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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七夕快乐么么湫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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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院斗法挑战赛开始, 及时冲淡了人们对‘程府’挂匾的关注。

    经过先前几轮, 参赛者才学、战力展露无遗,学院公布的排名广受认可, 只有少数人会发起挑战。

    无人挑战林渡之, 所以他与原下索的对决被安排在文试最后一场压轴。

    作画、对诗、写文章、算数理题等五场比试结束后,南渊学子取得的排名没有大波动,前十保住了六位, 只等南山榜首是否能锦上添花, 一举夺魁。

    那样的话,南渊今年的文试, 便超越过去十年间战绩,可算十分圆满了。

    文试期间, 徐冉练刀,林渡之打棋谱。顾雪绛继续预测胜负,下注挣钱, 并开始撰写‘闲话南央’第二册。虽然怀里揣着一张烫手山芋般的请柬,他依然是个擎烟枪的闲公子,任由鸿门宴日渐逼近。

    程千仞再上藏书楼翻阅剑阁剑典。老执事看见他脸色都变了,每天不敢打盹,生怕这人又搞出什么大乱子。

    木石、彩漆、假山花树源源不断运入程府,傍晚程千仞会去看一眼进度。正好赶上工人下工, 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与工头交代。也赶上花楼开门, 许多锦衣华服的贵人出没文思街, 遇见他便下马落轿, 像老友一样打招呼。

    修葺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似乎当你的身份地位改变,很多事也变得容易,悄然间资源倾斜,让人生出整个世界为你让路的错觉。

    亡命之徒捞尸人,兢兢业业的账房先生,谨小慎微的南山学生。

    南渊第一天才,不满二十岁的凝神境,公主题匾的南央新贵。

    顾雪绛起初感到担心,后来证明他多虑了。程千仞适应的很好,像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站在哪个位置,他都永远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程府楼阁初现雏形时,文试迎来最终一战。

    林渡之已将市面上流传的原下索所有棋谱烂熟于心,却未敢轻敌大意。

    “他算棋是凭道家阴阳卜算之术,我是靠‘天眼通’‘他心通’等佛门神通。究竟谁更胜一筹,我心里也没底。”

    顾雪绛大概想揉他,林鹿灵敏地避开了:“所以你不要再去赌,会给我压力的!”万一输了怎么办?

    顾二满口答应,趁他不备眼疾手快地揉一把。

    程千仞拍拍林鹿肩膀:“你只管放手一搏,剩下的交给命运。”

    程千仞想起穿越前的世界,人类已创造出围棋人工智能,赋予它最优算法,还会在训练中不断学习进化。

    但这个世界的棋道高手对决,显然远远超出他的固有认知,变成某种神识与法门比拼。

    徐冉这方面认知还不如他,基本规则全不清楚,正努力听林鹿解释。

    他们此时走在一片郁郁竹林中,石径曲折通幽,两侧翠竹参天相接。四野极静,只有风吹竹叶与虫鸟啼鸣声,大家开口说话都不由放轻声音。

    对弈需双方心意平静,勤学殿大庭广众不太合适,学院便安排在‘竹里馆’。那里原是春波台学生弹琴的小筑,如今竹林外已全线戒严,督查队严密把守,围观众人只能在警戒线外等候消息。

    南北两院各有二十人可入林观战。南渊四傻现在也算名人,理所当然占了四个名额。

    绕林穿竹,忽见不远处人影晃动,几句“空无绝对、阴阳相对”“局为宪矩,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方错列张”隐隐传来。

    顾雪绛:“来得真早。”

    林鹿向徐冉解释:“这都是他们道家阴阳派的说法,认为棋局有四物,阴、阳、空、无。黑子为阴、白子为阳,能落子的点为‘空’,不能落子的点为‘无’,空无与阴阳是棋盘上两对矛盾,万千变化尽在其中……”

    徐冉硬着头皮琢磨:“我还是……听不太懂。你好好下,下赢姓原的。”

    “当棋盘一子未落时,阴阳不在,空和无却已经存在。所以他们认为,空无是绝对的,阴阳是相对的……”

    林鹿知道她不懂,只是靠不停讲解缓解紧张,没发觉自己说着蓬莱话。

    说话间,石径走到尽头,视野忽而开阔,三四座竹楼坐落林中,四五位执事上前引路。

    身穿北澜院服的学生,聚在舍外轻声交谈。他们大多出身石渠阁,算通晓棋理的内行。看见程千仞等人出现,齐齐收声,场面寂静一瞬。

    原上求因为打群架被关禁闭,傅克己不爱凑热闹。原下索与邱北结伴而来,双方见过礼,没有多说什么。

    林渡之对外惯来冷淡,仅向朋友们点点头,在一众学子的目送下,与原下索步入竹舍。

    屋舍内布置简单,地铺细编竹席,深秋时节更添清寒,香炉青烟混着竹叶的草木气味,令人安心。

    此间一面无墙,与外界通透,设有单向隔音阵,屋内人对话可以传出去,却听不到外界嘈杂,既公开,又避免弈者受干扰。

    两人相对跪坐,隔一张低矮方几,再次行礼。几上棋盘与两篓云子,据说是副院长胡先生的私藏。

    教习先生们楼中有座,众学生站在楼外,自觉保持尊重距离,能看清棋盘落子便足够。

    顾二寻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凸石,席地而坐,点燃烟枪:“这局没两三个时辰,下不完。”

    徐冉从善如流地坐下:“反正我看不明白,我就看看鹿。”

    程千仞是怀着好奇心来的。他双臂抱剑,斜倚修竹。

    裁决重申规则后退至一旁。钟声响起,林中鸟雀惊飞。

    时辰到了。

    不必猜先,原下索作为接受挑战者,持黑先行。

    落子声清脆,伴随舍内假山流水景观的潺潺水声。秋风过林,雾霭飘忽,一切都显得平和、宁静。

    原下索甚至开口与林渡之闲话家常。

    “我是青州人,先前忘了问,林师兄是哪里人?”

    “海外。”

    “很远吗?我也曾乘船出海,罗浮群岛游遍,最远去过瀛洲……”

    林渡之:“比瀛洲更远。”

    围观学子受他们影响,心情放松地谈笑。

    “高手过招,开局也与我们无不同嘛,都是占角占边……”

    “我还是第一次见南山榜首下棋,他最擅长的领域似乎是医道。”

    徐冉:“就这样?下三个时辰?”

    顾雪绛道:“林鹿未有棋谱传世,原下索无从探知他棋路,所以开局谨慎,且等着吧。”

    程千仞放出神识,感受竹楼内外灵气变化。

    双方各自布局蓄势,黑白交错,暗流涌动。

    不知何时,原下索不再说话。落棋声愈发急促清越,如骤雨敲打瓦檐。

    众多观战者试图将自己代入对弈一方,楼内楼外,共同陷入复杂计算中。

    徐冉听见有人惊呼,撞了撞顾二:“出什么事了?”

    顾二:“边角定型,中盘混战,原下索率先‘开劫’。没事,林鹿劫材丰富,倒不怕他。”

    程千仞凝视棋盘,只见黑白长龙绞杀,此消彼长。一时黑子连绵,如夜幕降临,一时白子似鹤,自捕网中杀出一条活路。

    他虽出身算经科,藏书楼上也听胡先生提点过几句‘推演术’,但自知远不足以完成这种程度的推算,便专心用神识感知灵气。

    原林二人交替叩子,面色镇定如初。楼外已有学生扶竹弯腰,冷汗涔涔。

    “胸中烦恶,头晕眼花,棋盘上黑白模糊一片。”

    陆续倒下七八人,几位执事上前劝解:“算力不足,且静观棋面,不可勉强,否则伤神。”

    徐冉:“这又怎么回事?”

    程千仞微微皱眉:“你先用真元护体。”

    神识所及,竹林间原本清润如雨的灵气,逐渐变得暴戾狂躁,自四面八方聚拢,向原下索飞速涌去。那人面目依旧温和,身后却形成一道旋涡,似血盆大口,伺机择人而噬。

    离他最近的五针松盆栽生机骤消,枯黄凋落。

    林渡之落子不疾不徐,周身气息如春风化雨。

    棋势变幻,僵持不下。

    竹舍内温度愈寒,一声轻响,假山忽现裂纹,水流声戛然而止。

    这般大阵仗的灵气冲撞,早已惊动在场修行者,普通人更觉空气稀薄,胸口压石。

    教习先生们在执事护送下离席出楼,有人上前请示裁决,后者表示对弈时施展神通,灵气溢散,不算违规。

    程千仞长剑倒转,剑尖闷声入土,屏障拔地而起,为徐冉顾二遮挡。他们身后众人也因此好受许多。

    徐冉:“只是溢散?我们观棋就这么难受,下棋的林鹿承受多大压力?”

    程千仞:“看棋面,看灵气,他至少还有三分余力。”

    原下索给了裁决一个手势,开始长考。

    按照规则,他有两刻钟。

    更漏渐尽时,一道声音在林渡之识海中响起。

    “蓬莱仙岛宝华寺。世外人为何来涉红尘?”

    是对方的传音术。

    林渡之不答。

    他没有刻意掩饰法门,被看出端倪也在意料之中。

    原下索发问,答案不重要,只为传达出一个意思:你的来历我已知晓,我并不惧你。

    裁决道:“长考结束。”

    原下索抬手,黑子即将落盘。

    “且慢——”南渊执事长匆匆下楼,“胡先生有言,此为四劫循环之局,且问二位,是否和棋?”

    众人大惊失色,楼外一片哗然。

    定睛再看,连环劫、单片劫、无忧劫、生死劫,竟真是四劫循环。

    棋盘上同时出现四个劫,古今罕见,难解难分,互不退让,整局成循环往复之态。

    先生显然认为再下无益,理应和棋。

    有人问道:“副院长在此?!”

    执事长指指二楼,又摆手,示意不必行礼。

    程千仞顺他指向望去,想来胡先生就在上面俯瞰全局。不知怀着什么心态,看后辈们对弈。

    林渡之不置可否。

    所有人等待原下索的态度。

    如果和棋,不算对方挑战成功,双院斗法榜首不变,这一战目的已经达到。

    原下索一向理智,此刻却轻笑道:“不。”

    既然棋逢对手,不能决高下,分胜负,必定抱憾终身!

    北澜学子们低声叫好。

    “现在黑棋盘面至少有五目优势!”

    “出鞘见血,决不和棋!”

    执事长再次上楼,带回胡副院长的意见。

    “限你二人半个时辰内封盘。”

    林渡之点头。落子声再起。

    二人妙手叠出,寸步不让。

    学生们向更远处退却,以防被肆虐灵气波及。

    顾雪绛叹道:“现在就算山崩海啸雷劫天火,他们也不会停下了。”

    这局棋时间太长,徐冉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怕林鹿有什么闪失,强打精神盯着。

    竹舍四周寒意渐深,如临严冬。

    程千仞猜测原下索为在短时间内提升算力,突破巅峰状态,使用了某种借天地灵气的法门。

    看那可怕旋涡,恐怕此刻自己拔剑,砍他一招‘云敛天末’,也会被他周身暴戾灵气反噬。

    林渡之身处风暴中心,岿然不动。

    日影西移。原下索皱眉,林渡之舍弃一劫,以退为进,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正要取子,手臂忽僵。

    棋篓空空。

    抬头见对手面色如常,无悲无喜。

    原下索脸色骤白,跳出方寸,遍观整局,越看越觉心惊。

    盘上三百六十一点,然而提子反复,棋却走了三百六十九手。

    水落山石出,图穷匕首见。

    所有招数已经用尽,所有推算走到终点。

    他凝视棋盘良久,慨然长叹。拾衣起身。

    楼外众人本来或坐或立,看他动作,不由站直身体。

    徐冉一下来了精神:“他站起来干嘛?不会想打鹿吧?”

    顾雪绛:“结束了。”

    裁决:“点目——”

    “不必点,是我输。”

    原下索出门前路过林渡之,脚步稍迟:“人算不如佛算。领教了。”

    众人沉浸在他一句‘佛算’,久久不能回神。

    程千仞等人已冲入楼中,只见那人静坐案前,角落五针松盆栽不知何时重现生机,绿意葱茏。

    夕阳光辉洒下,他一半阴影,一半金身,眉目慈悲,宝相庄严。

    竟十分陌生。

    顾雪绛凑近了些,轻声唤道:“渡之?”

    林鹿缓缓回头,“快扶我一下啊,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