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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上午,金晓玲的座位被班主任调到了我旁边。屁股还没坐热,金晓玲的脸就怼到了我眼前,嘻嘻哈哈地把胳膊肘撑在我桌面:“你叫什么?”
“田楠雅,你呢?”我下意识旁倾,反应过来后,回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叫金晓玲,我写给你看,诺,就是这样。以后我们要好好交朋友啊。”她随手抄起笔,在本子上写下工整的名字,指给我看,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雀斑像融化的巧克力屑,点点落在我的眼里。在那之后,我经常看到这种笑容,该怎么形容呢,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笑,疯疯癫癫,没有目的,好像她要做某件事,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第一天我们俩就聊得火热,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唾沫飞溅”,甚至上课经常偷偷交换聊天本,说悄悄话,这一切都被语文老师看在眼中。因为我的成绩不受影响,她的成绩也没有“雪上加霜”,所以语文老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周末我骑上心爱的自行车,踩了十多分钟的路程去找她。我的这股热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我每次交朋友那样。
这天上午,我和金晓玲在聊天,金珊珊突然走过来,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教室后面。
“楠雅,你单独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金珊珊说完走到教室后面,又重复喊了我一遍。她的身旁站着苏浅离,苏浅离漠然地看了我一眼,就转头了。
“你有什么事吗?”我愉快的笑容还没有消散。
“我跟你说,金晓玲不洗澡,身上有很多跳蚤。我小学时就看到了,跳蚤在她身上跳来跳去。跳蚤会吸人血,很快会生一堆小跳蚤。你要是跟她做朋友,会被她传染跳蚤的。赶紧和她绝交,我是为你好。”她揪着我衣袖,凑近我耳朵,煞有其事地叽里呱啦一大堆。
“真的假的?不会吧……”我半信半疑。因为这时我还没接触网络,身边也没人长过跳蚤,所以我是第一次听说跳蚤这种生物。
“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是你的事,跳蚤真的很恐怖……”她拖长尾音,表情十分严肃。
我怀着心事回到座位。金晓玲正在和前桌的男同学畅聊,看到我回来,立即热情地靠近我,我吓了一跳,躲避她,然后把椅子向外面移动。她两三次欲找我聊天,我都沉默不语,我实在没那个心情,我很害怕被传染恐怖的跳蚤。
虽然我隐隐觉得金珊珊在撒谎,想联合女同学孤立金晓玲,但是由于我太害怕跳蚤了,所以我对这件事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我想和她做朋友,可是靠近她会被传染跳蚤。我纠结,苦恼了一小会儿,突然想到:对了,刚才我怎么这么傻呢。我可以劝晓玲每天洗澡,经常洗头啊,还要使用肥皂和洗发水,那样她就可以摆脱跳蚤了。
我脸上顿时多云转晴,可是这下换金晓玲不理我了。叮——语文老师揣着书走上讲台。上课时金晓玲一直和前桌传悄悄话本,身体故意离得我远远的,期间还和前桌一起笑着瞥了我好几次。
我疑心他们在写我的坏话,满肚子火。放学铃刚响起,金晓玲没打招呼,拿起书包就溜了。我的自行车送去修理了,这几天都是她顺路载我回家。今天偏偏一放学就冲出去,都不打算载我了。要和我绝交了吗?绝交就绝交!
我红着眼眶,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收拾完就坐在座位发呆了很长时间。
一阵吵嚷以后,教室里只剩我和苏浅离两个人。在调座位前,我和苏浅离是同桌,语文老师见我们上课老是交头接耳,才把我们拆开的。我对她说:“我们一起走吧。”
“好。”
我走了过去,指责金晓玲因为我一会不理她就不载我,和我绝交。
“是她主动和我绝交的,绝交就绝交,我才不稀罕!”话音刚落,金晓玲就戏剧般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楠雅,你怎么还没下来?我在楼下等了你很久,等不到你,上来来找你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早上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好。浅离,我先回去了,拜拜。”
我不自在地随她下楼,一语不发。
“楠雅,我先把自行车搬出来。”
我望着她纤瘦的身体走进楼道下,泪腺开始崩不住。
“坐上来。”金晓玲开朗地咧开嘴冲我笑。
坐上自行车的后车座的瞬间,我眼泪直下,泪水覆盖了我的脸庞。我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以至于整个脸都是酸痛的。
然后我擦干眼泪。
“明天见。”金晓玲挥挥手。
回家进卫生间洗脸,我看见镜子里是个两只眼晴肿着的自己,忍不住嗤笑一声,释然。
初一上学期结束,她就辍学去戏班了,我为此叹了口气,我知道以后会是陌生人了。毕竟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交汇点,形成两个独立的圆圈,分散在茫茫人海中。在我读初三时,她来找过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给我看了女儿和老公的照片。虽然看到她这么早就被家庭束缚,我想摇摇头,但是她谈及老公时甜蜜的笑容,让我也跟着一起高兴。但愿她一直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