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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山附近五十里。
空中一青一白两道光芒略过天空,竟是白天还在未央城观战的两位老人。白袍老人脚踏一柄棕灰色的木剑,清一老人看起来则像是御风而行。
两个人都很沉默。老人的面色凝重,他眉头紧蹙,忽然喟叹一声,“师弟,你又何苦跟来呢。”
白袍老人似乎十分郑重,“师兄,今日便是生死簿里说的那一日。你的三个徒儿又不在,你我自幼亲如兄弟,叫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清一老人又叹了口气,“你又如何不知?当日师父、杜师兄,谁逃得过这生死簿?我等寻天问道,当知这其中因果。”
白袍老人沉默了片刻。忽的,他坚定地说道,“师兄,今日无论如何,我必陪你走一遭。”说完,他的眼中光芒大盛,“我也倒要看看,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无妄天灾,竟能让我师兄弟二人毙命于此?”
清一老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他看了看身边的白袍老人,又看向前方,周身忽然散发出一股桀骜又不可一世的气息,这次他只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
“好!”
一刻钟后,岷山脚下,望江镇渡口。
一青一白两道光芒,从空中急落而下,地上烟尘飞起,一旁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仿佛被劲风掀动,晃动不止。
清一老人站定,环视四周,忽而朗声道,“几位,既早等候于此,为何还不现身?”
月色迷离。晃动的古树上,忽然隐隐现出了四个人影。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分辨身形,似乎是三男一女。
其中一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沙哑,有些尖锐,又似乎是有人用小刀在划着什么器物,听起来十分怪异。
“好耳力!”
“哼。”一旁白袍老人冷哼一声,“列位,既已来此,不肯现身,又以‘天机四变’掩盖自己的声音。怎么,还怕丑不敢见人么?”
“哈哈哈哈哈”,怪异的笑声再次响起,听起来刺耳无比。“今日我们来,只因有人想和你们好好聊聊,当然要见见了。”
“两位师弟,好久不见。”话音未落,一个男子的身影从树上缓缓飞下,负手而立。此人是个身材厚实的中年人,身着道袍,星目方髯。竟是两位老人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杜轩的父亲,杜胤。
“杜胤师兄?!”两人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中年男人对着两位老人笑了笑,他的笑容十分平和而温暖。“别来无恙。”
白袍老人脸上既是疑惑,又有惊讶,但面对这个熟悉的身影,他脸上警觉的表情终究放松了下来。他向着中年人走去,“师兄,别来无......”
话音未落,忽地他手中木剑暴起,直飞中年人的面门而去!
中年人身手极快,一个箭步闪身而退。他脸色阴沉了下来,“师弟,你这是意欲何为?”
白袍老人不答,只是狠狠地盯着他。清一老人也看着这个中年人,眼神如刀锋一样冰冷。“邪魔外道,你竟然变成我杜师兄的样子,意欲何为?你一身邪狞之气,如何与我杜师兄相比,又如何瞒的了我二人?”他用眼角扫过面前的中年人,“妖术师。你和张仪是什么关系?你又如何知晓,杜胤是我们的师兄?”
中年人一时语塞。
只听树上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哈哈,三弟回来吧。早告诉过你,这二位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是吧,两位大仙师。”
清一老人和白袍老人脸色齐变。清一老人此刻的面色变得极为凝重,眼神中各种复杂的情绪转过,到最后已只剩了浓浓的杀气。
原来清一老人和白袍老人竟是大仙师?
树上的三人不见什么动作,身形一闪,都飘然来到了地上。三个人中,两男一女,两个男人一高一矮,女子则看起来比一般女人魁梧一些,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三人脸上居然都带着一个乖张狰狞的青铜制的面具,分别竟是上古凶兽雷神,应龙和巴蛇。先前露面的中年男子也退后一步,一阵青烟闪过,现出了自己的身形,竟是一个胖子,身后背着双锤,也头带青铜面具,赫然是凶兽饕餮。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那个高个子发出的。他发声的方式十分奇怪,不见他张口,只见他肚皮一起一伏。
“如何知晓?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们鬼谷一门,当真是天下无双,奇谋一出,世间无人可破?”
“当日你们的鬼谷子师父立下计谋,要孙膑假意杀你,还写下什么‘庞涓死于此树下’,告知天下,实则却让你带走了天书道字诀,隐藏于此。你们兄弟二人,这出戏唱得好。别忘了,这世上,有人做,就有人看;有人说,就有人听。”
说着,这怪异的声音竟然越变越细,最后竟变成了个女人的声音,尖利无比,若是普通人听到只怕早已耳膜崩裂。
“庞涓老儿,交出天书道字诀,今日或可饶你不死。”
高个子刚说完,忽然感觉前方黑暗中一阵森冷的杀气袭来。
原本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两点蓝光,强盛不可直视。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袍老人,沉声道,“妖人,你当我们是何人?有我孙膑在此,由得你撒野?”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沉重,迟滞,整个人好像融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在哪,只有两只眼睛,仿佛不断散发出森蓝色的光芒。一枚八卦太极图,也在黑暗中缓缓亮起,原来是那柄桃木剑上的图形。
“师弟,你先退下。”清一老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师父当日命我留存道字诀,且终身保守秘密。我易容至此,隐姓埋名已有十余年。师父以他性命中最重要的事物托我,今日竟被几个妖人识破,哈哈哈哈哈哈,岂不可笑!今日,我只能手刃这几个妖人,才不负师父所望。”他跨前一步,周身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迸发而出,“我鬼谷一门,向天为苍生谋命,尔等跳梁小丑,如何懂得。今日尔等既来了,甚好。何不留下陪老夫活动活动我这锈了十几年的筋骨!”
说着,清一老人的样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有些佝偻瘦小的身躯,一点点伸展开来,不一会儿竟已站得笔直,双肩宽阔,头上原本扎着的发髻也尽皆散开,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年轻了不少。此刻他周身的空气被他体内散发的真气灼烧的有些扭曲,须发齐飞,脚下附近的土地上,原本铺满的野草瞬间都变成了枯土。
原来清一老人就是传闻中已故的四大仙师之一,大易术师庞涓!
庞涓伸手虚空一抓,一柄碧绿色的仙剑,看起来竟似是气蕴凝结而成,上似有九龙在天图纹,赫然出现在他手中。只听他一声轻喝,仙剑直插入土,一瞬间,从他的掌心一股沁蓝色气流奔涌而出注入仙剑,又以仙剑为中心形成一个半球,迅速扩散到足有方圆一里地大小,将六人围在其中。这半球看似平平无奇,隐隐却有金色光芒滚动,听之似有龙吟之声。
“呵呵呵,磐龙结界。怎么,庞涓,你还怕我们跑么?”高个子冷笑几声。
他笑声未落,说时迟那时快,四人中除了高个子以外的三人,竟忽然闪现在了庞涓的身旁和身后。没有多余的动作,三人同时伸掌拍向了庞涓的周身要害,而手掌之上,竟都是一层淡青色的光芒!
这光芒庞涓再熟悉不过,竟是气源刀法!
庞涓的眼角微一抽搐。不见他做任何动作,一时间无数闪电伴随着轰隆的雷声直直落在他身旁四周,将他包围其中。三人一惊,急退几步,离开了雷击的范围。
电闪雷鸣慢慢从天边消失,庞涓的面庞也从电光中慢慢显现。不知是不是因为银白色闪电的映衬,他的脸色已变得更加冰冷。
“妖人,你们如何习得这气源刀法?”
“哈哈哈哈,如何习得?难道天下的秘法,只有你们一门可以修行么?”三人中的女子哈哈大笑,声音竟也是极为奇特怪异。
“既然你们不说,”庞涓的眼中精气大盛,“那就打到你们开口!”
他周身气蕴流转,双脚微微离地浮于空中,微闭双目,两手行伏魔扇印,周身衣襟无风自鼓,口中念到,
乾坤两仪,
无量初生。
森罗万象,
生死八门!
随即双眼怒张,从他双目之间的天庭射出一道灰色的光线,在空中瞬间年凝成了一个奇妙的晶体,将对面四人包围其中。
这晶体十分奇妙,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形态也似乎也一直在变化。晶体的内壁中悬浮着数十个数字,细看分为六、七、八、九,乃老阴、少阳、少阴、老阳之数,在晶体中自行流转不止。
“哼,什么鸟东西!”四人中的胖子冷哼一声,手中双锤疾出,直击晶体表面。高个子在他身后急喊,“慢着!”但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的双锤穿过了晶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甚至没有一点声响。可他立刻就发现,这对玄铁打造的双锤上之前伸出去的部分,已经悄然不见了。在双锤连接晶体的那一刻,晶体中的数字消失了片刻又重新出现,只是排布又与上次已经完全不同。
“妖人。”庞涓的声音透着一股无以名状的威严,“这生死八门乃天行之数组成的阵法,非寻得生门不得出。当日易仙梅应物被我师父困在其中,三月不得出。凭你们几个,就算熬成枯骨也出不来。”
“说出你们的来历,否则,就在此慢慢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