不知怎么能有这样的梦。
太真实,太奇怪,也太绮艳。
他心里有点莫名哀伤,大概是梦中人的心情。
林熠望着帐顶发呆半晌,身体的反应和心里的纠杂终于平息下去。
“怎么了?”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熠这才回过神,侧头正对上萧桓那张俊美的脸,昏暗间仍旧能看出雕刻般的轮廓。
他不禁自问,何时养成天天赖着萧桓同榻的臭毛病?
林熠凑过去往他怀里一钻,仿佛与梦里那个亲密的人重叠起来,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划过一句“身边人是梦中人”。
倒没什么绮念,只是惬意而安心,干脆手脚并用缠在萧桓身上,感受着萧桓揽住他,一下下温柔轻拍在后背的节奏,呼吸重新舒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