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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人往又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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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窝里那只成天滋哇乱叫的下蛋状元还安稳地啄着羽毛,阿贵跟她打累了架,此刻正趴着发痴呆。

    而我眼前风吹肉颤的肥和尚,竟然只是晃了晃影子,就从状元屁股底下无声无息地拿出了鸡蛋!

    我这心一哆嗦,好悬没直接跪下去。

    自此,九岁半的我不但成了春江的卑微女奴,还成了肥和尚的龟徒弟、夜宵厨子、浣衣女工……每天起得比状元早,睡得比阿贵晚,小小年纪,累得又细又长,像春烟炸的油果,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年年做新衣。

    “龟徒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吧?”师父说他那是方言口音,决口否认他变着法骂我的坏心眼。

    我沉浸于刚练成“拂花指”第二式的喜悦中,抽空“嗯”了一声,又去状元家老公的屁股上薅下一根翠色鸡毛。快过年了,我打算给春江做个鸡毛掸子当贺礼。

    状元的老公在这院子里从来没挨过欺负,今天冷不丁屁股一疼一疼的,原地转了百八圈也没发现是我捣鬼,整个鸡都快疯了,看得我直乐,压根没听清师父又说了啥。

    “我说我要走了!”师父腾起一脚,我一跃窜上稻草堆尖尖,差点把腰闪了。

    “这回又想吃啥?”我翻翻白眼,老春爹去了以后不久我就被他收作徒弟,这个臭胖子仗着是我师父,光明正大在春海楼加餐常住,为了改善伙食,三天两头撒谎要远游,一顿践行肉吃完,出门就崴脚,哎哟哎哟走不了,我信他个鬼!

    我照常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蚂蚱似的在院子里窜上窜下。这是师父定的项目,什么时候我能自房檐跳到水缸,水波不荡;自水缸跃上房檐,瓦片不响,我的“踏雪”就算练成了。

    天灰灰亮,春烟裹了围裙袖套,搬了油锅来后院门口站定,油香一飘,买油果的客人陆续就来了。

    不是我夸张,春烟在做小吃一途的天赋简直比我这种武学奇才还少见。

    油果子叫她抻得修长匀称,炸得金黄挺括,外层酥香而无渣,内里柔软而不粘,混着淡淡奶香,若不是我亲眼瞧见,谁能想到她竟舍得往那面团里兑牛乳!败家娘们!

    前几天这姐又想出了新花样,油果两头对折夹入刚出锅的的糯米糍,往炒得喷香的白糖黑芝麻里那么一滚。外脆内软,练完功咬一口下去,美得升天!

    师父最好油炸与甜软,唤这玩意“甜金金”,一顿吃俩,风雨不误。

    这天鸡叫三遍,他却还没来。

    哼,他也知道等我拂花指练成了第一个要掐的就是他,跑得倒快。

    春烟将师父那两份递给我,开始收摊。

    因一直放在锅边烘着,倒也没冷,我恶狠狠咬下一口,脑子一片空空,望着春烟收拾。

    春烟大概比我更辛苦些,我起早贪黑地上窜下跳,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她没日没夜地操劳,却不知是为了谁。

    春江在听说她想早起摆摊时很不同意,“咱家虽不算富贵,却也不短了吃穿,哪有开着酒楼还一早起来炸油果的?我说往厨房添个打下手的你又不肯,累出病了怎办?”

    然而春江再聪明也到底是个年芳十八的妹妹,哪劝得住一头一心寻夫的双十倔驴呢?

    春江稍一琢磨就知道大姐是想攒些私房上靖阳寻那书生,瞧着原本高壮白胖的春烟在奔走间日渐消瘦却眼里放光,索性由她去了。

    日子一天赛一天暖和,也不知是脱了棉袄身子更加轻巧,还是少了师父的妨碍让我的武学修养有所精进,在某个杏花又开的春日,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踏雪”已小有所成了。

    别说水缸屋檐,我提了提气一个纵身,从墙外伸进的红杏竟也只是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颤。

    我乐不可支,下了院子便要去找春江涨工钱。她答应过,踏雪一成,便让我升职为二等伙计,月钱加十个铜板。

    我往屋里冲有人往外奔,“咣当”撞个满天钱星。

    “哪个——”我开口便要叫嚣“王八犊子”,忽的回过神来这是我家后院而非北市的鱼市场。北市靠近姑澜江支流,是整个禾阳最大的鱼市,渔夫粗犷,那里风气最野,也是我最爱逛的去处。

    话还没吞回肚子,我就被砸了满头满脸的铜钱迷住了眼。

    靠!偷钱的!

    “王——”刚到喉头的词又往外吐,一抬眼就看见大姐一脸收不住的喜悦,“八犊子”好悬没把我活活噎死。

    “大姐!你这是干嘛!”我让这两出两进憋得闹心。

    “我……”春烟久不开口,欣喜的消息也分享得比别人费劲些,还行,总算还会说话,我都快以为她已经哑巴了。

    “小元!”

    春江从大堂撩帘子出来,就望见我俩坐地生财的狼藉,深吸一口气把血压压下,玉葱指往大堂一比划,“去看看,这回又做了什么好事,人家找来了。”

    切,小场面。除暴安良总会受到邪恶势力的报复,我这个东市英雄早就习惯了。

    不就是道歉吗。

    我拍拍一屁股黄土,拖着一缕黄烟尾巴,仰头挺胸就往大堂走。

    “回来给我把院子洗干净!一天天满身的劲儿没处使是不是!”春江跟在后面骂。

    虽然挨骂,但是气势不能怂,一掀帘子,我还是春海楼的元儿小姐。

    大堂亭亭立了个翠绿色锦衣姑娘,梳一对鸡蛋头,还捆了青白的头绳绑出花朵形状,比二姐还好看,可惜面色沉凝,眼底透出不屑。

    她身后家丁数人,皆悄悄抬头看我。

    我暗暗吃惊。

    孩子被人欺负了竟还有闲心嫌弃我酒楼小,今日又带这么多人来,看来讨回公道是假,讹钱勒索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你——”还没等我大刀阔斧地摆开架势,对面“噗通噗通”已跪倒一片。

    吓得我倒退两步。

    这这这……

    那锦衣姑娘见了我也似乎有些吃惊,她向我走近两步,低声问:“敢问姑娘背上是否有块方形胎痕?”

    ???

    我在姑澜河里洗澡的事儿让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