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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六上午,樱花路128号又一次热闹了起来。病房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病人们,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窗外楼下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近,最后停在了大门前略显空旷的停车场里。此时正是盛夏,停车场周围种满了三四米高的大杨树,此刻巴掌大的叶子碧绿碧绿的。风一吹,全都沙沙沙的摇曳起来。
樱花苑128号是一家精神病疗养院,坐落在远离市区的山上。由于医院的名字十分绕口,所以里面的医生病人就都用门牌号称呼这里。附近的村民不知为什么,都对这里避之不及,所以平时鲜少有人来。就连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也要从这里走将近20分钟的时间,所以也很少有病人逃跑。从山下到疗养院只有一条公路,周围不是杂草就是树,因而路公上出现个车子就分外显眼。所以每当有车来,全院的病友就都激动起来,不知是谁的家属来了,还是又来了新病友。
只见黑色奥迪车的车门打开,首先从后座下来一个中年妇人。紧接着从驾驶位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过了一会,两人又从车后座上连拉带扯的拖下来一个小女孩。看身段约莫十几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远远地看也没半点生气。两人拖拽着的将那个小女孩架进了门。
肖远从楼上往下看着,那小女孩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就这么被父母驾着进了医院的大门。肖远也不过18,9岁的年纪,确是这里的“老病人”了,不光呆在这里的时间久。听说还是三进三出,最后再进来了连父母都不管了。
樱花路128号虽然占了一整个山头,但整栋楼却不是很大,病房也不是特别多。而且听说只有病情比较稳定的患者才会被送到这里来。
一众病友们看三人走进了楼,纷纷转移战地从窗口移到了二楼大厅去等着。大家还议论着,说看来又来了“新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患者都经常发疯般的喊打喊杀。也有一部分病人不会去打扰别人,通常就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
肖远跟着大家一起,挤在了二楼大厅。疗养院一楼是接待处,缴费处等等。二楼往上是病房,医生的诊断室也在二楼大厅一左转。一般新来个人,都会先被值班医生“审问”一番。未成年人都是监护人陪着来的。
不一会,大家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架着一个小女孩走上了楼。旁边还跟着两个护士。肖远看着奇怪,那两个大人穿着打扮甚是体面。男的在这大夏天也是一身的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也擦得锃亮。女的也穿着漂亮得体的的高级套裙,拎着看起来颇为昂贵的包,脸保养的也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不少。反观那个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灰色大体恤,宽松牛仔裤。衣服裤子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看起来又脏又宽,倒像是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偷来的衣服。另外她带着个很大的帽子,像是刻意遮着什么,连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光着脚。肖远偷想着,难道她小小年纪就脱发了?
小女孩就这么被拖拽着,带进了诊断室。
今天值班的是沈医生。沈医生是个四十多岁出头的女医生,经验丰富和蔼可亲,一般不会像其他医生那样骂病人。肖远还是挺喜欢她的。
诊断室的门原是有个窗户的,但里面还有帘子,帘子一拉从外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病友们只能悻悻的回活动室去了。几个人还纷纷猜测着这个小女孩的来历。不一会广播响了,让病人们去窗口拿药吃药。
沈青走进诊断室的门,微笑着和两个家长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沈青。”说着随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胸牌,然后示意他们坐。
童辛的妈妈看上去微微有些紧张,立马说“沈医生好。我们是童辛的父母。我们是从六院转过来的。是,是杨大夫主治的。啊,这是她的病历本。”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拿出里面的病历本递给沈医生。
沈青接了,打开细细的看着,童辛,女,17岁...左耳尖物刺伤…幻听...自残...一个个不那么美好的词眼进入眼帘。
她看完抬起头对童辛妈妈说,“我昨天和六院的杨医生通过电话了,他把基本情况都跟我说了。但我还是得再问一些问题,可以吗。”
童辛妈妈马上说“好的好的。您问,我们肯定都会配合的。”童辛爸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沈青心中感叹了一下,手表价格不菲啊。
沈青示意护士先将小姑娘带进诊断室的里间,然后向她父母解释道,“考虑到不要刺激病人,我们最好是将监护人分开问问题。”
童辛妈妈先是站起来,然后听到沈医生这样说,又点点头重新坐下。其实将家属和患者分开问话不仅仅是为了不刺激患者,更是因为有些问题只有分开问才会有答案。小姑年就像是在睁着眼睛睡觉一样,毫无反抗的任由护士带走了。
“好。那么,您女儿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个情况的。比如说类似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沈青打开本子开始问问题。
“这个…”童辛妈妈皱着眉迟疑了一下才说,“她一直都挺正常的呀。从小也是一直都身体健康,都没怎么生过病。这次不知道怎么的。”
沈青叹了口气,打断了她话继续问道,“那她这次是在哪里将铅笔刺进了自己的耳朵?”
沈医生问了大约一刻钟的问题,就让父母先出去等,然后又让护士小姐姐把小姑娘带进来。
“怎么样?”旁边另一个男护士许晖忍不住插嘴问道。沈医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姑娘进来之后,坐在椅子上,还是那副麻木冷漠的状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事不关己。
沈青看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连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身材瘦弱,显得发育不良,粗略一看根本不像是个17岁的高中生。
沈青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走过来蹲在小姑娘面前,与其非常和蔼地说,“童辛,我知道你可能非常的痛苦,难过,或者无助。但是你要告诉我们发生了,我们才能帮助你。有时候,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知道吗?”说着她想握一握小姑娘的手以视表安慰。
可没想到一直毫无反应的小姑娘被沈医生稍微碰到之后,忽然猛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站起来机械般的往后退。一直退到墙壁无处可退处,就抱着双臂,浑身微微颤抖着慢慢蹲下去。
沈医生刚想上前扶起她,或许是刚才童辛站起来的时候碰翻了椅子动静太大,诊断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童辛爸爸皱着眉头走进来,看着蹲在墙边的童辛,不分青红皂白就上前一把抓住厉声说道,“你在那干什么!给我站起来!”说着便要把童辛拽过来,小姑娘的胳膊被他抓住的时候,她突然尖声大叫起来,一边叫着还一边使劲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她爸爸。
可一个小女孩哪里是成年男子的对手,她很快便被抓着站了起来。童辛爸爸继续教训着她,“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天陪你上医院你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我们不工作吗?你觉得这样好玩是吗?一天天的不想着怎么好好学习,成天搞这些没用的!我看你们这些大夫也tm的瞎搞。”
童辛逐渐由大叫变为哭着大叫。身体却还是在不停的疯狂的挣扎着。
沈青刚开始没想到通信爸爸会忽然进来,还突然这样暴力对待童辛。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示意护士,然后走过来和她爸爸说,“童先生,她现在情况很不稳定。请您交给我们吧。”说着不容置疑的将童辛爸爸的手拿开,一边和护士一起控制住了小姑娘。
这时诊断室的门口早有其他护士推过来的床,几个护士一起将小姑娘绑在了床上,因为她还在一直不住的抽搐哭喊着。
原本早已散了的病友们,听到响动纷纷又围了过来。还有两个病友看见童辛哭喊也忽然坐在地上跟着哭喊了起来。沈青又赶快过去安抚那两个病友。沈青心想,幸好他们刚吃过药,不然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骚乱。
童辛被推走之后,来了另外一个男医生拿着一堆表格例行公事般的对她父母说,“根据刚才的情况,建议童辛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们会随时制定治疗方案和你们联系的。咱们先去一楼办理住院吧。”
童辛爸爸厌恶的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哭喊的另外两个病友,便大步的走下楼去了。
沈青这才回想起刚才,自己和护士因为童辛爸爸的忽然闯入愣了一会,可童辛的妈妈似乎一直很冷静的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丈夫拉扯训斥。不,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漠。完全的事不关己,甚至眼睛都一直看着别处。和刚刚在诊断室里焦急关切的摸样大相径庭。
这时候她问留在旁边和她一起安抚病人的许晖护士说,“童辛的爸爸妈妈是亲生父母吗?”
许晖想了想说,“是的吧,她父母没有再婚记录,也没有领养记录。应该父母双方都是亲生的。”
“哦,知道了。”沈青应道,眼底却多了一丝不忍的神色。
童辛被绑着推到二楼的“禁闭室”里。其实这里只是一件普通的病房,只是这间病房里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门一关,虽然开着灯,但就像关禁闭一样恐怖。病友们都称其为禁闭室。这里也成为了医生护士们经常用来吓唬患者们的好手段。
大部分病人只要一听护士说,“你要是再不吃药/吃饭/睡觉/安静就把你送进021。”就都会妥协照办。
童辛就这样被关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快到中午了。沈青医生和护士小章推着中午饭走进021病房。
护士泉章先将床头升起一些,将童辛从平躺着变为斜坐着。沈医生走到病床前轻声问道,“童辛,如果现在我们将你松开后,你保证不再激动了,就点点头,我们就将绑带松开。”原本沈青没指望着小姑娘有回应,但却看见童辛僵硬的点了点头。
沈青医生见状,便和章护士一起松开了绑住童辛手脚,头,和腰部的带子。
童辛被松开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依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童辛,你的父母已经帮你办理住院了。我们会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决定你的治疗方案。如果你积极配合,到时治疗预后良好的话,我们会和你父母商量安排你出院的。好吗?”沈青依旧轻声说道,尽量不想刺激到她。“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尽快回家,回到到学校。而不是一直呆在医院里,对吗?”
沈青注意到,当她说到“回家”的时候,童辛瘦小的身躯无意识的抖了一下。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沈青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现在,你需要先换一下衣服。”说着将推车里的病号服拿出来,放在童辛身边。“这里是午饭,你换好衣服之后,可以在这吃饭。我们过一个小时再来看你。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这个铃。我们这位章护士就会过来的。”说着示范着按了一下铃。
沈青等了一会,见小姑年没什么反应就和护士章泉出去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此刻病人们都在三楼的食堂吃午饭。可肖远却徘徊在021病房的不远处,偷偷观察着。他见这时候医生护士都走了,就悄悄跑到021病房的门口,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跟曲率拐弯铁丝,朝着门锁捅了几下,啪嗒一声就门就开了。
肖远再三确认周围没人之后,便迅速弯着腰猫进了病房。等他看向病床的时候,病床上却空无一人。肖远大吃一惊,心想这房间既无窗户也无地道,一个大活人怎会不见了。等他的目光继续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阵之后,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了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蜷缩着躺在床底下,头上还带着那个大大帽子。两人目光交互的那一刹那,肖远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两人互相默默的看了一阵。小女孩的眼神空洞无光。肖远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探索和好奇。只见肖远慢慢伸出手去,一把撤掉了童辛的帽子。
这下两人都吃了一惊。童辛是没想到这个从未见过的毛头小子会突然摘掉自己的帽子。而肖远吃惊的是小女孩帽子底下的纱布。
童辛头上一大片的头发都剃掉了,正个头上和左边耳朵缠着厚厚的纱布。左面的纱布还隐隐渗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