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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
这他妈是疯了吧!
所有听清楚他这一句话、看清楚他手所指的人, 脑子里几乎都是“嗡”的一声,压根儿不知自己现在该往哪个方向去想。
先是被天机禅院方丈缘灭指认曾闯入禅院窃走什么圣物,紧接着传说中的慧僧善哉出面证明确有此事,听禅院这边的意思当初的沈独分明就是这善哉一念之差救下来的!
但是!
沈独这魔头伸手一指,指着人和尚说什么“要他”, 到底什么情况?
天知道沈独在江湖上有多少暧昧不清的脏污传言, 大半都因间天崖上裴无寂而起。虽然很多都是捕风捉影,但架不住他的确是个邪魔, 所以什么样的脏水泼他身上都有人信。
一来二去,假的也说成真的了。
这里面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沈独喜欢男人这一点了。
而此刻……
众人只打量着沈独看那慧僧善哉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不知是心里有了这念头再看就觉得不对劲了, 还是沈独面上的确有这意思, 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分爱恨难言的味道。
啧,该不会是?
念头一冒上来就压不下去,更不用说先前沈独的态度里还透出了种种的端倪,一时是能往歪里想的都往歪里想了。
至于就站在沈独背后的裴无寂, 却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不由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向那僧人。
当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人物。
江湖上风传此人佛学精湛, 于武学上也有奇高的造诣, 向来被人传“惊为天人”,可如今看了才知道, 原来长得也是很好看的。
到底是沈独, 眼光高到天上去。
只是今时今日这情景……
该说是他昔日心里那一点阴暗的想法应验了吗:孤高自负如沈独, 也有这样求而不得的一天!
莫名地,他无声笑了起来。
在另一头的顾昭却是实打实地皱起了眉头。
他固然对沈独有感觉,可这一点感觉还不至于使他忘记自己今日为何来到此处,所以对于此刻沈独明显不在状况、甚而有些癫狂的模样,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棘手。
“沈道主……”
顾昭打量了打量眼下忽然僵硬的局势,终于还是破例站了出来,想要先开口规劝住沈独,缓解眼下的尴尬。
可没料想,沈独竟是半点也不想听,不待他开口把话说完,便直接开口问缘灭道:“方丈考虑得如何?”
考虑得如何?
这人竟还有脸问出来!
天机禅院今日随同缘灭一道出来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沈独的厚颜无耻,更因听闻过沈独在外狼藉的名声,因此想到了一些不堪之处,由此越发难以忍受。
当下便有人没忍住,怒目金刚似的站出来呵斥道:“邪魔外道,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也就罢了,到了我天机禅院山门前还敢如此放肆!”
“放肆?”
沈独说话时的尾音微微扬起,只斜睨了他一眼,出口的话却讽刺到了极点。
“本道主与缘灭方丈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换了是往常的沈独,这会儿早隔山打牛一巴掌甩过去叫这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容他胡言乱语?
只是眼下毕竟在天机禅院。
沈独就算是有一百种恶毒的心性,顾忌着此时此地的情状,也得收敛一些罢了。
一句话将那人喝了回去,他面上好像没有半点生气的神情,反还继续问缘灭:“方丈,考虑得如何?”
缘灭方丈根本就没考虑过沈独提出的条件,他方才皱着眉,也不过是因为沈独忽然出来的这一句话太过惊世骇俗。
即便是缘灭,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略带着几分疑虑的目光朝善哉递了过去,可善哉只是眨了眨眼,竟闭目垂首,似要将什么东西压下去。
这一时间,那不祥的预感,便陡然变得更为浓重起来。
“沈道主说笑了,善哉乃敝院首席弟子,一则与道主无冤无仇,二则敝院也绝做不出以人换物这等事来。”
所以沈独的条件,他根本不会考虑。
“圣物之事于我禅院而言兹事体大,道主今日既至山门前,若不交还此物,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哦,这是不理世事的天机禅院要向本道主动手了吗?”
沈独抚掌而笑,那佛珠就挂在他腕间,落在天机禅院僧人的眼底无比刺目。
“那可真是太好了。早闻贵院乃是武学圣地,院中随便一个扫地僧人都比外面的高手厉害。沈某人早存了讨教之心,未料今日竟得遇这般天赐的良机,少不得要向贵院切磋切磋了!”
话音落时,声音也彻底冰冷。
他因无情而显得冷酷的目光,落在缘灭方丈的身上是讽刺,落在善哉身上时,便成了轻佻。
“是老秃驴你上,还是和尚你上?”
沈独的桃花眼是最精致的形状,昔日冷煞戾气凝聚时,总叫人看了害怕,不敢多看一眼。
可如今众人才知道——
在那戾气看似散尽偏偏还要故作出几分风流态时,才最叫人看了惊心。
善哉发现,他的确格外不喜欢沈独这般模样。
无需缘灭方丈多言,他已然无声地踏前一步,合十躬身,低沉的嗓音带着继续薄雾般的喑哑,向沈独道:“物因贫僧而失,自该由贫僧取回。今日失礼,不得已要向沈道主讨教一二,还望道主见谅。”
“你竟真要亲自与我动手?”
沈独听得一声冷笑,一时觉得自己这满腔真心挖出来都是喂了狗,恨不能三刀两剑把眼前这不识好歹的死秃驴剁个干净!
“好,好!”
善哉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独却是随手便将腰间那一柄垂虹剑解了扔给身后的裴无寂,抬手握住的是那一柄新剑雪鹿。
妖魔道中有人想要说什么,但被他举剑拦了。
沈独也说不清这一刻心底到底是什么感受,手掌按在剑柄上,一寸寸拔剑之前,竟顿了顿,反向善哉道:“和尚,你既要讨回佛珠,为何不试试自己亲自开口问我要呢?”
别说是这区区一串佛珠……
便是你要我整个妖魔道,我都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那一点轻浮里带着戾气的笑意,不管那语气如何地伤怀,如何地让人深信不疑,可一旦触到这眉眼间的神情,便会令人觉得虚假甚而虚伪。
更不必说,他本就是从不说真话的魔头。
善哉既不曾将他这话听入耳中,也未将他神情看入眼底,慧眼低垂的瞬间,一身雪白僧袍已无风自动!
那凛然慈悲之相已显。
下一刻,沈独眼底所有的温度便都泯灭了,化作反手一剑袭来时那长天欲雪一样的利光,向他侵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