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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渐渐远去了。从师父的里屋,有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白袍老人走了出来。白袍老人看着三人的背影,哈哈笑道,“王自在这小子,只怕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和赤兔兔磨合好啊。”
师父也笑道,“谁让你教他那个仙情决啊,这下好了,天天把这山上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吵得都没法睡觉了。”说完他似乎白了一眼白袍老人,“你干嘛还要躲在里屋,又不是小姑娘害羞,怎么不出来直接送送他们啊?”
白袍老人也笑道,“我得保持住在孩子们面前高大的形象,毕竟他们都知道我军务繁忙,不像你,天天也没点事干。”说完他又笑了笑,看着杜轩的背影若有所思,“轩儿和璇儿也真是长大了啊。轩儿跟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是啊,那个人.......”两个老人忽然有点沉默了,周围似乎有一点安静了下来。
“好在他也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小伙子了。那个人若有知,也定是十分欣慰的,这些年多亏了你啦。”白袍老人打破了沉默。“只是......最近各方人马暗流涌动,未央盟的动作也颇耐人寻味。你为何要在这个当口让他们去挑战十二绝?”
师父的脸色有些黯然,声音也似乎变得很低沉。“有一事你还不知道。当年那个人留下来的生死簿上,我的日子只怕已经不多了。算起来,应该就在他们挑战后的一日之内。”
“什么?!”白袍老人震惊地差点跳起来,“你......你是说真的?生死簿何时显相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才告诉我?”
“就在几日前。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放不下这些孩子们......可是再放不下,这几日也不能留他们在身边了。再说,放不下又能怎样?孩子们大了,他们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选择了。只是他们这一去,七国恐怕又要翻天覆地了。”说完,师父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凝视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虽然三人的身影此刻已经从那里消失了许久了。
“不过,至少我们还可以保他们这趟去未央城的周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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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未央城。
未央城是一座临江而建的小城,城里的每家每户,几乎都彼此认识。城池虽不大,却是青山绿水环绕,十分美丽。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历来往来未央城的外地人也不少。很多年前,来往的主要是商客,最近二十年却发生了变化。
时值战国的开端,秦、楚、燕、韩、赵、魏、齐七雄并立,民间江湖人士也纷纷开宗立派,以完成七国委托的任务,领取赏金为生。随着七国散落各地的门派崛起,幻天一剑陶沐然在地处七国中心位置的未央城建立了未央盟,负责接纳、分发天下委托事务,以避免门派间不必要的摩擦。一时间,未央城成为了江湖人士活动的中心。
来往未央城的江湖人士靠接取任务为生,大多收入较高,交完任务又多要吃喝一番,再买点各国特产回家,于是来未央城做生意的的商贩也越来越多,渐渐地竟愈发兴隆了起来。近两年,世人都说,未央城的繁华程度恐怕已不在七国都城之下了。
每天清晨,未央城的船运码头,陈老爹总是第一个来,挑着自己的水豆腐担子,卖给一早下船的客人。未央城的水豆腐,香甜软糯,最是有名。外地坐船来的客人来到未央城第一件事儿,一定是先来一碗尝尝。久而久之,码头就成了吃水豆腐最有名的地方。
今天,他刚一来,就发现今天下船的客人似乎特别多,这会儿已经有十几条小船靠岸了,来的都是不认识的外乡人,早早在那里等着。陈老爹赶忙擦擦自己的桌子,铺开条凳,招呼客人们入座。不一会儿,其他卖水豆腐的当地人也都来了,铺开了自己的桌椅,客人也越来越多,整个码头都热闹了起来。
一队商人打扮的人,围满了陈老爹三张桌子,一人一大碗水豆腐,正吃的热火朝天。旁边这桌,则是坐着三个少年少女,还有一只一人多高,会说话的大兔子。商队里有个看起来十二三的孩子,黑黑的皮肤,眼睛亮亮的。他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好奇地瞟着旁边桌上的三人一兔。孩子旁边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笑骂道,“小豆子,别盯着别人看。这些江湖人士,有的脾气可坏着呢。”
“哥,听说他们能飞天入地,是真的吗?看起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啊?”小豆子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哥哥。
小伙子正要接话,同桌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颇有些气度的中年人开口说道,“要说他们是普通人也没错,毕竟他们的祖师爷,那位人称鬼谷子的半仙,悟道前也只是个凡人啊。”
“林叔,你说的这个鬼谷子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小豆子一看林叔开口了,立刻兴奋起来。林叔以前行走江湖,做过说书人,家里的孩子们都最爱听林叔讲故事。
林叔喝下了碗里最后一口豆腐,长出了一口气。“这鬼谷子嘛,大概是五十年前吧,可说是横空出世啊。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他深山悟道,半人半仙,造化通天啊。”
“半人半仙?林叔,那他会腾云驾雾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这鬼谷子的神通大了去了,有分什么仙术、妖术、异术,哦,还有幻术。这仙术,能改天换地,通达自然,移山填海。这妖术嘛,可改众生形态,变化万千。这异术,可借天地之力为已用,雷电山海任你驱使,听说厉害的,一个人可抵抗千军万马。最后这幻术,听说能掌控人心,摄人灵识,其可怖之处犹在其他几个法门之上。”
“我还听说,这些都只是一个叫术字门里的。这鬼谷子还有一个道字门,这个学问可大了去了,听说世上懂得也没几个人啊。”
小豆子虽然半懂不懂,但却听得入了神。
同桌的一位看起来较为年长的人说道,“小豆子,平常叫你多读点书,道德经背过了吗?”
小豆子嘟着嘴道,“舅爷爷,我跟你们出来玩,你扯道德经干啥呀?”
长者哈哈笑道,“小豆子,这世间万物的道理,莫过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就是那大仙人鬼谷子,他的修为也是以道学为根基啊。”
小豆子一撇嘴,“舅爷爷倒是倒背如流,您也呼风唤雨一个给我看看。”
“你......”长者无奈地摇摇头,也是拿这个宝贝孩子没办法。
“哈哈哈哈,小豆子,不许气你舅爷爷。”林叔笑道,”你舅爷爷说的没错,这道家的学问,是当今第一大学问啊,这鬼谷子听说也是从中悟道的。”
小豆子显然最崇拜林叔,一下子又来了兴趣,“林叔,那这些江湖人士都是鬼谷子的徒弟吗?”
林叔摇了摇头,“这鬼谷子哪能有那么多徒弟呀?听说十年前,鬼谷子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倒是留下了四个徒弟,现在都是当世响当当的人物,人称四大仙师。这四位,后来都分别投靠七国了。其中有两位是兵法大家,人称大异术师庞涓和大仙术师孙膑。后来庞涓和孙膑争夺兵圣之名,被孙膑打败了,惨死在马陵。然后还有纵横家?大妖术师张仪,游走列国,为天下执掌,再有法家?大幻术师商鞅,这些年好像在秦国做官,听说一直在搞什么革新变法。我还听说,这秦国最近是越来越强大了,搞不好.....”
“别乱说!”一旁的长者压低了声音打断他,语气十分严肃。
“嗨也是,不说了,只是这个事,世上谁不知道啊。”
林叔抿了一口陈老爹送上的茶水,接着道,“要说鬼谷子那些大神通,普通人哪学的了啊。不过这些年,倒是陆续有人受鬼谷子启发悟道,慢慢形成了所谓十二绝技,有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刀、剑、医、易。”
“这些技艺,都是以前就有的,但是鬼谷子之后,他们把这些都在道学之中融会贯通,倒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迸发出了隐藏的异能。要是有人掌握了这其中一项绝技,再辅以天材地宝而成的仙器,也能千军不敌、呼风唤雨、飞天遁地了。这些江湖人士啊,就是修习这十二绝技之一的人,只不过他们都自称为‘鬼谷门人’罢了。”
小豆子听得完全入了迷。“那......”
“好了小豆子,别问啦,快吃完我们都等你一个人了。再不吃完,下次什么也不给你讲了。”
“哦,好......”小豆子似乎有点不甘心,但一想到以后林叔再也不给自己讲故事了,立刻二话不说,埋头苦干了起来。
旁边的三个少男少女,正是杜轩一行三人。王自在此刻已经趴在桌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要饿死了,我们的水豆腐呢,别人都吃完了,我们的还没来......”
就在这时候,陈老爹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三大碗晶莹透亮,还在碗里微微颤动的水豆腐,朝他们走来。
“三位客官,久等啦久等啦!一个加辣,两个加三分糖。”陈老爹笑着,把三个大碗挨个送到桌上,“实在对不起,今天啊人太多了。”
杜轩微笑道,“不打紧的。只是我们三个人往来未央城也不少次了,怎么今日竟如此热闹啊?”
陈老爹陪笑道,“客官有所不知,今日可是我未央城一大盛事啊。这未央盟,今日要举行未央十二绝挑战。这未央十二绝啊,是十二绝技最强者才能拥有的称号,厉害得紧啊。”
“只不过,听说能取得挑战这些称号的资格很难,这未央盟形成二十年以来,拥有这个挑战资格的也不过十数人而已,近年更是越来越少,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呐。不过,这次可厉害了,我听说,一次来了三个挑战者,这个可是闻所未闻呐。这些客人很多都是前来想要一看究竟的。”
三人互看一眼,微笑会意。杜轩道,“老爹,多谢指教。”
陈老爹一走,王自在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兴奋地喊了一声,端起自己那碗就往嘴里送,然后一瞬间脸色都变了,“呀烫烫烫!”(此处不是乱码,作者注)
旁边的叶清璇摇头苦笑道,“你路上又不是没吃饭,昨天船上的红烧鱼头你吃了五个......不过说起来,这次师父为什么要我们坐车坐船啊?难道就是想让我们尝尝这长江鱼头?”
王自在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摇头道,“不知道。唉管他呢,坐船也挺好,难得舒服几天,醒了就吃,困了就睡。我现在都在期待回去的船了,上次船上那个刘大娘吧,手艺还是稍微差点儿......诶赤兔兔,你为啥到哪都在啃胡萝卜,胡萝卜比鱼头好吃?”
赤兔兔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想飞了是吧?”
远处豆腐缸旁的陈老爹眯起眼睛,看着这一桌叽叽喳喳的三人一兔。清晨的阳光开始一点点明亮起来,仿佛在三人身边包围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三人中最左边的少年看起来身材稍微高大结实些,虽然很年轻,但看起来却十分沉稳,仿佛此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乱了分寸。坐在中间的少女下意识地靠近了沉稳少年,又仿佛是在嫌弃右边的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另一位少年。三人吃着聊着,很快面前的三个大碗就空了。他们掏出银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那个喋喋不休的少年还在边走边说,“哎要我说,这未央城的水豆腐真是天下一绝啊。刚才电光火石之间,我仿佛悟到了一个天机。你们说,要是把这豆腐和鱼头做到一起,再放到小砂锅里炖,来个豆腐鱼头锅,岂不是美哉......”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三人一兔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码头清晨的薄雾中。
见他们走远了,陈老爹背过身,收起了豆腐摊。他缓缓走到了码头边一个四下无人的破烂小屋门口。他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就敲了敲门。门吱哑开了,陈老爹闪身而入。没过一会儿,一只信鸽扑棱棱从小屋的窗户飞了出去,一点点飞远了,消失在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