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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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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我便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你要问我不同之处,我会老实的告诉你:我是一只妖。

    是的,没错。我是妖怪。

    但准确来说,我的血液里也有一半,是属于人的。

    我的父亲,原是一位读书人。满腹经纶、才华出众。

    上京赶考,途经一破庙时,风雨飘摇。于是他便跑入庙中躲雨。

    哪知那天正是母亲历劫的日子,母亲为了躲避雷神的追击,也钻了进去。

    见庙中有一男子,生的俊俏,于是母亲便化作人形,与之一同避雨。

    父亲与母亲一见倾心,二人不顾人妖殊途,私定了终身。随即隐居于林,恩爱了三年,并有了我。

    出生那日,漫天飞雪。我的母亲产下我后,便血崩离世。

    父亲悲伤过度,也在一月后病重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于是,我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尚在襁褓中的我,看着父亲没了气息的脸泛着青白,便哇哇的啼哭起来。

    幸得上天垂怜,有人走近摇篮抱起了我。

    凝泣一看,此人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他便是我的善导师父。

    我的母亲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玉兔,我的样子也生的极为好看。

    师父告诉我,他第一次看见襁褓中的我,便知我是半人半妖。见我肤色如雪,便给我取名为:皎月。

    意为:似月亮那般洁白。这个释义我十分欢喜。

    师父是白马寺的长老,法号善导。

    白马寺坐于入云山上。寺内除了一众僧人,只有少数香客。几乎不染凡尘不问俗事。

    师父便将刚刚足月的我,一同带回了寺中。以羊奶和米糊喂养,我竟也活了下来。

    寺中我年岁最小,大家皆是我的师兄。

    从那以后,师父教我读书,净远教我写字;净安教我打坐,净河教我念经。

    当然不止这三位。只是平日里,他们待我照拂有加,与我最要好罢了。我便也只提了他们三人。

    而我亦有慧根,学东西飞快不论,且天生会法术、能与万物通灵,能通过人的眼睛,读心。

    师兄们每每及此都对我赞赏有加。只有师父再三警戒,让我不要轻易示于人前,以免日后多生事端。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

    除却每日的撞钟听禅、偶尔也与寺内养的那只鹦鹉玄凤说话斗趣儿,倒也怡然自得。

    只是免不了,常被不知情的几个,视作疯癫成痴。

    但我丝毫也不在意,不打紧的事情一笑带过便是。

    这日晨起,我在念佛堂诵经,听闻脚步声,瞧见是师父走了进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我忙起身搀着师父坐下。

    师父坐下来后慢慢的说:“皎月,你在山中待了多少年月了?”

    我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徒儿记得春秋交替十六次了。”

    师父的目光,缓缓投向寺外苍郁的松林。晨光透过熙熙攘攘的松叶,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衬得意境深远:“师父一直未让你四大皆空,皈依佛门。如今你已到碧玉年华,破瓜之年。寺内僧人、男香客众多,恐多有不便......”

    听出其中意味,我急急打断:“师父这是要赶我走吗?”

    “皎月。”师父闭了闭眼:“下山去吧。”

    我不解:“师父,皎月从未下山去过,自记事起便在这入云山上,与师父一同参禅证悟。如今为何要我下山?”

    师父睁开眼睛,眼神缥缈虚无,手指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世上一切轮回皆有因果。人妖殊途,你本是一段,人与兔妖相恋的产物,原是罪孽深重.....

    顿了顿继续说:但念你心思纯善,能通万物灵、亦能与之交流;且......有法术加持,只须你运用得当,便可以渡助众生。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福报。如今时机已到,你可以下山了。但要记住:你要保持一颗慈悲之心,天下万物皆有生灵。需平等对待。一片石即一座佛,一座佛即一片石。缘起,自会相遇;缘到,它们的故事你便要细细聆听。渡人,亦是渡己。往后,须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啊。”

    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睫毛在他的眼圈,投下一层细碎的光影。

    师父的禅语,我并未完全参透。想到分别在即,眼里有些氤氲。

    于是我走到蒲团前,朝着师父,泪珠与响头便一同磕了下来:“徒儿谨遵师父教诲。皎月下山后,万望师父,暗自珍重!”

    发觉脸颊微凉,我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擦了把脸,生怕师父瞧出我的不舍。

    师父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之后便不再看我。

    合上眼眸,念起了经文。

    见此情景,我心下了然。便转身出去。

    关上堂门的那一刻,我没有发现,师父的眼角,也有一滴泪。

    拜别了师父,我便往大雄宝殿走去,欲向一众师兄告个辞。

    见师兄们正在大殿内布萨诵戒,即:围着寺庙念诵一些戒律与佛教书籍。给寺庙祈愿也超脱自己。

    这些繁文缛节我一向是不必做的。

    于是我轻轻退至门口,打算悄然离去。

    谁知净河却瞄见了我,步子轻快的迎了上来:“小师妹来了怎么也不进去?”他轻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往里面看了一眼:“怕扰了你们。”

    净河眉毛夸张的上挑道:“这可不像师妹平日里的作风,你进来便是了,不打紧的。”

    我轻轻的推了推他:“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一会。”

    他没再说什么,冲我做了个鬼脸便进去了。

    净河比他们都小一些,性子亦活泼顽皮。

    我始终记得每次下过雨后,他便带着我去后山臭水沟子里摸鱼。回来时被师父抓包,他大气凛然的一人扛着,绝不把我也供出来。颇有男子气概。

    这个时候,我便对他小小的身躯充满了敬仰。

    木鱼声起,我的目光落在了二师兄净安身上。他是长得最俊美的。

    只见他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的轮廓上一对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梁彰显了他的气宇不凡。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下是削薄轻抿的唇。

    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身着日常僧服海青,海青的款式是腰宽袖阔,圆领方襟,比较其他衣裳肥大许多。

    同样一袭海青,他穿在身上总是比旁人要潇洒。无论什么时候看他,衣襟与袖口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与净河的不拘一格不同,他十分爱干净。

    若是叫他去臭水沟子里去摸鱼,他是万万不肯的。

    也比不上净河勇敢,出了事,他也不愿帮人担着的。

    但有一次我却格外感动。

    那时与师兄们一起做晚课,我自认聪慧又过目不忘,便自高自大。对晚课倦怠拖延。想着旁人写完了我再开始也赶得上。

    结果师兄几个都做完了我还剩下许多,看着一个个的收拾回寮房了。我开始急了。

    这个时候我印象最深。是净安留了下来,悉心的教给我不会的题目,坐在我身边熬了几个时辰。

    我提醒他眼圈黑了,他也满不在乎的咧着嘴。油灯下的那张笑容,温柔又明朗。

    再说大师兄净远,他比我们都要年长。比净河沉稳,又不似净安的冷傲。性格较为谦恭随和,是三人里头,最顺着我的人了。

    还写的一手好字。我的字便是他教的。

    他写起字来笔势刚健,遒劲有力;矫若惊龙,生动洒脱。

    小的时候,他总会在师父用戒尺打我手心之后,偷偷的给我上药。接着轻轻的包上纱布,粗糙的大手下是藏不住的关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三个师兄啊,皆是好哥哥。

    我的嘴角淡淡勾起,忆起从前,心里总是暖暖的。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心念一动,有些酸涩。

    于是赶紧回自己的寮房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后,便匆匆奔向寺外。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怕自己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