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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槿柔这般从容自若,双手平摊,低眉掩面,只镇定有词说道,反是无丝毫慌乱,她如何不知身前人定不是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亦是识人无数,这点威势与风度自是再清楚不过,心上总该有把秤砣。
此刻权势贵胄的倾轧,她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兰嬿姐姐与她关系最为亲密,是这藏污纳垢的暗门子中唯一与她真心相交之人,今日纵使豁出全部,亦要一个公道。
元青蹲下身来,面上掀不起波澜,也并不叫她起来,只说:“槿柔小姐将事实与我禀来即可,一切罪孽因果自有论断。”
说罢,一手托起她的臂弯,让其坐了下来。窗下的甜水巷风月一条街早已归为静谧,个中却是夜夜笙歌亦不为过,楼外星辰垂影既参然,楼内轻纱裹莺红,推杯换盏撒香靡。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却是帘栊清风几许,一片伤心逶迤,槿柔眸中氤氲悲悯,探指勾樽一盏陈酿,全部饮进,才敢来说,而元青只静静听着,龙涎香浸润鼻端,却化不开悲凉:
“兰嬿姐姐与奴家关系最为熟稔,我们闲时谈诗论画,最有话可聊。她能被选为第一行首自是有过人之貌,以我来观就知她更胜我上,妈妈极其看重,自然不肯过分露于人前,只当是一张王牌。
我们二人倾心相知,她心思澄澈,单纯美好,只偶尔出阁弹琴唱曲,本想着就算日后不能如何,我们互相扶持倒也能过。待到颜色暮去之时,教些新人也是不错,从来也没料到能成这般境地。”
她一径说着,眼角却有泪滑下,半晌不言,显然是想起往昔故事,情不自禁,元青倒也没催促,她说便听,平缓了半晌,才道:
“有一日,她同奴家说与郑公子两情相悦,意欲自赎其身随他浪迹天涯。奴家面上虽十分为她高兴,到底心里不能相信男女情爱是为真,只怕那人花言巧语蒙骗了她,便日夜悬心,颇为担忧,又不知如何是好。
便好说歹说让我同他见上一面,兴许也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直至瞧了之后奴家几次诱惑于他,见那人并不为所动,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心中便已然没有初时的刻薄。因此十分赞同,觉得兰嬿姐姐得此良人相待,便是极好。
几次撮合,他并不是一味体贴俯就,而不作任何改变之辈,且是个有志气有担当的男儿,如何舍得心尖上的人儿为他吃苦,因此并不全让兰嬿姐姐出力,自己也时常卖字撰文,终究是筹得银子钱。我们好赖劝得妈妈同意,她倒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既是谋得好前程,又能如何阻拦。”
顿了一下,方才瞧着元青说道:“本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早该成了的,谁知道竟是出了这档子事,让人如何不惋惜。只怪那天杀的,偏这般恶毒。”
说罢,狠狠将杯盏往案桌上一敲,顿时水花溅起,衣衫也侵染了污渍。
“那人可是陈侍郎之子?”元青听罢,俯首向前,压低声音问道。
“可不就是他!”槿柔自是知道如今相瞒,已再无意义,再是不说便永无翻身之机,纵使被陈侍郎威胁又能如何,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应将这冤孽了结才是。
她稍稍平顺了之后,方才咬牙切齿道:“当日是他们离去的最后一晚,奴家想着去找兰嬿姐姐谈心,兴许此去一别便是最后相见之机。谁料到刚行到她雅阁前,便隐隐有一阵哭声,奴家甚觉不妙,就赶紧进去,就见着衣衫不整、发髻妆乱的她。暗门子中这么多年,如何不知是怎么回事,奴家只叫她说,定将那人寻来碎尸万段。
她却拉住奴家说:不行的,我们谁也斗不了他,定是无能为力。她从前是多么爱笑的人,那时竟是泪眼婆娑。凭她如何,也要为我考虑,生怕寻了那人有个好歹。我心疼不过,只为她伤心。待二人搂住彼此哭了一场,奴家又安慰了许久,方才略略劝住了,见她好些之后,便再也不提那些腌臜之事。”
槿柔说到此处,隐隐滚下两行泪来,实是不忍再说,竟戳到心肺。半晌才理智过来,又说道:
“奴家只怕她会想不过来,又心绪不定,比不得我们从来也没经过这样的事,如何伤心也是不及的。便劝她说那郑生自是真心欢喜她,必不会在意这些事,奴家当她是听进去了,因与我说:自己已然脏了。待得郑生来了,求我将他赶出去,说受不了那般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生活,叫他死心。
奴家自是无不应的,心想兰嬿姐姐既是真心喜欢那人,又如何忍叫他清白身世受损。心底为她们难过的同时,也觉得这兴许就是命吧,我们这般的人原是不配肖想情爱的。后来奴家又怕她一时情绪激动,便有什么想法,自此便不可转圜,就说愿意陪着她,我亦有伴,你也得些安慰,如此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她越说情绪却是越发激动,终于泣不成声,如今大抵实情已然了解,元青虽未曾离开,只不过还想知道一些其它重要证据。冷眼旁观之下,并不作安慰,还是等着她继续来说,竟是果然如此,她说:
“原是我的错,当日若是执意不去,坚持陪着她,竟也不会如此,偏我信了她的话,到底以为她是真的想通。她与我说有青儿陪着,叫我不必忧心,我执意不听,她只是赶我,说只想静一静。我拗不过她,竟真的离开了,再见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连青儿也不知去向。”
元青折扇合上,眸色冰冷,射出的寒光足以令人胆战心惊,只听她声音凛冽道:“那个青儿是什么人?”
“青儿是兰嬿姐姐的贴身侍女,最是为她着想。”
槿柔淡淡回道,面上妆花已覆,又想起当日情景。
元青睨她一眼,见她神色晦暗,眸中氤氲泪花,便试探问道:“槿柔小姐可知陈侍郎之子下落不明?”
却不想她听罢大笑一声,眸子猩红,只说:“如何不知,可真是恶人有恶报呀,这么多日都不见踪影,是生是死都难敲定。”
元青微微皱眉:“那郑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