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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蕊在靠窗户的柜台正在给顾客推荐产品。
“放了三天假,早点过来帮忙。”我侧身挤在几个顾客之间说。
钱朵朵在最里面,我们隔着差不多七八个人的距离,今天的顾客几乎没有空手离开的,仅仅只是十一当天的上午场面就异常火爆,我不知道这和我发出去的宣传单有多大关系,总觉得我绝对没白干。
“快点到里边来帮忙。”胖胖的店员向我招手让我到柜台里去码货。
在狭窄的柜台里,我最烦的就是遇到她,我们俩都需要用力吸气,才能互相让路通行,当然最需要吸气的是她,虽然她并不是真的肥胖,在和其他人比起来确实身材要大上一号。
钱朵朵今天一身黑色小西装,口齿清晰手脚麻利的推销着产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把头发扎起来的样子,额头整个露在外面圆鼓鼓的,脖子又细又长,把往常又大又圆的耳环换成了白色的耳钉。
“来给这个姐姐拿一套,装起来。”
这句话在几个店员口中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就像是一个进来收废品的,一直在拆纸箱叠纸箱码纸箱。
橱窗玻璃上的海报,店里天花板上的吊旗,柜头上的灯箱都是曾经堆在我床上那些产品的图片,可这些爆款都让我们在地摊给廉价卖掉了,如果放在这会儿应该能赚一大笔。
最让我惊讶的是一个比胖胖的店员至少还要胖三倍的女士一下买了同一款产品五套,虽然她的脸足够大。
忙碌中让我暂时忘记了时间的流失,因为接下来的时间让我觉得无比珍贵,之前我将日子以天来计算在墙上刻画,现在几乎以小时为单位在心里刻画,几乎不敢直视钟表。
阳光从店里的西墙缓缓移到东墙,再完全消失在门外的马路上,直至深夜再到天明,仅仅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午夜11点将售空的展柜补足货品,钱朵朵和所有店员瘫坐在沙发上,她胸前的金色胸牌闪闪发光,和外面天上的星星一样。
“抬脚。”我推着拖布在沙发旁和所有人说着。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我竖起大拇指。
直至11:40,所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陆续出门,依旧是钱朵朵最后锁上大门。
“那你们慢点,我先走了。”小蕊站在台阶下说。
“用不用我们送你,今天太晚了。”钱朵朵说。
小蕊没有回话,抿着嘴笑了一下,向红绿灯路口望去,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小伙儿正站在那里。
我目送小蕊的背影,直到两人汇合,牵着手离开我的视线。
突然后脖子一麻,是钱朵朵的手又像菜刀一样砍在了我的后勃颈。
“让你好好相处你不听,以后没机会了。”钱朵朵说。
我骑着自行车,深夜的凄清随着速度的提升更加冰凉,路上已经没有行人,除了飞速奔驰的汽车,只剩下我和钱朵朵在皎洁的月光下。
“你别睡着了,现在天凉。”我抖了抖肩膀说。
钱朵朵没有回应,用手掐了一下我的腰,示意没有睡着,到了地下室门口,我停下车子她还是睡着了,如果我是李洋或许会直接将她抱起然后放在床上吧,可是我不是。
“醒醒,到家了。”
听到钱朵朵关上门把插销插好的声音,我瞬间感到疲惫,这是第一次没有在睡觉前去看望王茜和二龙。
每年的秋天都极其相似,唯独今年的秋天很像电视剧里的大结局一样让人心生眷意,就连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也比往年枯的更彻底,细如烟雾的小雨从一早开始,将门口的自行车打湿,我用塑料袋套在车座上,阴云之中的太阳可以直视,我强忍着没有穿上秋裤,打着伞颤抖在去往钱朵朵店里的路上,麻辣烫摊子被伞布遮着,应该是老头也给自己放假了吧。
现在的东北是不是更冷一些,我自言自语。
受天气影响店里今天的顾客没有昨天那么多,可依然是至少三五人停留。
“今天中午可以吃一顿饱饭了。”小蕊呵呵着说。
“米线、牛肉面、炸鸡排、蛋炒饭你们自己选。”我拎着湿漉漉的袋子说。
“花儿姐,这个小伙让给我吧。”胖胖的店员左手拿起一份牛肉面,右手扯下一块鸡排放在嘴里嚼着说。
我假装没听见,在一旁收着雨伞。
“那你可得排队,排在我后面。”小蕊接话。
我和钱朵朵相视一笑,我很想感谢小蕊替我解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钱朵朵或许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今天的雨反反复复差不多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有一缕即将消失的阳光照在店里东墙的玻璃上,钱朵朵借着光在重新扎头发。
我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路灯和汽车尾灯还有门店招牌的发光字五彩斑斓的映射在镜面的柏油马路上,就像天上的繁星或者像黑夜里绽放的烟花,熙熙攘攘的行人撑着伞东归西去南来北往,能听得见雨滴落在台阶的叭叭声,也能听见汽车轮胎溅起水花的沙沙声,也能听得见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也能听的见钟表秒针转动的咚咚声,也能听得见屋子里店员高跟鞋走路的哒哒声,都是孤独的。
“过来帮忙。”钱朵朵说。
钱朵朵正在往临时组装的中岛柜上码货。
“救命啊,快来人那。”胖胖的店员大喊。
我们顺着她喊叫的地方看去,一整箱洗发液从楼梯滚落,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瞬间香气扑鼻,在顺着看上去,胖胖的店员正四脚朝天的斜躺在楼梯上。
“别动,别动,腰折了。”她哀嚎。
过了一会功夫看她没事,我开玩笑说:“你自带肉垫,没事没事。”
“后背蹭破皮流血了。”钱朵朵掀开她的衬衫。
“幸好不是你们,不然腰真的折了。”我指的是钱朵朵和小蕊这样身材苗条的。
“你嘴咋那么损。”
“还好是洗发液,值不了多少钱。”
“把地上的雨水擦一擦,还好不是顾客,不然咱们全完了,你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摔的值。”另一个店员说。
其实我很同情她,我很不理解她为什么选择在化妆品店里上班,别的店员稍稍将产品往脸上一涂,顾客立刻就会购买,可她稍稍将产品往脸上一涂,有意购买的顾客也会被劝退,后来我发现了,她也有一批忠实的顾客,这一类顾客长相普通,很不愿意找漂亮的店员咨询,对着满墙的镜子会看不下去自己的脸,只有找她才能衬托顾客的美,这或许也是她的一种“销售手段”也未可知。
“二弟晚上下班你送她回家。”钱朵朵命令我。
听到这句话,真的是阴天霹雳啊。
“我驼不动。”
“你驼的动。”钱朵朵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驼的动。”小蕊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我去给你打个蹦蹦儿。”
胖胖的店员:“我住市场那边的平房,蹦蹦儿进不去。”
果真如此,我以为她撒谎,确实七拐八绕一条狭窄的小路一直到深处,没有一个路灯,全靠两边窗子照射出来的光亮摸索的骑行,短短的一段路感觉骑了二十多分钟,我的怒气也被冷风吹散,除了颤抖什么都不重要。
她其实并不重,可我就是觉得脚蹬子踩不下去,她一只手抓着我的腰,一只手撑着伞,一点也不浪漫。
“到了,就在前门大门口停下就行。”
一个平房小院子,她和家人一起住说是,一个铁门和我们地下室房间门差不多大小,门上面有一个老式昏黄的旧灯泡。
“要不要进来坐会儿。”胖胖的店员站在门口说。
“不了,你赶紧进去吧。”我强忍着微笑,其实我心里恨透了她,我多么渴望能一直载着钱朵朵,哪怕是在风雨里。
当她转身进门,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背上,雨水把后背全部淋湿,虽然穿着黑色小西服可腰间的白衬衫衣角还是能看得见雨水和血迹混合的红色水滴挂在上面,她把伞全部撑在我的身上。
原来所有人都是拥有爱的权利的,无论你爱不爱他(她),他(她)都依然如此待你。
“我来看你了。”
路过市场看见小糖心和妈妈还有王茜正在收摊,扭头进了市场。
“二哥。”小糖心喊。
“你俩先回去吧,我和王茜随后蹬三轮儿回去。”小糖心妈妈说。
“走走走,我想吃麻辣烫。”小糖心一边说,一边麻利的站上自行车后架。
“麻辣烫好像不出摊今天。”
“我不管,你是二哥。”
“站好了,小心滑。”小糖心妈妈说。
小糖心站在后架上单手抱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撑着伞,我俩不顾冷风飞驰而去。
临街的店铺陆续拉下卷帘门,雨势不减,最后一批夜行人正在赶路。
“大哥店里的灯还亮着。”小糖心说。
我看去店里的方向,确实还有灯光,灯光下是钱朵朵,即便很远依然能一眼认出来,钱朵朵也认出了我们,钱朵朵和小糖心互相招手。
“你还没回去啊。”我问。
“我的车夫还没回来呢,怎么回。”
我们三人欢声笑语,一个自行车上三个兄妹不顾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