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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了!
阿西莉浑身尴尬得发热。
一看见阿西莉爬上喉头染上脸颊的潮红色,杰狄疼痛的身体便一紧。
“我向你调过情。”他硬着头皮断定。
阿西莉没有反应。她没法反应。她的声音似乎已迷失在胃和喉咙之间的某个地方。
“该死!看看我。”他温柔地命令,试图不去理睬头部的悸痛,耐心等待着,直到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金色目光和他的相遇。“我很抱歉。我唯一能够提供的理由就是自己那会儿发烧烧胡涂了,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去碰你。”
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尖一样刺穿了阿西莉敏感的梦境。他居然为他吻她而表示道歉!对她来说那么至纯至上的欢悦,原来对他而言并不是那样。
“非常正确。”她生硬地说,和着咽回去的泪水,从发紧的喉头挤出几个字来“我相信如果当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话,你就不会吻我了。”
即使是个盲人也能发现,他伤害了她的感情,杰狄厌恶地想。她竟然离题万里,一下子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他头疼得要命,没法为刚才编织借口惹下的乱子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办法,只好姑且接受眼下的现实。
“我刚才撒了个谎,宝贝儿。”他钝钝地说,“事实的真相再清楚不过,无论我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想的都不是仅只是吻你,我想要你陪我上床。非常之想。为了把我的手从你身上挪开,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意志力。但是那也不能赎回我曾经对你动手动脚的过错,即使我那时是因为发烧而有些神志不清。”
阿西莉目瞪口呆,马上变得快活起来,陷入了彻底的迷乱之中。
“说得对,”她奋力解脱出来,“你并不明白你当时在做些什么。而且,也只不过是吻了一下。”
杰狄恨恨地骂了一句,瞪着她。
“如果你像这样去亲吻每一个男人,就别怪他们会伸出爪子来抓烧伤,然后在你不愿就范的时候变得疯狂起来。”
柔美的红晕即刻从阿西莉脸上消失了,它变得苍白而满含创痛,一双受了伤害的金色眼睛和他的眈眈相视。
“我不像吻你一样吻每一个男人。”她带着平静的尊严说道,手上紧握着那杯水。“我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吻过任何人。我从来不想这样做。”
一阵强烈的欣喜摇撼着杰狄。他伸出手来求她,把她拉近一些,到最后想抚摸一下她那握住杯子的手指,可是几乎没有成功。
“你用不着那样跟我说话。”他哑着嗓子说,“尤其在咱们俩单独呆在我卧室里的时候,就更用不着了。而且,”他补充道,黑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惋惜,“我可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男人。”
“为什么?”阿西莉勇敢地问,看着激烈的情绪在他那鳞峋的脸上涌动。
“因为咱们的世界是不相干的,你和我。”他回答,“我是一个既不相信也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城里的女人。这是我很久以前得到的教训。现在我已经老得不可能再忘掉它了。对女人来说我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上床。从你刚才对我说的话里,我认为你对和我同床共枕并不感兴趣。别欺骗你自己,说我们不会在床上翻脸,宝贝儿。咱们俩之间能够产生足够的化学反应来点燃炸药堆。如果咱们曾经做爱,恐怕早就把对方点着烧起来了。我不想伤害你,琼妮不会原谅我的。但我也不能保证可以约束住自己不去伤害你,”他生硬地说,“因此不要取笑我。你有责任去重新开始做那些咱俩都放弃不了的事。”
阿西莉瞪着他,被他的话引起的想象吸引住了。她金色的眼睛变得温柔而明亮,丰满的嘴唇因为潜意识里的渴望而微微开启,目光落到了他的嘴上。
杰狄准确无误地读懂了她的想法。
“打住,别这样看着我,”他粗哑着嗓子说,“除非你想要我剥掉你的毛衣和牛仔裤,现在就摘你。”
阿西莉很震惊,她迎住他那火烫火烫的黑色目光,心里有点惊煌。“你病了,你不能。”
杰狄恨恨地骂了一句。“如果我现在是在临死前的床上就不要紧了。你让我这样燥热,如果我神志不清的话,我早就跟你做爱了。我告诉你——别取笑我。如果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弄不明白躺在我身子底下会是什么样子,那么我会展示给你看的。你懂吧?”
“我懂。”
“你真的懂?”杰狄扫过来谜似的一眼。“很高兴你能懂,因为连我都不相信自己能弄明白,为什么我非得想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直想到头疼。”
阿西莉受了侮辱似地瞪着他。
“你的意思是——有个人像我!我犯了什么错?”
“从肉体上说,你没有错。你很完美。你有一个让我为了能看它一眼而万般头痛的身体,一张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脸蛋,还有一个让男人联想到缎面和夏夜的嗓音。”
阿西莉浑身充满暖意。热气注入她的腹部甚至还往下移。他用他的语言迷住了他,她得费点劲才能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那就错了吗?”
“不,没错,”他被激怒了,低吼道,“你剩余的部份错了!”
阿西莉茫然地瞪着他。“我剩余的部份?”
“正是,你剩余的部份。那部份住在纽约的高级公寓里,穿着貂皮大衣,戴着镶满钻戒的手表,隔上那么一年两年,就可以坐着飞机来来往往地去会朋友。”
他的讥讽对阿西莉来说简直是入骨三分。
“我原来告诉过你,我住的地方不是放荡的小巷,”她说,“而貂皮大衣和手表是我在那些公司做模特儿它们送我的礼物。”
杰狄瞪着她,一张严峻的脸令人费解。他又伤害了她。其实说白了,他刚才所描述的是他过去的未婚妻而不是阿西莉。卡拉不会只是为了看护他而整夜蜷缩在摇椅上。不,卡拉会赶下一班航班回到辉煌的灯火里去,去参加下一个酒会。他刚从越南带着疤脸拖着伤腿乘船归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做的,那时候连大夫都不能保证他是否还能再走路。过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想不起她的长相来了,可是她那毫不负责的冷酷的话语还深深铭刻在他的脑际:“我想你会明白,杰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一个跛子生活在一起,我就做不到。徒劳的尝试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事不宜迟,咱俩吹吧。”接着她转身走出了房门,甩下伤痕累累的他,那创伤比弹片刻在他脸上和腿上的疤痕还要深。
“如果是我错了,我道歉。”他草草收场,黑色的目光从那双受伤的亮眼睛上收回来。
他一撑床站起来,然后脱他的牛仔裤。
“转过去。”他儒雅地说了一句。这时阿西莉还在继续盯着他,对他从怒容满面到一脸斯文的突然转变感到大惑不解。
她的视线落到他那双手上,只见它们正停在牛仔裤上面,大拇指钩到旧斜纹布面里边。
“哦!”
他冲着她一脸尴尬的红潮轻笑着,她飞快转过身去。
阿西莉听见斜纹布滑过皮肤的声音,还有拿东西盖住的沙沙声,随后就是弹簧床轻微的轧动声。
“你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
她定定地吸了一口气,使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才转过去面对着他,一看见他散在白枕套上的黑发和从宽阔的古铜色胸膛上垂下来的床单,她的心“咯”地动了一下。
“入睡以前你需要吃点药。”
这一番折腾似乎使他精疲力竭。阿西莉轻柔地拧了一块湿巾敷到他的太阳穴和前额上。
“你不必留下来。”他咕哝着,黑色的目光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正向他弯下身来。他不能告诉她受人照顾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也不可能让她知道,当她把清凉的湿巾敷到他滚烫的皮肤上时,她那手的触摸有多么惬意。
“我知道,我想留。”她安静地说,一抹纤巧而温暖的笑意挂在唇边。
“你真的拥有一张我所见到过的最最漂亮的嘴。”他呢喃道。厚厚的睫毛困到一起,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一阵连续的锤打声把阿西莉惊醒。阳光正透过窗户播撒在她的脸上。她不情愿地从摇椅中坐起来,因为颈部的一阵刺痛而退缩了一下,然后按按痛处,打了个呵欠,不得不承认,像一根麻花一样缩在椅子里睡觉并不是最舒服的过夜办法。
沉重的锤打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响起来。阿西莉意识到有人在门口。她一掀毯子从椅子上跳出来,匆忙穿过房间,走下围廊和扶梯。
一个瘦高个儿的牛仔正想再敲门,这会儿惊讶得大张着嘴,盯视着这个一把拽开门来的衣冠不整的妇人。只见她黑发垂肩,一张脸还没有上妆。金色的眼睛带着睡意而满含询问,松垂在紧身牛仔裤上的宽毛衣,衣上的色彩投映在眼里。一双小脚上涂得火红提亮的脚趾头偎依着凉冰冰的橡木地板。
“有什么事?”沙哑的嗓音悦耳地发问。
艾斯?兰根为杰狄做工头有十五年了,发现一个女人在他老板的房子里,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把帽子一脱,露出了稀少的灰头发。
“呃——我,嗯——你是谁?”他冒出一句,狼狈得把该有的礼貌全都给忘了。
“我是阿西莉-苔尔尼。”阿西莉回答,以同样的唐突回敬他。“你是谁?”
“本人叫艾斯,夫人,艾斯?兰根。我是这儿的工头。”
“哦,我明白。”阿西莉回答。
这两个人站在那儿互相盯现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大概是斯蒂芬妮小姐的一位朋友?”
“我恐怕不认识什么斯蒂芬妮小姐。哦,她是杰狄的妹妹?”看见艾斯肯定地点点头,阿西莉摇头说,“不,我不认识她,我是琼妮的朋友。”
“哦。”没有一样是艾斯觉得对劲的,他决定另辟蹊径。
“呃——我想找老板——”
“如果你指的是杰狄,他现在病了,不能受打扰。”阿西莉回答,抱起双臂抵御凉风。
“他病了,是叫他怎么病了?”
“有点发烧,显然旧病复发。琼妮说这病是他在越南染上的。”“如果他发高烧并且有些神志不清的话,那就算了。”艾斯知趣地说,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西莉。“好吧。我想我该回去接着干活了。杰狄醒来的时候,你就告诉他说我和那些小伙子会给他撑着事儿,直到他病好了。”
“我会告诉他的,”阿西莉冲这瘦高个儿牛仔笑了笑,动手关门。
“你是琼妮的朋友,嗯?”好奇的艾斯忍不住来一番最后的探察。
“对,大学时代的朋友。”阿西莉一边微笑着回答,一边轻轻关上门。“再见。”
“再见。”艾斯只好放弃探问,重重地踏过走廊,走下台阶,走到那条铺雪的小路上。
阿西莉关上门,拉开透明窗纱朝窗外凝视,看见那个瘦长的身影慢慢向牛仔们居住的小木屋走去。
一个调皮的微笑浮上她的唇际,在她那金色的眼睛里闪出眩目的火星。那人显然被莫名其妙地伤了一回。杰狄-麦考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连他的雇员都对在他屋里看到女人感到实实在在的吃惊?她乐意这样去想:她是杰狄现在看得见的唯一的女人,即使这只是因为他帮了琼妮一个忙。杰狄似乎在有关他俩为什么有矛盾的问题上,有某些错误而固执的认识,但是没有办法,阿西莉认定,她要让他回心转意不会那么容易就是了。尤其是他已经承认了被她所吸引,而他又是她生活里遇见的第一个能使她双膝发软、脑袋发晕的男人,这种时候就更难办了。
阿西莉想要取悦于这个躲着她的牧场主,这一番决心在后来的三天里遭到了严峻的考验。首先,杰狄要么是发着高烧,稀里胡涂,要么就是在昏睡。但是接着药物就开始起了作用,他的神志变得异常清楚?一还有些愠怒。
当他因为汤太烫而向阿西莉发火的时候,她就会失掉甜蜜体贴的耐心,一双小拳头支在臀上,以眼还跟,金色的眼睛冒出火来。
“杰狄-麦考罗,你正在倒行逆施。我现在告诉你,你还是收场吧,因为我要在这儿呆到你能站起来为止。”
“哦,是这样,是吗?”他低吼着答道,注意到她那义愤填膺的胸脯,把翠绿色丝质短衫上的纽扣都扯紧了。“为什么?”
“因为不管你允许不允许,你都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而我正好是这儿的唯一人选,”她顿了顿,顽皮代替了眼里的愠色,“还因为我想让你病好了以后再吻我一次,而不把它归咎于神志不清,就是这样。”
杰狄皱着的眉头被惊愕的表情取代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言地盯住她,厚而黑密的睫毛在一双夜一样深沉的眼睛上眯起来。
“我警告你,你胆敢取笑我。”他开始威胁,可是阿西莉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会这样,”她附和道,朗然一笑,“但是我想在这几天之内我还是安全的。”
“我不想打赌。”他吼道,但是一丝意料之外的微笑挂上了他的嘴角。“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对吗?”他喃喃道,乐起来。
“什么?”阿西莉的眼睛委屈得睁得老大,但这金色的深潭里闪出的淘气出卖了她。
“在我躺在床上无助得要命的时候,你就糊弄我吧。”他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挪揄。
“哈!”她反驳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就知道唬人和抱怨!要么汤太烫了,要么又太凉了。灯不是太暗了就是太亮了!或者是——”“行了,行了,”他有些羞赧地承认,“我是一个坏透了的病人。我讨厌生病。”
阿西莉眼珠一动。“哦!我怎么就从来也没有想到。”
“你有一张伶俐的嘴。”他回敬道。
阿西莉冲他一拧那双极富表情的眉毛,他咧嘴笑起来,不是那种嘴唇的短暂性抽动,而是真正的露齿而笑。她也笑起来,霎时间好象有一只暖洋洋的茧把两人包在了一起。可是杰狄很快就把这张罩着他们的网冲破了,他把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撕扯开来。
阿西莉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绞住,焦急地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打破了那突然降临的沉静。
“离圣诞节只有三天了,”她满脸放光地说,“你又是病又是这样那样的,不可能自己搭起一棵树来。你愿不愿意我去找个牛仔来帮你搭?”
杰狄愣愣地瞪着她,好象她突然长了两个脑袋似的。
“一棵树,”他茫然地说,“用来干吗?”
“当然是做装饰啦。”
杰狄继续大惑不解地瞪着她。
“你知道——一棵圣诞树。就是拖进起居室,把它支起来,给它装上彩灯,挂上各种装饰品,在它下面堆满结好丝带和蝴蝶结的包里的那种树。”阿西莉双手叉腰有点讥讽地望着他。“那种你母亲和父亲过去也许经常搭的树。”
“哦,”杰狄不满地咕哝着,把床单塞到臂下,拿拳头狠狠捶打脑袋下面高高的枕头。
阿西莉耐心地等着,但他什么也没说。
“那么,你想让我去做吗?”
“找想让你去做什么了?”
阿西莉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你想让我去帮你弄棵树来吗?”
“我不搭圣诞树。”
“为什么不?”
“我就是不,就这样。”
“没有人不搭圣诞树。”阿西莉瞪着他,“我认识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棵圣诞树。除非——除非他不是美国人,才没有圣诞树。”
“是吗?好吧,那么我猜我不是美国人。”他没头头没脑地说。
“为什么不是?”
杰狄不想劳神去回答她。
“你给我听着,”她固执地说,“为什么不是?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圣诞节意识吗?”
“我当然有!你把我说得像个斯克鲁吉?,真是活见鬼!我只是不愿意去砍倒一棵树把它拖到屋里,再花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折腾它,给它挂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想去看这样一棵树啊?接着,就是两个星期之后我还得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饰物取下来,放好了,再把这棵树拖回外头去。这是对一棵好端端的树的虐待,也是对我的时间的消耗!”
阿西莉瞪着他。他的话语无形中描绘了一幅死板的图画:一个独居的男人,连假日里那点起码的欢乐都没有人来和他共享。她忍不住拿这来和自己对圣诞节的钟爱相对比,还有自己每年12月花在装饰公寓上面的时间和精力,也是与此不可同日而语的。
她决定尝试走另一种途径。
“但是杰狄,我也许不能够去琼妮那儿过圣诞节了,没有树,似乎不大像过节。如果我搭起一棵来,你会很介意吗?”
杰狄黑色的目光在那张温柔而满含期待的脸上浏览了一遍,他不能扫了她那小女孩一般的兴致。他还是不能肯定他会多做点什么。
“好吧,好吧。”他低声说,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要看见这个女人重又露出笑脸。他觉得自己以往对女人的祈求总反应非常冷淡,可是现在这种冷淡却慢慢软化了,他企图隐藏住这点变化。
她的脸一下子放出光彩来。亮得像她想要的圣诞树,激动得一躬身用那温柔的唇在他的颊上印了一吻。
“谢谢你!”她笑出声来,明显针对的是他对她那温柔一触的反应。“我要叫艾斯明天给我们砍一棵树来。”
“我来告诉他。”杰狄谎称。艾斯大概会以为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情种。杰狄才不想让那个多嘴的工头从阿西莉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呢。
阿西莉对杰狄的合作感到很满意,可是等到第二天上午6点艾斯敲开前门时,她惊讶地看见杰狄穿戴整齐地下了楼。
“你去哪儿?”
“回去干活。”
“不行!这太早了!”
杰狄看见那张着急的脸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正焦急地望着自己,他冷漠的脸柔和了下来。
“你多虑了。”他哑着嗓门说,伸出中指去抚平她眉间的皱纹。这轻轻的一摸让他浑身一震,连忙缩回自己的手。阿西莉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金色的目光因为潜意识里的渴望而变得灼热。
他忽然转身猛地拉开了前门。艾斯那张单纯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早上好,老板,很高兴又看见你起来。”
杰狄咕哝了一声算是回答,跨出门槛。
阿西莉站在门口。“杰狄。”看见两个男人步下台阶走上积雪的小路时,她叫道。他们回头望着她。“别忘了那树!”
杰狄停了下来。只见她套着蓝色紧身牛仔裤,身穿红色套头宽松毛衣,娇小的身体嵌在门口,黑色的乱发顺脸垂在肩上,脸上没有化妆,光光洁洁的,一副天真的样子。他又感觉到了那天夜里他走进香喷喷的厨房,看见她在炉边自顾自哼歌时的那种强烈感情。
“我不会忘的。”那低沉的声音比往常显得更粗哑,他本能地清了清嗓门。他正想转身,但却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们砍树的时候,你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她的脸快活得亮了起来。
“愿意!”
“好的,”他粗哑地应着,转回身去,“10点以前做好准备,我那时候会回来。”
“我会准备好的,拜拜!”
房门在他们身后会上了,杰狄大步跨下小路,走向大门。他推开门,朝身后瞅了一眼,看见艾斯依然站着,盯着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你今天是去干活,还是整个早上就站在那里望着我?”他朝他的工头吼道。
艾斯醒过神来,急忙迈开了沉重的步子。杰狄绕到卡车那里,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
艾斯拉开他那边的门,爬上了高高的驾驶室。大卡车的引擎随着隆隆的低吼发动起来。杰狄转动着方向盘,开动了卡车。艾斯花了至少五分钟时间想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后来还是忍不住问道。
“今年你要搭一棵圣诞树,是吧?”
“是的。”杰狄低吼着回答。
艾斯看着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可是杰狄不再吭声。艾斯换了一种方式。“她很漂亮,那个阿西莉。人也不错。那天早上我来,她还端咖啡和馅饼给我吃,好久没吃那么好吃的馅饼了——她确实会烹调。简直就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在纽约城做花花模特儿的女人。”他又补上一句,从眼角瞟着杰狄。
“对。”
“她来这儿玩,对吗?”艾斯用一种天真的口吻探问。
“她原来想去拜访琼妮,可是凯西患了腮腺炎。过完圣诞节她就要回纽约了。”不等艾斯再问别的问题,杰狄就问起了南边草场的牲口近况如何,艾斯作了回答,于是杰狄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没法不让自己去思念那个女人。他不想听见唠唠叨叨的艾斯整天说她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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