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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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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锲子.

    阴暗潮湿的宫巷里,衣着褴褛的女子环着膝缩在角落。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可以对我动辄打骂,我却只能缩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凌乱的发髻掩着女人的面容,黑暗中,那双充斥着不甘与恨意的眸子格外清晰。

    “那么,想报仇吗?”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谁?!”女人一惊,眸子警惕地扫向周遭,防备性地往后缩。

    “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报复回去。”那声音慢慢悠悠的,却意外牵动着女人的每一根神经。

    “当然想!”女人瞪着浮肿的眼,粗糙皲裂的手紧攥着身上的宫裙。

    指甲刺进肉里也毫无觉察。

    殷红的血线,自指缝间滑过。

    “那,我助你,可否?”

    似恶魔低喃,女人的眼神儿一点点的涣散了。

    一个激灵,女人清明的眸子夹了些惊恐,瘦削的身子止不住的颤,“你、你到底是谁?!”

    声线颤抖的,几不成声。

    “我?”那声音的主人低低地笑,伴随着一道尖锐的滋啦声,男人踏过虚空缓步而来。

    女人看痴了。

    男人着了一袭紫衣,狐狸眼挑着,妖冶地笑。

    衣袍松松垮垮的,露出了精致单薄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肌理流畅分明。

    及膝的乌发仅用一根紫色的带子系着,平添了几分慵懒散漫。

    衣袂随着他的动作翻飞。

    他伸出了手,语气间携着诱惑,“我,是你的救赎。”

    嗓音低沉,彻底摧垮了女人所剩无几的理智。

    一抹红霞飞上面颊,女人痴痴地对上男人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的紫眸,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呼吸微窒,耳边似乎只有心脏失了规律的跳动声。

    男人轻笑,低哑的声线令人耳红心跳。

    如玉的指尖捋了捋女人额间沾湿的发,细细描绘着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的轮廓,低声呢喃:

    “秦嫚卿,嫚卿,我的嫚卿,去吧——”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女人耳畔,她几乎不能呼吸。

    鼻间只余男人身上让人心醉迷乱的不知名的花香在肆意地萦绕着。

    女人的眼神逐渐空洞,似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缓慢的起身,朝冷宫走去。

    无尽的虚无中,似有一道道紫色的丝线,缠绕在女人周身,密密麻麻。

    在目所不能及之处,紫曼陀罗花纹于心房扎根,自其处蔓延而上,然后,渐渐隐匿去了。

    男人依旧在笑,笑得妖娆而张扬,只是,那双紫色的眸子却是淬了冰渣子似的,寒凉的异常。

    “我的小宝贝,好好睡一觉,明天呀,才会是真正的好戏连台呢——”

    女人的身形顿了顿,继而向前走去,窈窕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食殆尽。

    男人掀了掀眼皮,轻佻的扫了一眼被阴云遮去的弦月,目光带着些讥讽。

    半晌,方闲庭信步于这幽寂的宫巷里。

    懒散地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纤长的手指,似是沾染了什么污秽。

    端的是一派的优雅矜贵。

    手绢的一角,紫曼陀罗妖冶荼靡。

    1.

    大燕十五年,初春。

    “椅桐,皇姨母要给太子哥哥选妃了,你说,我能不能被选中啊?”

    女孩儿抱着小手炉儿,贝齿紧张地咬着粉嫩的唇,出神的望着亭边的紫曼陀罗。

    未施粉黛的白净小脸精致娇俏,虽然尚未长开,但已堪堪可以看出日后的风华了。

    清棱棱的眸子敛了几分浅淡的忧愁,顾盼之间,媚意流转。

    盘虬的老树后,男人着了紫衣,暗色的花纹在长袖上肆意勾画着。

    欣长的身子此时却止不住地颤,眼尾也渐渐染了红。

    紫色的眸子里,隐隐有疯狂在肆虐。

    可——

    却被竭力地压抑着。

    紫色衣摆曳地也不顾,那双潋滟了水光的眸子,只是痴了似的凝视着亭子里出神的小姑娘。

    温柔而缱绻。

    可为什么,心,却是一抽一抽的疼。

    “椅桐,椅桐,今日你怎的不出来了?”小姑娘轻声地唤。

    寒风掠过,小姑娘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大红斗蓬。

    兜帽也未戴,就小跑着朝屋里去,还不忘小声嘟囔着:

    “天儿可真冷,怪不得连你也不愿出来了。”

    男人扶着刚抽出新芽儿的老树,生生止住了追上去的步伐。

    青筋暴起。

    如玉的指尖抠进了树皮。

    却没了知觉似的。

    鲜红的血,沿着老树狰狞的表皮滑落。

    染红了一地的雪。

    也妖冶了这一方天地。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却难以吐出一个字。

    他捂着心。

    笑得妖娆而张扬。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眼中的泪意。

    可是——

    心口传来的酸涩感又是如此的清晰。

    他想说:“清婉,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他想说:“清婉,把你的心分给我一点儿好不好,只要一点儿?”

    他想说:“清婉,跟我走,好不好?”

    他想说:“清婉,命都给你好不好?”

    可是他不能说。

    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难受的厉害。

    雪,仍在飞舞。

    树下的人儿,却失了魂。

    后来啊,很多人都记得——

    那年春末,漓水之殿,华筵至夜。

    极乐之宴,觥筹交错,奢靡华丽。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也记得——

    沈氏清婉,一舞动京华。

    蝶舞雪飞,花开满城。

    却,无人知晓——

    华筵之外,一袭紫衣的男人痴望了一夜。

    漫天的雪,在飞舞。

    纷纷扬扬地落在男人单薄瘦削的身上。

    他却觉察不到冷似的。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过,他伸手——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呀。

    男人把脸埋进手里,轻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唤:“椅桐,椅桐——”

    那年雪覆京华,她说: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以后,你就叫椅桐吧。”

    他应了声好。

    而今,依旧是雪天,他低低地,应了声,好。

    泪,沾湿了枕巾,男人笑,原来是梦啊。

    却再无了睡意。

    昏黄的月光透过纱窗撒落,男人的眸光一时有些晦涩难懂。

    片刻失神后,他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子。

    “吱呀——”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磨擦声,柔和的月光倾撒进屋里。

    窗棂外,大片的紫曼陀罗开得妖艳靡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