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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都听您的。”
陈伊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笑容满面地点头答应了,随即告别裴老太太,默默地走出了这座对她而言很是压抑的小楼。
她很清楚,人活着,就得饮水思源。
不论是为了维系现有的社会关系,还是为了完美无瑕的名誉,抑或是仅仅为了心安理得,她都必须答应下来。
在“自己”的记忆库中,她人生的第一个记忆场景,是在这个城市郊区的某个废弃的破旧铁皮仓库里。
“自己”一直清晰地记得——
那里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粗糙水泥地,高高的仓库顶棚被雨水锈蚀出了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的小破窟窿,仓库里没有灯、没有家具、没有吃的、也没有水。
除了十几个饿得头晕眼花的衣衫单薄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一个魁梧肥硕的光头中年男人会给她们送吃的。
一天一顿,不定时,或是早晨、或是中午、或是傍晚、或是深夜。
从她醒来毫无理由地认定自己被拐卖了的那天起,白昼与黑夜交替,她又冷又饿地数着从顶棚上投下星光度过了五天。
第五天,光头男人没来送吃的。
第六天早上,光头男人没来。
中午,光头男人没来。
傍晚,光头男人终于还是来了,不过她们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
而光头男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五男一女。
那五男一女竟是警察,她们得救了。
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年龄在四到十二岁之间。
除她之外,就连最小的孩子都能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爸爸叫什么妈妈叫什么。
到她这里,不管警察叔叔阿姨怎么问,她都只能提供一个答案:
我叫依依,今年10岁。
于是她跟其他三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起,被警察叔叔送进了警察局附近的社区儿童福利院,送她去福利院的警察叔叔年轻善良,拜托了他在那家福利院工作的同学关照她们。
年轻警察叔叔的女同学姓丁,于是她跟着这位丁阿姨姓丁,那时她的身份信息是:
姓名丁依依,性别女,年龄10岁,生日11月22日(被解救的那天)。
尽管,她有工作人员照顾,有一身正气的警察叔叔时常看望,但她的福利院生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小孩子之间抢饭、抢衣服、抢玩具都是小事,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心里的那点恶意是很容易挥发的,小孩子之间的那点仇恨也是很容易被化解的。
何况,她是一个心智比同龄人稍稍成熟的孩子,处理孩际关系虽然不能面面俱到但也还能维持总体和谐。
短短时日,她就成了同龄人及同龄以下孩子中的王。
最初的那段日子,她过得很惬意。
但是命运总是不可捉摸的,来自大人的恶意,并不是她那点心智能摆得平的。
从隆冬到春天,她都在忍受福利院保安队长或有意的或无意的、或言语的或行为的猥亵,就像保安队长笃定的那样:
她是一个聪明孩子。
她不敢向院长告状,也不敢跟丁阿姨倾诉,她甚至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出去。
她害怕告状带来的后果,无论成与不成,不管别人相不相信每天乐呵呵的热心肠老好人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生,自己都有可能会成为被人嘲笑被人谩骂的对象。
好在第二年春天,白玉兰花飘香的时节,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菩萨出现了。
她心目中的老菩萨是一个年长的贵妇人,同样是欣赏她的眉目清婉,贵妇人把她带进了裴家。
陈伊边走边想。
“自己”明白,一直都明白。
她能活着,能活得好,十年如一日地享受着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瞬的生活,她应该感恩!
她要永远感谢、永远尊敬将她领进这个家门的人!
不过很可惜,现在这个身体已经换了个主人了。
陈伊也很感激老太太为这个身体做过的好事,不过却没有身为“裴家人”觉悟。
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而非只会按程序行事的机器。
是人,就会不甘心。
她不过是捡了一个身体重新活一次,凭什么要她背负起原主的一切!
况且,她并不觉得慈眉善目的裴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她这个孙女。
既然是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她怎么不优先考虑自己的五个亲孙女?
而偏偏是她?
看似给她留有了自主选择的余地,但事实上并不会,身为一家之长她只需要温厚、慈祥外加一点老小孩的该有的赖皮就行了。
那些难做的事情,有的是人帮她做。
那些难说出口的话,有的是嘴代为传达。
对这类大家长上位者们的行事风格,她还是摸得清几分门道的,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处处看是吧?
那就处处看呗。
先虚以逶迤,然后尽快找机会脱离裴家,将人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噫!
那是什么?
大约二十米开外的回廊里,一个疑似她养父裴老四的中年男人跟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的女人手拉手,旁若无人地笑闹。
擦亮眼睛确认了那就是裴老四,她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她知道裴老四是一个相当老实相当天真甚至可以说在道德上毫无瑕疵的男人,他不可能在任何场合跟别的女人这样亲密,除非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别的女人,而是
“三小姐还不知道吧,侬很快就要有新妈妈了,还多了一个哥哥咧。”
手里捧了一个黑色方形纸盒的颜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作为察言观色了一辈子的人精,自然能错过陈伊脸上下颌骨快要脱臼的错愕,满脸喜庆地望着回廊边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指点江山臧否人物:
“说起来这女人了不得,独自把一个跟大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拉扯大,跟四先生认识区区三个月就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更奇怪的是,一向不待见这种不检点的女人的老太太居然对她大开绿灯,同意他们下个月结婚咧。”
说着说着,拍着大腿大叫一声:
“哎呦!!!”
叫完又京剧演员似的左手托着纸盒,右手掩面尖叫:
“哎呦呦,哎呦呦,侬看侬看,亲上了!!!”
末了,又不屑地啐了一口:
“啐!狐狸精托生的,四先生以前多正派的一个人呀,现在变得这样、这样、这样的不正经。”
只是,没有遮全的本应该写满了“端庄”的脸上,隐隐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嫉恨和落寞。
年纪比颜姐小一半还多的陈伊却没有如纯洁的她一般掩面遮眼,甚至拿出手机拉近焦距连拍了三张,发给了一个名为“温老师”的飞信好友。
然后淡定地收起了手机,挥手作别跟她同看一出戏的颜姐:
“颜姐慢慢看,我先走了。”
“别,三小姐慢走,我是专程来找侬的。”
陈伊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望向颜姐,只见她走过来一点,揭开手上的黑色方形纸盒说:
“一周前丽人的设计师上门来给大小姐送礼服,老太太看了觉得好,就让她们给每位小姐都定做了一套,这一套是侬的,尺寸是按年初给侬做衣服的尺寸做的。”
福利还不错呀!
陈伊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纸盒,盒子里躺着的礼服,单看质感十足的面料和细密的针脚就知道会是一件漂亮的衣服了。
而留了不少空白的领口则看起来比她以往的任何一件晚礼服都要时尚前卫一点,裴老太太是个真正的体面人,她送的礼物当然需要最完美的包装了。
“这是设计师根据三小姐侬的气质专属定制的,穿上它,一定能让侬在今晚艳压群芳的!一定要穿嚄。”
陈伊点点头,没心情调侃颜姐“艳压群芳”的“群芳”里有无包括裴家那五位正统千金了,转身朝主楼那边走去。
在那里第三层左侧的尾端,她有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面每一件陈设都做工考究、品味非凡,卫生间、书房和衣帽间任选一个都比六个人挤一间的大学寝室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