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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涣屹一直在茶楼看着下面的情形,见徐慧茹就这么回来,当即就没了好脸色,“如此好的机会又让你给搞砸了。”
徐慧茹也是不知哪里升起的火气,斜看着赵涣屹,嘲讽道:“你不是一直在上面看着么,难道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人?你是要我就这么在人前勾引他?”
赵涣屹暴怒扬起手,徐慧茹不闪不躲的看着他,微挑起的眼里满是讥笑。
赵涣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遮羞布被撕开,这样的事被抛到明面上,任谁都不会有好脸。
徐慧茹眸光闪了闪,似是有泪,赵涣屹那一巴掌到底没打下去,他踢翻了一张凳子,甩袖而去。
走过最热闹的长街,周遭就安静了下来,欢闹与灯火都被远远的落在身后。
云意步履轻盈,踩着月色,裙摆一开一合翩跹摇曳,手里的糖人被嘬掉了一小块,连开口都带着饴糖化开后的甜香,“大人,我今日好高兴。”
季砚唇畔牵出微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作声。
云意意犹未尽地问:“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季砚垂眸笑问:“还不想回去?”
云意却摇头说:“想回去了,大人忙了一日又陪我逛了许久,一定很累了。”
季砚心底被柔软的触了一下,他不是容易动容的人,眼前赤忱的小姑娘却几次三番让他软了心肠。
季砚难得起兴逗她,“是有些累了,不过前面渡口还有游湖的画舫,你可想去?”
云意亮盈盈眼里流露出向往,她纠结了一瞬,仍是摇摇头。
季砚但笑不语,颔首带着她往前走。
云意被带到渡口边的时候,惊喜到眼里的笑意都快装不下,细细碎碎的溢了出来。
已是夜深,渡口边仍停着数艘画舫,还有一些已经远远行至了湖心,画舫一圈都挂上了灯彩,在夜色里被风吹的影影绰绰,柔和晃动,像是满天的繁星一同坠落在了水面。
季砚率先上了船,云意紧在他后面,画舫推开层层叠叠的水波,缓缓往湖心而去。
画舫甲板上摆了桌椅,季砚靠坐在圈椅上,手里提着茶壶,自己给自己倒茶喝,在皎然的月色下,说不出的写意风流,末了,他才抬眸看向云意。
云意手扶着雕栏,足尖轻垫起,眺望向洒满灯会星火的湖面,轻声惊叹,“好美。”
季砚唇边牵起抹笑,倒也不枉费他花心思。
云意四处望着,看到河岸边有一行谈笑风生的人正往另一艘画舫上走,为首的几个男子华服锦袍,引起她注意的是跟在那些男子身后的几个姑娘。
如今虽已过了腊月,天却还是冷的,云意扶在雕栏上的手都冻得慌,那几个姑娘却只穿着轻盈透薄的纱衣,摇曳生姿,说笑着走上画舫,好似不觉得冷一样。
云意看了都忍不住打抖,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肩头。
这时,说话的姑娘也往这头看来,云意从中间看到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精致若娇艳的芙蓉面,可那人眉眼间带着的风情又打破了这份熟悉。
云意微垂下视线,皱起眉头思索,却一无所获,等再抬看去时,那人已经转过身子,正抬手挽起掉落鬓边的发丝,水红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和腕子上别致的红玛瑙手镯,在灯火的映照下,那夺目艳色刺进云意眼中。
云意定定看着那个镯子,脸上骇然褪去血色,瞳仁缩紧。
她一点点挪着步子后退,冰凉的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只剩嗡嗡的闷响。
季砚看着她,“云意。”
季砚沉稳的声音透过纷乱的鸣响穿透进云意的脑中,她猛地返身,拔腿跑到季砚身边,重重的扎进了他怀里。
季砚一时不防,手中的茶盏被撞的倾翻,砸在地上,泼洒出一大片水迹,感觉到云意的颤抖,他皱了皱眉,抬手揽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云意紧紧闭着眼睛,将脑袋埋在季砚怀里,用力调息,想要平复下来。
一遍遍告诉自己别怕,别怕。
云意攥着季砚的衣摆,良久才从他怀里一点点抬起头,季砚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画舫,目光扫过上面的人,当即便知晓了缘由。
楚家被定罪之后,其子女,男的充足军营,女的则没入教坊,云意看到的正是楚德承的嫡女,楚曦。
云意曲紧的指节用力到每一个关节都泛白,她急促地说:“大人,我认得她,她是……”
“我知道。”季砚打断她,轻声安慰,“我知道,别害怕。”
云意摇头,眼尾沁出了慌怕的泪意,语无伦次的说:“……她看到我了。”
季砚将掌心压在云意脑后,将她护在怀里,遮挡住她的视线,“你那个时候才不过几岁,现在早就变了模样,她认不得你。”
云意听了他话,终于冷静下来,大人说的没错,若不是她记得那个镯子,如何也不会相信面前姿态妖娆的人,会是她那位骄傲不可一世,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年楚曦便是用带着那个镯子的手,捏着她的脸,不屑一顾的轻蔑看着她,她说了什么,她说:“你也配称是我妹妹”,“野种”……
云意痛苦的闭紧眼睛,眉心脆弱怯怕的颦紧。
季砚低眉不语,带着她进了舱房之中。
另一头,率先走上画舫的贺霆眯起眼睛对身边人道:“我怎么瞧着……前面画舫上那人的背影,像是季阁老。”
“侯爷怕不是看花眼了,季阁老怎么会在此。”
贺霆未置可否,”让船夫把船开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意平复下心请之后,才发现膝上火辣辣疼得厉害,她刚才不管不顾的往大人怀里扑,膝盖撞在了凳角之上。
定是磕破皮了,云意捏着裙摆想检查一下,但又怕会让季砚担心,将提起一点点的裙摆放下,忍着疼没有吭声。
季砚看着她说:“当年,楚承德与高氏对外都称你是与你母亲一同遭遇了不测,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所以即便是遇到曾经楚家的人,你也无需担心,只做不认得,从没有见过。”
他最终会救下云意,也是权衡之后的决定,如若不然,他会更早接她离开。
云意点头,楚家其他人的下场,她已经从王炎嘴里听说过,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她做不到原谅他们,也做不到同情,互不相干就够了。
她只是不明白,她所谓的父亲,怎么会如此善心将她托付给大人,是因为愧疚吗。
季砚见她心绪不宁,这湖也没有游下去的必要,扬声唤何安。
过了一会儿,何安才进来,“大人,遇上宣德候的画舫,他想请大人移步过去小坐。”
季砚道:“拿一坛酒过去,替我谢过侯爷的美意,再吩咐船夫靠岸。”
何安领命退了出去。
贺霆那边笑着接下何安送来的酒,待人一走,他脸色倏然一沉,似笑非笑地冷哼道:“倒是还请不动他了。”
在场的官员谁也不敢应声说季阁老的不是,就是再多给他们一个脑袋也没这个胆子。
有人打圆场道:“许是季大人还有要事在身。”
“若真有要事,又岂会在这里游湖。”一道婉转轻悠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楚曦。
“我分明瞧见,似是还有别人在画舫上。”她端着酒盅,身姿软倚在贺霆怀里,媚骨酥柔,她不屑一顾嗔声道:“不过就是故作清高罢了。”
场上谁也不敢应声,贺霆掐着她的下巴,“这话你也敢说。”
“妾不过就是一届女子,也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楚曦轻蹙起眉心,下巴微扬,眸光眷眷睇着贺霆,“若是说错了,还请侯爷恕罪。”
有什么比被当初名满京城的富贵花,这般乞怜的巴望着更能令一个男人心潮澎湃,贺霆眯起眼,贴着她的手指将酒饮下,“你都这么说了,本候自然是要恕罪。”
有了台阶,这事就算是翻了篇,琵琶舞乐起,薄纱轻摇,画舫在夜色里行往湖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