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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慢慢地摇荡着,把潮水漫上沙滩,涌上礁石,然后又慢慢地退回去。海湾里空无一物,沙滩上已经看不到脚印了,是夸勒尔用树枝扫掉的。尽管树枝扫过的地方还有痕迹,但站在远处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海妮的小船已经藏在岩石中,用许多海草和浮木掩盖起来。他们各就各位。夸勒尔仍然回到大石头中间躺着,邦德和海妮则躺在刚才邦德藏身的那片树丛里。这是一个很好的了望点,只要有船从河口那边的拐角处驶来,他们马上就能看见。
邦德倾听着嗡嗡声,估计是一艘汽艇开了过来,现正在四分之一英里以外。引擎声变小,也许是在搜索那边的海岸。邦德估计,这艘汽艇马力不小。不知有多少船员在上面?谁在指挥?是虚空大夫本人吗?应该不会,他还犯不着亲自参加搜索工作。
一群海鸟从西边飞过来,紧贴着海面低低飞行,最后在一片礁石上落住脚。姑娘用手捅了捅邦德,打了个手势,“那个华人的鸡到这儿找吃的来了。”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无忧无虑,一点也不担心即将发生的事,那副神情就象是在玩捉迷藏。邦德但愿即将发生的事不要把她吓坏。
汽艇的声音越变越大,大概已经到了河口的拐角后面。邦德把整个海湾最后环视了一遍,然后一动不动地藏在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拐角。
从拐角后面冲出来一艘汽艇,先是白色的船头,接着是艇身,有十几米长。甲板上空无一物,一根电杆立在低矮的驾驶舱上。透过前面的玻璃,邦德看见了里面的驾驶员。船的尾部用红油漆写着一行字:“改装型鱼雷艇”。这种英国政府的剩余物资不知他们从哪儿搞来的?
站在船尾上的两个人都是黑白混血种,穿着黄色上衣,束着一条宽皮带,头戴黄色棒球帽,分别站在船的两侧,身子随着艇身上下起伏。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话筒,话筒上拖着一根电线,另一个家伙支起一挺机关枪,枪口瞄准海滩。
持话筒的那个家伙把话筒往脖子上一挂,拿起一副望远镜,朝岸上观察,还不时地向另一个家伙交谈几句,但邦德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邦德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副望远镜的移动情况。只见它先对淮河口那块突出去的地方,慢慢地移向这边。当移到邦德前面那片礁石时,它停了一下,又继续移动。两个家伙嘀咕了一阵,但邦德什么也听不清。不久,只见支着机关枪的那个家伙也拿起望远镜对准礁石看了一下。然后,拿话筒的那个人对着驾驶舱大喊了一声,于是,汽艇在那堆礁石前停了下来。他们又拿起望远镜,观察那片礁石,并且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住地点头。
那堆礁石里藏着的正是采贝壳姑娘的小船。邦德心想,这下糟糕。这些家伙搞搜索还很有一套。
邦德看见那个机枪手把枪柱一拉,显然是往膛上推子弹。
另一个家伙举起话筒喊道:“喂,快出来,伙计,我们不会伤害你。”
邦德一听就知道这副嗓子受过训练,带有很重的美国音。现在,他的喊话声回荡在整个海湾上空。
“赶快出来,快点!我们知道你躲在哪儿,你藏在水草下面的那条小船早已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又不是傻瓜,你骗不了我们的。使出来,不要害怕,把手举起来,走出来,我们就不伤害你。”
喊话声停了,海湾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海浪在沙滩上的拍打声。邦德伸手轻轻地拉了拉姑娘的衣被,“靠拢一点,”他低声说,“目标太大。”她靠过来,把脸贴在邦德的手臂上。
“快往沙子里钻,快点,往深处钻。”邦德低声说道。说着,他使劲扭动着身子,沙子很松,他的身体很快就陷进去了,她也跟着他扭动着身子。现在,邦德躲在沙里观察外面,眼前看到的只是海湾对面的一片高地。
又响起了喊话声:“喂,快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海滩远处的一片高地上便响起了一串唯劝阻的机枪声。
枪声停下来时,邦德稍稍抬起头,看见他们正对藏船的地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然后,机枪的枪口转到了那个方向。另一个家伙把话筒拿到嘴边。
“喂,刚才开枪是警告你们,再不出来就动真格的了。”
邦德悄声说:“不要动,海妮,顶住,以低点,很快就会过去的。”他感到她正在发抖,心想,这小东西真可怜,完全是受我的牵连。他伸出右手,爱惜地在她头上摸了摸,然后又把脸埋进沙里。
机枪开火了,子弹直接打在前面的那片礁石上,溅起许多石块。枪声响了一阵后,又停了一会。邦德想,马上就该扫射我们了。他感到姑娘浑身都在发抖,便伸出手紧紧地把地搂住。
枪声又响了,子弹打得更近,就落在前面的沙滩上,打得沙粒四处飞溅,在他们眼前纷纷落下。子弹扫平了前面的一片草地。邦德担心这样会暴露他们隐蔽的地方。整整过了两分钟,枪声才停了下来。
姑娘的身体在轻轻扭动,邦德用力按住她,示意她不能这样。
喊话声又开始了:“喂,听好了,我们马上就回去把狗带来,给你们点厉害瞧瞧。等着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他们开始发动汽艇。一阵急促的引擎声后,它排头而去,后面掀起一道白色的浪花。又过了几分钟,汽艇消失在远方。
邦德慢慢抬起头来一看,仍然是那片平静的海湾,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火药味。他把姑娘拉起来。她惊魂未定,泪水噼里叭拉直往下掉。一真可怕,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凶嘛?我们差点死在他们的枪口下。”
邦德看着她,心想,她真是大天真无邪,根本不懂怎样去保护自己。她只了解自然界,熟悉花、鸟、鱼、虫,知道太阳、月亮和星星,可是她对人的世界却一无所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恐怖、凶杀和邪恶,她不知道对许多人来说,世界就是一个大赌场,只有拼命下赌注才能赢得权力和金钱。她更不知道,她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很难从这里平安返家。
想到这里,邦德有些内疚,是自己连累了她。他安慰她说:“别紧张,海妮,他们只不过在虚张声势,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们。”他搂住她的肩膀,夸奖道:“你真是好样的,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勇敢的女孩子。走吧,我们去找夸勒尔,一起想个好办法。再说,现在也应该吃点东西了。你平时到这儿来,饿了吃什么呢?”
她伤心地哭着,好一会才控制住自己,哽咽着说道:“这里食物很多,海胆和野香蕉到处都是。我每次来只呆两天,从来不带食物,就在这里找东西吃。”邦德用力一楼她的肩膀,表示理解。
与夸勒尔汇合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检查姑娘的小船。小船几乎被打得粉碎,弹孔累累,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这一下,她更伤心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她绝望地看着邦德,哭喊道“没有船,我怎么回去呀!”
“小姐,你不要难过,”夸勒尔安慰她。作为一个本地渔民,他比邦德更理解姑娘的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船对渔家女有多么重要,那几乎就是她的生命。他说:“这位先生会给你买条新船。你可以先坐我们的船回去,我们的船一点没有坏。”说完,他转身看着邦德,非常焦虑地说,“头儿,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帮家伙很快就会回来。他们要是带狗来,我们可就难以逃掉了。我们得赶快想个好办法才行。”
“你说得对,夸勒尔,但我们总得先吃点东西。再说我们既然来了,就得把岛上的情况摸清楚,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吓跑了。我们可以把海妮带上。”他转身问姑娘:“你愿意留下来吗?你和我们在一起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把你送回家。”
她有点不相信似地看着邦德,说:“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况且,即使船不烂,我也愿意跟你们一起。不过,我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只想回家。你能早点送我回去吗?你需要多少时间去看那些身?”
邦德说:“不用多久,我看一下那儿的情形,然后就离开。”他看看表,“现在十二点,你在这儿等着。把脸擦擦。不要到处走动,不要留下脚印。夸勒尔,我们去把船安顿好。”
很快,一切都处理完毕。邦德和夸勒尔在树丛里找到一个大水坑,在舱里装满石头,沉到水底,然后抹掉了脚印。他们找到海妮,一起吃了点干粮。快一点钟的时候,他们离开这块沙滩,走到三百码远的地方时,碰到一片没水滩。他们涉过浅水滩,沿着河岸朝上游走去。
天气炎热,阵阵海风从东北方吹来,但风是热的,而且使人觉得气闷。夸勒尔说这儿一年四季到的都是这种风。没多久,三个人都已汗流浃背,但谁也不敢停留片刻。
他们穿过一片小沙洲,来到一片又长又深的河湾。淌过去会把身体弄湿,但他们必须这样做。邦德转身对姑娘说道:“海妮,这时候顾不得体统了,我们得把衣服脱掉,以免弄湿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走在最后。”说完,两个男人开始脱掉裤子。夸勒尔把脱下来的衣服卷好,连同邦德的枪,一起装在帆布包里。然后,三个人跳进水中,夸勒尔在前开路,邦德走在中间,海妮跟在后面。水与腰一般深。他们涉水惊动了水里一条大鱼,它一跃而出,从水面上跳起,落下去时溅起一片水花。“海红。”夸勒尔惊喜地叫道。
越往前走,水面越窄。河湾的尽头象是一条长长的玻璃瓶口,两岸的大树交叉搭在水面上,象是一条狭长的隧道。这里阳光照射不进来,水未受热,很凉,三个人都感到一阵清爽。穿过这段荫凉的隧道后,河道又变得开阔了,但脚下却是一片深深的淤泥,一踩就陷进去,半天技不出来,好不容易提起脚,却带起一股腐烂的臭味。这儿蚊子成群,密密麻麻地前他们扑来,尤其是邦德,蚊子好象特别喜欢咬他。夸勒尔告诉他,蹲下身子,让水浸住身体,蚊子就咬不到。邦德一试,果然灵验。
现在,河床越来越宽,两岸的树也越来越少,水流已经很弱很小,他们在一个转弯的地方上了岸。前边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无处可以藏身。
海妮指着这片开阔地,说:“在这儿得小心,这段路整整一英里长,是最容易暴露的地带。过了这段路就安全一些。前面是窄窄的河道,一直向湖边延伸。湖边有块大沙地,那两个养鸟人曾在那里住过。”
他们站在一片树丛下,朝外面观望。河流曲曲弯弯,一直通向岛的深处。两岸竹林密布,是很好的藏身之处。河西岸的地势渐渐升高,直到与两英里以外的一个陡峭的山崖齐平。山崖上面是一座塔形小丘,旁边有一座半圆形的铁皮房子。从远处看去,隐隐约约有条发亮的“之”字形的东西从那里通向山后,邦德估计那是一条架空索道。塔形小丘的顶端呈白色,似乎铺了一层雪。一股浓烟从小丘后面升起,慢慢地在天空散开。铁皮房子上有许多小黑点在不断地来回移动,远远看上去就与一个蜂巢差不多。
邦德暗自想到,看来这就是虚空大夫的小王国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块地方。他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一边在心里琢磨一些方法,以便能接近那个神秘的地方。
他的思路被夸勒尔的声音打断:“有敌情,头儿。”邦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从山上开下来一辆卡车,车后尘埃满天。他目送着汽车开进河流尽头的那片树林里。不一会儿,传来了一阵狗叫声。
夸勒尔说:“他们将沿着河搜索过来,头儿。这些家伙一点也不笨,他们知道,我们只要还活着,就会顺着河逃走。他们已看见海滩上被打坏的那条船。他们带着狗,我们躲不掉的。”
海妮说:“从前我也被他们这样追过。对付的办法很简单,我们一人找根竹子,等他们追上来时,就潜到水底,用竹子呼吸,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邦德笑着对夸勒尔说:“这主意不错,快,你去砍竹子,我去找个好地方。”
夸勒尔却对此半信半疑。他向上游的一片竹林走去。邦德回过身来,走进树木掩映的河道。
他尽量把目光移向别处,不看海妮。她被搞得很不高兴,说;“你干吗这么躲着我呢?你不是说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必介意吗?”
邦德回过头望着她。河水浸透了的衣服紧贴身上,把她的身体曲线淋漓地显示出来。她那漂亮的脸庞上露出甜甜的笑容,甚至那只有点歪的鼻子也显得十分可爱。
邦德好好地打量她许久,然后转身如下游去,地紧紧地尾随其后。
邦德者中了河湾一棵大树下的一个地方,那里看起来水比较深。他告诉海妮“不要把树枝碰断,”然后低头下到水里。这里大约有十码宽,水下是流沙,踩上去软乎乎的。河水缓缓流过,水面呈棕色。邦德在水里站稳,海妮也站在他身边,说;“这是最好的藏身处。”她颤抖着说。
“不错。”邦德有点担心他的枪。但愿论在水里浸了之后还能打响。要是被发现了,这支枪就是他唯一的武器。他微微有点不安。一旦战斗打响,旁边这个姑娘只能是累赘,而对敌人来说,只不过多了一个射击目标而且。
他觉得口干舌燥,捧起河水喝了一口,很解渴,于是还想接着再喝。海妮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喝水。“这水不能多喝,用它激漱口,马上吐掉,否则你会中毒的。”
邦德不相信地看着她,还是照她的活做了。
远处响起了夸勒尔的口哨声,邦德也回了一声口哨。夸勒尔出现了。他为每人找了一根竹子,三个人都试了一下。邦德又把身边的论的检查一遍。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这样就不会把下面的泥沙搅起来。
从树叶缝隙中洒下了点点阳光,水底的小鱼不时地往他们脚上乱控。寂静中,空气紧张得好象要凝固了。
汪汪的狗叫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