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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动态显示出了行李盘的号码,唐方往前挤了一点, 中午到达的航班挺多, 一波接一波的人潮涌出来, 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里面的人四处张望, 不断挥动的手臂和欣喜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相见总令人愉悦。
唐方手心出了点汗,明知道出关加拿行李至少还得二十分钟甚至更久,她却忍不住不寻找陈易生, 心跳也越来越快,脑海里不断切换着见面的台词。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来了?”“晒黑了,瘦了。”“一冰箱好吃的在等你。”
唐方摇摇头, 不自觉地红了脸, 她怎么傻成这样了。
人群慢慢变得稀稀拉拉,只剩下三三两两推着行李车的人慢腾腾地往外走。唐方忍不住向经过的旅客打了声招呼, 果然不是内罗毕的航班,再一抬头,就看见了陈易生。
有的人,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中都能熠熠生辉, 吸走他人所有的注意力。陈易生无疑就是这种“太阳”。他笑得比太阳还灿烂,迈着大步, 双手空空, 根本不像刚从长途国际航班上下来的人, 远远地就朝着唐方挥起手来, 越走越快。
唐方正疑惑他怎么连行李都不要就跑出来了,陈易生已经到了栏杆前,探身把她搂进怀里,用力抱了一抱:“我是整架飞机所有的人里第一个出来的!快不快?”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小炫耀和求表扬,唐方装作看不见周边人的注目礼:“你的行李呢?”去的时候明明还有一个很大的户外背包的,回来怎么只剩一个小小双肩包了。
陈易生笑弯了眼:“留给赵士衡帮我带了,没有行李我就能第一个出关早点看见你。”
唐方哭笑不得,为了这提行李的几分钟至于给别人添麻烦吗?
近一个月不见,陈易生的确黑了一点瘦了一点,唯一没变的是精力依然旺盛,牵着唐方往走得飞快,即便之前每天有十几通电话,他依然有说不完的话。唐方不时无奈地笑着提醒他某事已经说过了,甚至说过不止一遍。
“狮子的事你上次跟我说过了——还说了两遍。”
“三只狮子□□的事?”陈易生讶然。
“嗯,你们离得近的时候已经结束了,等了三个小时人家也没再表演给你们看,你很懊恼的……”唐方脑门上隐隐有了三条黑线,汗。
“哦哦哦,那我跟赵士衡换了手机的事?”
“说过两次了。”
“哦——那UDI前天付了钱的事我说过吗?”
唐方忍不住笑:“说了,付的二十万美金现金,其实是HW出的,你还发愁怎么带回来呢。”她瞄了一眼他背后的双肩包:“不会装在这里面吧?”
“嘻嘻!”陈易生捏了捏她的手:“你看我多好,换了别的男人,才不会把自己挣多少钱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让你跟我一起开心,我好不好?”
唐方斜睨他一眼,就是不夸他:“说得好像你要分给我似的,是你收到钱,又不是我收到钱。”
陈易生抬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得意洋洋:“当然要跟你分啦,回去我们坐在地板上,一沓子一沓子美金拿出来,你一张我一张,我一张你一张,一人一半,开心伐?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不用再担心人财两空了吧?”
唐方失笑:“那怎么行,这可是你的血汗钱,拿命换来的呢。我无功不受禄,不能要。”
陈易生嘟起嘴:“最讨厌你总喜欢把我们分得这么清楚了。要不是你劝我我都不会去呢。”不等唐方反对,他又高兴起来:“你就当我提前交了十年的伙食费呗,就这么决定了。”
两人上了磁悬浮,陈易生看看窗外:“还是上海好。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上海,今天怎么看怎么好,喜欢死了。”
“那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唐方也看着窗外低声笑,不要脸的话她好意思说,却不好意思看他一眼。
陈易生稀罕地凑近她的脸:“糖?”
唐方瞄了他一眼,又看回窗外:“嗯。”
“你脸红了。”
唐方不用看窗子里的反光也知道自己脸都烫了:“因为我没你脸皮厚。”
陈易生咬着她的耳朵嘟囔:“你脸一红我就硬了,怎么办,我真不是故意耍流氓,太多天没见了——”
放在地上的双肩包被唐方拎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他腿间,陈易生一声惨呼哑在嗓子里,委屈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唐方:“砸坏了你最吃亏好吗?”
唐方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这是公共场合,你再烦——!”还没法把他丢下车……
看着唐方从包里取出耳机戴上又拿出一本书来看,陈易生眼巴巴地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自己的野蛮女友:“糖,我能靠在你肩膀上眯一会儿吗?我保证不打扰你,就靠靠,改签机票很惨的,连商务舱都没有,坐得累死了。”
“嗯。”唐方耸了耸左肩。
陈易生心满意足地蹭低了身子,头一歪,靠在了唐方肩膀上,细碎的头发戳得唐方脖颈痒痒的,她忍了忍,瞄了一眼这人的头顶心,动了动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这接机接的貌似一点也不惊喜也不浪漫,可是她满心的欢喜快要潽出来了,眼前的字一个个都浮了起来,变成身边人无数生动的表情。
片刻后,陈易生轻轻动了动,纳闷地低声提醒她:“糖,你怎么没在听歌?你戴的是耳机不是耳塞——”
***
换了2号线,没有座位,好在下午人也不算多车厢不算挤。陈易生像大猩猩一样双手吊着吊环,把唐方围在身前,低头看着她傻笑。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戆伐侬?”唐方被他看得脸又红了,想到这家伙在磁悬浮上的话,赶紧低下头。
“我开心呀。”陈易生很想咬一咬眼前她通红的耳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讨打的话:“那个——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唐方狠狠踩了他一脚,白了他一眼,索性转过身去拉着栏杆不睬他了。
陈易生笑着贴上她的背,下巴枕在她肩上:“我这样像不像地铁色狼?”
“不像。”唐方胳膊肘顶在他胸口轻声嘀咕了一句:“你本来就是个大色狼。”
陈易生干咳了两声,离开了她一点,趁着地铁轰隆隆的响声,又笑着说:“真奇怪,怎么离你远一点诱惑力反而更强了,好像橡皮筋拉得越长弹力就越强——”
“拉断了才好。”唐方忍住笑。
“断?你也太狠了吧。”陈易生苦着脸:“怎么我回来后你对我反而不好了,我在非洲的时候你倒天天说很多好听的。”
“距离产生美。”
“我现在不美吗?你看看机场里那么多人,谁有我好看?”
“脸皮太厚看不出美了。”
“我只是习惯说实话而已,怎么叫脸皮厚呢。”
“不只脸皮厚,还卑鄙无耻下流。”
“下流是好事啊,我怎么卑鄙无耻了?”陈易生忽地笑起来:“广东人说这句话就会比你多说两个字。”
唐方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好奇:“哪两个字?”
陈易生一口不太标准的粤语:“卑鄙无耻,下流贱格。”
唐方笑出声来:“你倒蛮有自知之明的。”
“喂!”陈易生气得想咬她一口,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只好磨了磨牙,委屈巴拉地一脸哀怨:“你就仗着嘴巴厉害欺负我。”
唐方赶紧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不许撒娇,不许嘟嘴。”
陈易生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大杀招被揭穿了,可是被他的糖欺负的感觉还真酸甜。
出了地铁站,唐方开了一辆摩拜,一辆小黄车:“我们一起骑车回去吧,你要骑哪辆?”
陈易生看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共享单车,兴致勃勃地选了摩拜:“这个看起来高档一点,我的第一次就交给它了。”
“你从来没用过共享单车?”
“没啊,看起来蛮好玩的。来来来,你帮我拍一个视频啊,我要发朋友圈,看看有多少个赞。”陈易生跨上车,两腿一伸安然落地,放了心,再低头看了看,斜角度貌似看起来腿还挺修长的。
“这也值得你炫耀?”唐方哭笑不得,还是取出手机对准了他:“好了吗?一二三——”
陈易生高高兴兴地骑出去十几米,一定要想看一看唐方把自己拍得帅不帅。唐方笑得不行:“美死你了。”
“啧啧啧!”陈易生捧着手机直乐:“怎么有人骑个自行车也这么帅呢!快发给我!”
“回去再发,热死了!”唐方简直要晕过去了,她知道这人自恋又自大,但是自恋成这样,她还真没想到。
好在愚园路两侧的悬铃木盛夏里密密地在空中接了吻,绿荫下有风,骑着车还真不觉得太热。唐方骑在前面,一路听着陈易生时不时地在后头“嗨!”“Hello!”“侬好呀!”只当他在逗自己,本着安全行驶的原则坚决不理他,到了红灯处停了车,一转头,陈易生倏地刹停在她身侧,一脸失望地抱怨:“摩拜的车友也太冷漠了!”
“嗳?”唐方一时没回过神来,车友是个什么鬼?
“我一路都在和骑摩拜的人打招呼,很热情的say hi,他们竟然都不理我!一个笑的人都没有!”陈易生难掩失望:“好歹都是车友,怎么这么冷漠呢?还是我们玩越野的车友好,哪怕是不同车型的,交错而过也会互相致敬啊——”
唐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前方的红绿灯,烈日下的斑马线上,行人都戴着冷漠的面具,匆匆而过,躲在树荫下的骑车人,一脸的不耐烦,唐方不记得小时候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会不会微笑着和其他人打招呼,弄堂里的邻居也许会,但现在就算在同一个办公楼里同一座电梯里,除了同事,谁又愿意给别人一个微笑一声招呼呢。她的蓝朋友,是真的很傻真的很天真了。
陈易生看着唐方出神的侧脸,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傻,蹬了蹬地,靠近了一点她的小黄车,却见他的糖忽然转过脸来,笑得比烈日还热情。
“嗨,帅哥,这么巧,我们停在同一个红绿灯前,有空请你喝一杯吗?”唐方眨了眨眼:“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骑个自行车也这么帅呢?”
绿灯亮了,陈易生的笑声穿过滚烫的马路,洒落在夏日的绿荫间。
唐方,我爱你,好爱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