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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手握拳掩住嘴巴,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将手背在身后,故作一副老陈持重的模样,围着男娃踱步打量。
“好!今日既受了你这一拜,我便是你的师父了,今后你定要好生孝敬为师,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需得样样周全,徒儿的就是为师的,为师的………还是为师的……”
“哎停停停停停!”欢哥儿听着,总觉得那里不对,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小的身子才到少年的胸口,踮着脚尖质问道:“你就是不想还我钱了呗!”
“嗯……也可以这么说!”
“…………”
忒!不要脸!属实太不要脸!
——
自遇上了身旁的这两个“讨债鬼”欢哥儿便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准确的说是:在摇篮里便被扼杀了。
想到此处,便觉得越发憋屈,到嘴的烤鸭也顿觉不香了。
“哎~”欢哥儿沉闷闷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宛如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欢哥儿你怎么了?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黄小六看着他,疑惑的很,想他平日里是最贪吃的。
欢哥儿摇摇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却听得耳边传来那熟悉又讨人厌的声音:“哪是什么不合胃口,怕是觉得我们花了他的银子,心疼了!。”
“…………”
这话说的是没错,但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是不是多少有些……小尴尬。
欢哥儿严重怀疑,这话就是故意说出来气她的。
小小的人儿气的咬牙,只听得“咯嘣”一声,鸭腿的骨头被咬碎了……
转而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怎么会呢!咱们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的,若是拿这区区银钱来衡量,岂不是太庸!俗!了。”欢哥儿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撇向一旁的少年。
瞧着少年吃的很是开心,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欢哥儿便不太开心了。
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小二!过来!”小人儿挥着手,看了看桌子上的菜道:“把这个烤鸭再来两个!还有那个东湖醋鱼,红烧猪蹄,河洲扒鸡,什锦苏盘,也每样来一个!”
小人儿边说边得意的搓着小手夸赞:“你们店里的饭菜不错呀,回头上了菜,叫上店里所有伙计和厨子一起过来领赏钱!”
看着穿着便是个阔绰的主儿,想必赏钱定不少,小二激动的连忙作揖行礼:“哎呦喂小的先替兄弟们谢谢三位爷!”
看着欢哥儿这一通神操作,黄小六在一旁不停的拉了拉欢哥儿的衣角,小声嘀咕道:“你点那么多咱们吃不完的。”
“吃不完带走呀,咱们这一路山高水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遇见这么好的酒楼了。”
“那这也太多了,我们钱不够吧?”
“够的够的,敞开了吃吧!”
“…………”
心里想着她的“计谋”脸上便越发得意,偷偷去瞧陈木,这楞头疙瘩倒是只顾着低头吃饭。
“哎呦!啊!”欢哥儿突然眉头紧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用力的扶着桌子,脸色痛苦异常。
“欢哥儿你怎么了?”黄小六放下手中的筷子急忙询问。
“我也不知怎的,就突然肚子痛了,哎呦~太痛了!痛死我了!”欢哥儿说着,整个小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一旁的少年,头也没抬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吃着饭,嘴角无意间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说不清是嘲讽或是什么。
“许是你那胃吃惯了清淡,吃不得这么重的油腻,要闹肚子了吧。”
“啊对对对对!我想也是这样。”
欢哥儿索性就坡下驴,心想这倒省的她解释了,小手强撑着桌子,费力的站起身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去趟茅房,不用等我啊!”
说罢,捂着肚子扶着墙向外走去。
看着离去的身影,少年吃着菜,若有所思。
迈出酒楼大门,欢哥儿肚子也不疼了,胃也舒坦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瞬间挺直了身板。
穿过巷子,朝着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而去,边走边道:“没钱还想吃饭?还想花小爷的钱?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
许是这具身体穷苦怕了,致使她异常的抠门。
但仔细想来,似乎她上辈子也不怎么大方。
欢哥儿一边说着,不自觉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小爷一个人也能进京城,杀沐贼!什么狗屁皇子,什么狗屁侍卫!小爷不伺候了!”
好歹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还能让两个小屁孩给欺负了?
若是这般说法,倒是能显得她多了些许的骨气,而不只是单纯因为抠搜。
想着陈木一会儿吃完没钱付账,被店家围着毒打的模样,便觉得心中的怨气也消去了。
窄巷之中,小小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远去,其背影甚是嚣张。
…………
峰溪镇位于峰灵镇的南面,此处多溪流,故而取名峰溪镇。
镇子不大,但沿水而生,相对于周边其他镇子还算富裕。
镇子中央尤为热闹,街上叫卖的小贩,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一品楼,就这儿了!”欢哥儿来到一家酒楼门前,抬头望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随着前来招呼的小二上了二楼的雅座。
楼上景色秀丽,将这峰溪镇的美景一览无余,阵阵小风吹来,伴着淡淡的花香。
欢哥儿将头伸出窗外,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微风轻拂脸颊,思绪翻飞。
她已经许久未曾闻过花香了,在那个随沐辰离开北狄的秋天后……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记忆里的破败院落,院中的大树枯了枝丫,窗前杂草丛生,了无生气。
自那以后她便患上了眼疾,每逢夜里便看不见东西,四下一片漆黑,寂静的可怕。
只偶尔会有一只顽皮的小黑猫翻墙而入,在那些个黑暗的夜晚给予她慰藉。
待到草木凋亡冬雪降临,一片苍白之际,人心渐凉,再无一丝情意。
那一世,实在太过短暂,短暂到还未领略这世间的美好,便将那一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