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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州的星祭师不多，可在丹尧部的大氏族里一年也能出一两个；”乌乐依紧紧皱着眉头，“难道是因为我破了天谴之子的诅咒？可那是裴先生你的功劳，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瀚州共有七部，七部之首为乞秦古部，排行第二的便是这丹尧古部。
丹尧古部的人口在七部是倒数第一，亦不像乞秦承袭大君之位，但是丹尧的人血脉天生亲近星辰，每年部里出来的星祭师能抵到其他五部合起来的一半多。
裴先生微微摇头，道，“你能得到星祭师的传承并非我的功劳，你以为在你之前没有人试图用修习秘术来破解吗？”
“那游记上记载的是假的？”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是真的，但那并非是秘术师的功劳，皆是天谴之子自身的福缘，无关人事。”
望着小丫头脸上毫不掩饰的愕然，裴先生淡淡地笑了笑，“你这可是几十年才有一次的奇迹，受人瞩目理所应当，只需安心等待，等风头一过，自然会有更热闹的事把这个名号压下去。”
裴先生的安慰显然管用，乌乐依顿时安心了很多，余光却没瞧见他在那里暗暗摇头。
真是莫名天真的小丫头，若非之前便极为出名，谁会特意关注一位‘天谴之子’的将来？前几回虽然轰动，也不过一部之内，这回轰传七部，不过是七部之人早听过她的名罢了。
出于一贯的恶趣味，裴先生并没有提醒她，反正现实会告诉她结果。
立春之后裴先生照例回了雍朝，为庆祝两人和好，塔雅抽出几天时间拉着一年多没出家门的乌乐依去了溟朦海给她庆生。
她如今是个闻名人物，即便过了一年，篝火会上议论她的人依然只增不减，不过裹着披风的乌乐依也听到了不少其他女子的名号，有凝成龙印的，有成了星祭师的，种种异相，不乏和她差不多出身的女孩子。
正如海那赫曾想过借名望增加与大氏族联姻的机会，其实捧出一代‘天女’以得到名望和资源几乎是每个稍有实力的氏族一直在策划的事。
‘天女’要么靠实力，要么靠美貌，丹尧部的蛮舞氏就专出艳惊草原的大美人，又着意吹捧，所以蛮舞‘天女’的名号是响彻了一代又一代，其他氏族不能与之争锋，也能顺带着捞点薄利，只这一代冒出了个她，生生打乱了所有节奏，众人只怕待蛮舞‘天女’出来再无半点利益可得，是以才逼得不少氏族提前造势，放出了风声。
乌乐依却不通关窍，只想着再低调个一两年大概就没什么人盯着自己了。
她彻底放了心，便和塔雅偷偷地去找巴尔召蒙。
并不是她矫情，谁不想成为众人中心，乃至青史留名？只是她尚且弱小，尼格斯尔也不够强大，凡事都过犹不及，乌乐依只是害怕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罢。
烤肉摊热闹如故，不过巴尔威名放在这，大吵大闹肯定没人敢的，姐妹俩在烤肉摊子的偏僻地找了个安静角落，两人边吃边聊，塔雅手里可是攒了不少新鲜消息，听得乌乐依是一惊一乍的。
“阿贡在追阿兰朵？”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给阿兰朵送猎物，你是没瞧见阿察汗将军见到他的表情？”塔雅舞了舞拳头，“就差直接上手了。”
没想到他们四兄妹里开窍最早的居然是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阿贡，乌乐依有点佩服他的胆量和眼光，不客气地道，“那阿贡可得加油咯，阿兰朵姐姐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打动的。”
塔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没瞧见阿贡那拼命练射箭的架势？他打算去极北关呢，说要用荒珠串成的珠琏向阿兰朵表白。”
阿贡的打算有点让乌乐依意外，又觉得挺合理，毕竟阿贡在射箭上真得有天赋，又恰好凝成鹰唳印，一年前便被孤松氏的神射手收为亲传弟子了，而荒兽体内的荒珠，对重视力量的蛮族而言，正是最大诚意的证明。
乌乐依好奇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向你提亲的人好像也挺多。”
“尽是趋炎附势之辈！”塔雅把小刀插进烤肉，一字一顿，“我才不要嫁人呢，两年后我会和阿贡一道上战场，杀荒兽！”
望着塔雅那似乎燃烧着火焰的钻石眸子，乌乐依默默点了点头，大家都有目标了啊。
她自己呢？
四五岁的时候她的目标是在阿爸和兄长的庇护下咸鱼一辈子，后来家族有意送她去东陆，裴先生也来了，她不得不努力了几分，仍然没想咸鱼翻身来着，直到她成了星祭师，好像再也无路可退了。
这一路走来，她的选择仿佛都带着被逼上梁山的味道，但她的本心呢？她是真的想退吗？
不，她不想的！
她也想朝游殇州的哲望峰顶，暮赏宁州的戎灿原，若是可以，她也想靠近那十二主星的本体，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样！
明了本心后，乌乐依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修习起来越发没日没夜，不过尼格斯尔氏內暂且只有她一个星祭师，裴先生虽然是秘术师，和她修习的到底不同路，她只能照着合萨给她的笔记独自钻研《石鼓卷》。
《石鼓卷》是蛮族自古传下来的奇书，就算是到了这灵气复苏的新时代，它的内容对星祭师而言，依然是广袤无际，包罗万象。
看她如此辛苦，呼伦犹豫了许久，打算等裴先生这次过来便和他提一提，看能不能送她去孤松氏求学。
没想到这个冬天裴先生来得很晚，晚得乌乐依都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在冬雪快化完的前几天，裴先生风尘仆仆地来了。
他先是道歉这次失约，然后告诉大家因为雍朝新皇继位，接下来几年都不能过来草原了。
“本想着……看来暂时是不可能了，”裴之晏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帐篷内那一箱子书，“功课不许落下，我会回来检查的。”
乌乐依难得没和他呛声课业太多，低声道，“是，先生。”
然后裴先生又递给她一根墨色法杖和一面刻着裴字的玉牌，“这根法杖应该足够你用到五星了，玉牌你好好收着，若是有事就凭此玉牌到天启找我。”
“知道了，您明日便要走吗？”
“对。”
得到这个答案，乌乐依回到帐篷，连夜画了幅水墨草原图。
知道裴先生不会再来，大家都很难过，尤其是乌乐依，于是在送走裴先生后，雅加决定趁着边疆战事稍停，带着大家出门去夸父族和羽族的王城游玩散心。
此时比莫干已承担起族中事物，无暇分身，铁勒尚游历在外，额齐格和宰桑仍在北极关未归，一行人除了他们四兄妹和巴尔召蒙，也就只有阿兰朵，和意外加入的孤松氏小那颜牧赤了。
他们挥别父母亲族，先是南下，穿过火雷原和虎踏河进入殇州，那火红的草原和滚滚入海的大江让众人是连连称奇。
一行人在黄花城停留了两天，然后继续出发，用了两个月穿过殇中平原上草原与森林的交界线，到达了冰炎地海，由于沿河城戒严，他们只能转头前往静错湖附近补给。
一路行来，气候多变，下雨下雪完全没个定数，不过行程倒还顺利，毕竟殇州地广人稀，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往那些热门的淘金点靠近。
牧赤和阿贡嫌弃一路过来太过平坦，除了几路牦牛群，都没见到什么离奇妖兽，也没碰到什么有名的淘金队伍，现在连沿河城也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