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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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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卫麦没有来找姜瑜,倒是邓太后来了,她对姜瑜一通褒扬后,然后便问她认不认识侍御史田慎。待得到姜瑜的否认回答之后,邓太后了然一笑,离去时对她道:“卫卿真乃汝之良师也。”

    姜瑜当时只觉得一头雾水,搞不懂邓太后到底什么意思。后来她才知道,她那位老师回去后找了不少医者询问防疫之事,连夜写了奏章,详细叙述了十余条防疫章程。然而他却没有自己呈上去,而是把奏章交给了同乡侍御史田慎,让田慎上奏。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田慎呈上这卷奏章的。反正姜瑜后来看完那奏章后,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奏章上不仅说了是长公主首倡灾后防疫,而且还说那十余条详细章程也是借鉴她的话总结而来的,然后又是各种溢美夸赞,让她在朝堂大大的露了把脸。怪不得老师不自己上奏,这种奏章,他作为长公主傅能自己呈上去吗?

    等姜瑜再次见到卫麦已经是数日后了。他给姜瑜带来了个消息,朝廷下召让大司农孟秀为赈灾主官,御史中丞蔡皆为副,骑都尉高挚率羽林骑随行。又从民间征召医者数百,使太医监医者统领,前往灾区行医防疫。

    “大司农此行,国库仅拨粮数万石,赈济米粮不足,朝廷已拟定从周遭未受波及之郡县征调。如此一来,东部诸郡今明两岁皆无粮可征。国库本就未盈,天时不在我,朝廷往后几年只怕都将无力北出,徒奈北胡若何?”

    当卫麦在姜瑜面前无奈感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她默然不语,只觉有些心虚。因为最近她从周女官口中得知了一些事。

    大宣朝国库很穷,每年收的赋税,大部分都用出去了。像军费支出,官吏俸禄支出,还有什么修路扩渠之类的,都要花费。但是这些花费还并不算重,最重的是先帝时期数次北征,几乎花光国库的数代累积。后面才消停了几年,国库勉强又恢复了些元气,可先帝病了,因为怕来不及,朝廷忙把修了大半的陵墓赶工修完,期间加征了数十万役夫,耗费钱粮无数,国库一下子见了底。结果先帝又熬了一年多才去,这次赶工算是白赶了,徒耗民力钱粮,本来按原计划慢慢收尾就是一年后完工的。

    先帝大手大脚耗费这么多,姜瑜作为他的‘女儿’当然会有些不适,但真正让她感到心虚的是,国家之所以这么穷,还是因为她家太能敛财。

    大宣国库收入主要是田租,口赋,更赋。田租就是收公粮,十五税一。口赋就是人头税。更赋便是兵役徭役等不能或不想去的,在花钱请人代替后,还要每个月给国家交几百钱。

    别看国家征收的这么狠,其实即便这样还是没有皇室敛财机构——少府的收入多。

    少府所掌园池苑囿、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私营工、商营业税,关卡税,人头税中小儿口钱也归少府。更别提少府还有铸币权,盐铁专营……而少府的开支则只有天子及宫廷费用、天子祭祀及赏赐费用等。而像宗室藩王,公主什么的都有封地税收,少府是不发给他们俸禄的。

    在姜瑜的理解中,什么工商税,盐铁专营的钱不是都应该归国家收吗?在这里都给收到皇室私库了,怪不得国库经常空虚。

    这次赈灾国库出了数万石粮食,又预支东部数郡的税收。而少府仅派出百余名太医及一部分治病防疫药材,不得不说真是太抠。

    少府如今真正做主的不是少府卿,也不是小皇帝,而是邓太后,是她姜瑜现在名义上的老娘。而且她本人汤沐邑的税收也都被周女官管置在外没有动用,如今她住在长乐宫也是花少府钱,这让她该说什么好?

    “老师也不必太过忧心,我朝虽不能立即出兵北上,但北胡九部也尚未统一,不若使间拖延一二,待他日国朝稳定,再徐徐图之。”这次姜瑜反过来安慰卫麦不要太过担心了。这几日她是舒心很多了,也没什么时间胡乱脑补。

    借上次献策之功,邓太后估计是觉得女儿长大了些,自己心里有些想法了,便让周女官把长公主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跟她做了汇报,另外还命令长乐宫那几个管事,处置宫务时须让她在旁观看。是以,姜瑜每日过的十分充实,天天忙的很。

    “于北胡用间,我朝例行此策已久。然近年国事艰难,难以北顾,与胡地旧间多已失联。诚惜哉!”卫麦说道这里,怅然若失。

    他作为先帝的幕僚,先帝朝时诸多决策他几乎都参与其中。尤其是对北胡用间一事,几乎是其一手操办。

    卫麦记得那时经他手送去胡地的间者,陆陆续续便有上千人。

    这些人中有游侠,有罪犯,有良家子,亦有勋贵之后。他们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动或主动被送去胡地为间。他们中大多数人默默地死在胡地,毫无声息。只剩少数人还在咬牙坚持,幻想着有一天能接到朝廷的诏令,可以南归故里与亲人团聚。

    作为策划者,卫麦当然知道他们能回来的几率很小。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将他们一一送走了,哪怕是其中还有他那年尚未满十五岁的独子。

    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主动请缨的儿子,卫麦既自豪又愧疚,不觉便红了眼眶。

    姜瑜此时正考虑着她上辈子从某本小说上看到的‘消灭游牧民族计划’,一时竟也没觉察到卫麦的失态。

    师徒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寝殿里一时十分安静。

    “殿下,可要传膳?”候在殿外的周女官见殿内迟迟不再出声,顿时有些不安。她在此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殿内的谈话声,听得并不清晰,也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贸然进去又怕殿中无事得罪了长公主傅。好在午膳食时将近,她才有借口出声相问。

    “传吧。今日老师在此,让太官上些果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