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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穿越集团在招揽成员时,基本都会将个人特长或掌握的知识领域作为参考条件之一。类似工科、农业、商贸、军事这些专业领域的人才比较容易得到筹委会的青睐,但招揽的成员中也不尽然都是这类实用型人才,也有小部分从事科研的人员加入到这个团队当中,章运便是其中之一。
章运在穿越之前是一名中学生物教师,不过相较于从事教学,他更乐于将自己的精力放到专业研究上,一度十分痴迷于研究一些业已灭绝的动植物。这种“不务正业”也影响到了他的本职工作,虽然他向学生传授了远远超出课本和应试范围的知识,但校方却希望他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提高学生的应试能力而非培养学生对生物学的兴趣。
章运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范围,但以他的学历又不足以进入到专业的研究院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就算他有成为伟大生物学家的梦想,但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直到他因为偶然的机会得知了穿越计划的存在。
当章运从筹委会那里确认目标时空将是在明朝末年的时候,他立刻便打定了主意要参加这个计划,其理由也跟他的专业息息相关——他将有很大的机会领先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足足两个世纪发表关于生物物种的学说,并凭借这些理论成为后世生物学家顶礼膜拜的开山鼻祖。
当然了,章运所要做的事情可并不是打算把达尔文所著的《物种起源》抄袭一遍而已,他更希望将自己脑袋里装着的知识都贡献出来,以此来提升生物学在自然科学门类中的地位。他所受过的专业教育比起生活在19世纪缺乏系统理论知识基础的达尔文来说,足足多了一百多年的积累,所掌握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可要比这位伟人多得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达尔文在1809年降生于英国什罗普郡的时候,他章运早就成为生物这门学科世界公认的奠基人了,如果达尔文最终还是会进入这个学术领域,那么章运肯定是他奉为神明的先贤之一了。
但达尔文在原本的时空中能成为这个领域的伟人,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就得来的,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随英国贝格尔号军舰进行了五年的环球航行,期间考察了世界各地的动植物和地质方面的状况。正是因为他进行了大量的观察和采集,加上长时间的研究,才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出版了震动当时学术界的《物种起源》一书。章运与其相比,理论知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论实践经历他却是拍马难及。
达尔文在二十出头就有机会环球航行考察各地,但章运二十来岁的时候只能看着标本学习知识,工作之后的那点收入也就只能支撑他在每年的寒暑假里在国内转转,没有足够的条件专门飞去世界各地搞科研。所以当他得知穿越计划的时候,便认为这是实现个人梦想的一个绝佳环境——前提是他的打算能够得到行动组织者的支持。
当时的筹委会在听取了章运的构想之后决定吸纳他加入,团队里并不缺乏工程师、军人、商人这类专业人士,但研究自然科学的学者还真是少见。尽管章运的专业领域或许并不能给这个团队带来多少经济或军事方面的助益,甚至还得需要团队往里面投入资源为他提供研究条件,但筹委会认为这大概算得上是能够影响人类科学发展史的重大事件,值得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于是生物老师章运就这样告别了过去的生活,加入团队穿越来了这个时代。在穿越的头两年里,章运其实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待遇,因为执委会将几乎所有的人力资源都用于了前期的基建和扩张,实在顾不上章运这边的“宏图大志”了。而章运自己也知道这个时期很难拿到什么资源,所以他也老老实实地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加入了民政部下属的教育机构,安心在胜利港教书扫盲。
干了两年的老本行之后,章运终于得到了转岗的机会。这个时期安南内战结束,海汉这边派人去安南考察民情,以判断向当地引入哪些产业比较合适。而章运也以教育系统代表的身份,加入考察团去了安南。他本来的任务是考察当地的文教事业,但机会难得,也就顺便做了一些动植物标本的采集工作。回来之后,章运就打报告要求执委会拨款设立动植物博物馆,以便存放日后会不断增多的生物标本和各种图文资料。这个时候执委会才想起来,原来自家还蹲着位生物学家没有派上真正的用场,当下便给章运重新安排了工作,提供条件让他开始安心搞学术研究。
接下来这几年中,章运坐着军舰去过了海汉的每一处新统治区,安南的下龙湾、台湾岛的淡水河,甚至是远在南海的安不纳岛,他以前都已经踏足过。而这次军方安排舰队南下的时候,倒也没忘了知会章运一声,毕竟这次要去的地方已经超出了海汉的控制范围,是以前从未踏足过的领域。而章运的决定也很果断,当他听到要去到婆罗洲的时候就开始计算自己的工作日程了,毕竟他“出国”这么多次,还从未跨越过赤道见到南半球的景象,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一次全新的体验了。
于是章运早早地收拾好了行装,带上自己的所有野外用具,以及这六年下来仅有的两名入室弟子,算着日子去了胜利港海军基地报到,然后跟随舰队一起南下。不过章运在前几站并没有多大的收获,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中南半岛考察环境了,心思全都放在了南海这边。这一路上折腾了大半个月之后,总算是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婆罗洲。
“婆罗洲这个地方属于热带雨林气候,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十月到次年的三月是季风期,剩下的时间是干燥的夏季……我说的是海汉历的月份,别记错了!”章运用手中的登山杖拨开灌木丛,一边行进一边对两名徒弟讲述关于本地的一些知识。
章运收这两名徒弟是两兄弟,父母死在了GD的灾荒之中,他们被收容带到三亚的时候都还不到十岁。按照移民法,这两兄弟被送入了三亚的学校学习文化知识,照正常的流程今后肯定是送往军校或者是技工学校,不过这两兄弟到了章运的班上之后,表现出来的聪颖让章运动了私心,于是将他们收为弟子,并且改了学名叫章动、章植,简单粗暴但又形象好记。
与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有所不同,能够被首长收为亲传弟子,这对归化民来说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待遇了,更何况章运还替他们兄弟改了姓名,就差没有认干亲了,简直就是极其难得的荣耀。两兄弟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己这下子是鲤鱼跃龙门,身份大不同了,虽然对外是持师徒之礼,但实际上就是养父与养子的关系了。
章运一心治学,也没什么心思成家,一有机会就带着这两个小子往海上走山里去。反正有执委会的特别科研资金养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爷仨倒也过得快活自在。这次随舰队来南海考察,他们三人也是享受着专家级的特别待遇,联合舰队甚至为此特别延长了在婆罗洲的逗留时间,以便让他们能够采集到足够多的标本。
“婆罗洲这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土地比较贫瘠,种粮食收益不高,只能大规模种植胡椒、橡胶树、烟叶、咖啡树之类的经济作物……停步!”章运走着走着突然一抬手,跟在他身后的章动章植两兄弟立刻站住了脚步。
“拿捕虫网来!”章运下令道。
章动立刻将手里的伸缩式捕虫网递到他手上,这玩意儿还是穿越时带过来的,金属杆可以在半米到一米五之间伸缩,野外携带比较方便。而章植则是卸下背包,翻出了一个空玻璃瓶,准备来装章运等下要捕捉的目标。
“换大的,这个瓶子装不了!”章运瞄了一眼,便对他提示道:“你看前面那棵芭蕉树上的飞蛾!”
章植顺着章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失手把玻璃瓶摔倒地上。飞蛾他见过,但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展开两翼的宽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手掌大小了。
“这是世界上体形最大的飞蛾,阿特拉斯飞蛾,学名叫做乌桕大蚕蛾,雌蛾比雄蛾的体形更大。不过它破茧成蛾之后的存活期只有半个月,所以能抓到活体就得凭运气了,毕竟在这个丛林里想以它为食的捕猎者还有不少。”章运接过捕虫网之后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先站在远处观察,顺便给两名弟子说明这东西的来历。
“老师,这飞蛾的翅膀……好像蛇头!”章动说出了自己的观感。
“没错,这种飞蛾前翅向外突伸出的部分很像是一枚蛇头,有恫吓天敌的作用,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蛇头蛾。”章运对弟子的说法予以了肯定。
观察片刻之后,章运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处,然后轻轻用捕虫网罩住了这只巨大的飞蛾。章植连忙捧着玻璃罐过去,接住了这只猎物,然后扣上了铁皮盖。师徒三人捧着玻璃罐欣赏了良久,才将其收纳到背包里。
“老师,就只剩一个空瓶子了,要不要再拿一些出来?”章植问道。
章运点点头道:“那必须的,时间还早,我们还可以再走走。把装了标本的容器交给民团的人,这些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你们背着也吃力。”
这师徒三人可不是单独上岸,颜楚杰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特地派出了一个排的步兵实施护卫。当然这个差事并未旁落别家,直接就被急于让属下部队有所表现的罗杰抢去了。而章运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这帮士兵当作了民工来用。他所携带的器具中有大量的玻璃瓶罐,份量着实不轻,章动章植两兄弟都还只是少年,能负载的装备重量也很有限,所以更多的家什工具还是交给了士兵们携带。
为这师徒三人背标本的是黑人士兵马库斯,虽然背了一大包瓶瓶罐罐,但对他的行动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障碍,听到章运招呼自己,连忙快步赶过去,从章植手里接过了那个装着大飞蛾的玻璃罐。
马库斯还没将玻璃罐装进背包,突然脸色一变,将玻璃罐往地上一搁,一手拔出了腰间的狗腿开山刀,另一手将章植往自己身后一拉:“退后!”
马库斯一告警,其他士兵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立刻涌上前来将章运师徒三人护在当间。外围的几名士兵已经举起了步枪对准林间,如果有野猪云豹之类的猛兽冲出,那他们立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开火射击。
不过潜伏在林间的并不是猛兽,几个手持竹矛的土著慢慢从灌木丛中现身出来,但并没有试图朝这边靠近。他们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海汉人的戒备和敌意,对峙了片刻之后,便慢慢往后退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
“不用太紧张,这些土人大概是巴夭族人,他们生活在婆罗洲西海岸……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这片地区,说起来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的客人。”章运见危机解除,赶紧说了几句宽慰众人的情绪。
“老师,这些土人没有衣服穿吗?”注意到土著们赤着上身的章动问道。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本地湿热的气候环境造成的,这里的土著不光男性不穿上衣,女性也是一样。”章运解释道。他可不是信口胡说,在穿越之前他曾经看过一位马拉西亚摄影师在20世纪50年代拍摄的婆罗洲部落土著的照片,妇女几乎都是裸着上半身,并无扭捏造作,因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