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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弟坐在爸爸陈福来28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紧紧的拉着爸爸的上衣两侧,双脚叉开着以免脚卷进车圈里去,不善言谈的爸爸一路几乎没有和她聊什么,只告诉她不在上纸寨村这1年多,她的五姑陈秀玲和老叔陈友生都结婚了,家里现在还剩七姑陈秀珠和老姑陈秀琴未出嫁了。
半路经过一个供销社,爸爸怕她饿给她买了一根麻花,还有5颗最爱吃的酒心糖,不是那种酸三色硬糖,是包着漂亮糖纸的酒心糖。
爸爸和招弟说:“你自己偷偷藏好,不用告诉妈妈我给你买糖了,也不用给大弟陈伟明吃,他吃糖也容易把牙齿吃坏。”招弟听话的点点头,她先吃完麻花,再咬第一口酒心糖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彻底忘记了去问爸爸为什么当初妈妈答应她几天就接她回家,结果这么久才来接她,这问题此刻对于她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她跟爸爸走进自己家的时候,爸爸在后面把自行车靠在墙边,她迫不及待的跑回家,想去找妈妈,可能她想在妈妈怀里撒个娇吧,她进入院子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一丝陌生了,容不得她多想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大弟陈伟明正在玩她心爱的小三轮自行车,这是她的小三轮自行车啊?现在归她大弟弟了吗?她冲过去一把把小三轮自行车抢了过来,
“这是我的,不许你玩”
比招弟只小一岁的伟明也不示弱,“这是我的,你凭什么抢,妈妈,她抢我的小三轮自行车”他一边抢一边喊妈妈。
在东屋正哄着小儿子的单连凤坐在窗户那嚷着:“福来,福来,快点管管招弟,她和咱大儿子打架呢”
在院子外面停好自行车爸爸进了院子里,看见两个孩子打的谁都不让谁,他过来拉住招弟说,:“你是姐姐,已经长大了,今年马上上小学,这个就给你弟弟玩吧,让着点弟弟。”
招弟可怜巴巴的看着爸爸的眼神,再摸摸路上爸爸给自己买的几颗糖,再看看小三轮自行车,她知道这个小三轮自行车以后再也不是自己的了,扭头就进东屋去找妈妈。
此时单连凤怀正给出生不久的小弟陈伟安喂奶。
招弟进门喊着:“妈妈,我回家了,我在姥姥家很乖,姥姥姥爷对我很好,那里的人对我也都很好!”
单连凤连眼皮都没看她嗯的回复了一句。
招弟又凑过来看小弟吃奶的样子说“小弟可真可爱啊,妈我小时候吃奶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啊!”
单连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平静的回复了一句,这一句话足以让当时年仅8岁的招弟记住了一辈子,这一句话是什么呢?
单连凤平静的说:“你不是我亲生的”
招弟愣住了,她似乎从山里的春天跳回到山里寒冷的冬天,不对啊,冬天过去不是春天来了吗?她摇了摇脑袋,这话什么意思?当时确实真的不懂这意思,但是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知道真相时,她太小了,还没有自我意识,只感到难受,这一刻她似乎知道她不敢在这个家索要亲情了,索要妈妈的爱了,索要任何一个人的爱了,从此她就像心上擦着砂纸,不得安宁,她就像被家人推出门外的过客,像浮萍一样吧。
爸爸在院子里喊她:“招弟,你这么久没在家,你去后院爷奶家玩玩去,你爷奶想你了!”
对啊,爷爷奶奶,爷奶想我,还有几个姑姑,她也顾不上细细琢磨,就从家后门直接到了爷奶家的正门,她推开大门,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两只大白鹅,扑棱扑棱的叫着,是不是爷奶在屋子里啊,她大喊着“奶奶,我从姥姥家回来了”她一边走一边叫奶奶,结果把那两只鹅给惊吓了,猛的一只大白鹅啄她屁股一下,春天穿的衣服也不多,一条单裤就这么被鹅啄了一下,疼的她哇哇的啊啊大叫,撒腿就冲进屋子里赶紧把过道的门关上,蹲着呜呜的哭着,后背紧紧顶着屋过道门怕大白鹅进来欺负她。
招弟越想越委屈啊,在姥姥家都想家啊,时间久的不敢想了,好不容易回家了,心爱的小自行车被大弟给抢走了,在姥姥家都没被蛇咬,被狗咬,结果来奶奶家被两只大鹅啄了屁股,都没人保护她。妈妈又生了小弟,还告诉我不是亲生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咋这么可怜啊?不是她妈亲生的,那就是她爸亲生的,她爸还给她偷偷买糖….
她不知道在奶奶家等了多久,爷爷奶奶七姑陈秀珠和老姑陈秀琴,他们四个才从外面回来,他们居然看见招弟不是这么久没看见的兴奋见到她,而是听到她居然被家里养的大鹅啄了,乐的人仰马翻的。招弟这时候气的啊,内心只能暗暗发誓,赶快长大,个子高大一些,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奶奶家这两只鹅给踹死,等奶奶家炖鹅汤吃鹅肉,才能报啄屁股的仇,对,这真是个好办法,然后招弟也不哭了,用手擦擦眼角的泪水。
在奶奶家吃过午饭,她第二个去了她二叔家,去找二叔家的闺女陈丽丽去了,她把兜里的第二颗酒心糖给了丽丽,丽丽问她,你哪来的糖啊?你去你姥姥家咋住这么久啊?这糖是你姥姥给你买的吗?你姥姥对你真好,招弟啥也没有对丽丽说,因为她答应过爸爸,不告诉别人。
最后她和丽丽嘱咐说,“以后去奶奶家,小心奶奶家院里那两只大白鹅,刚被一只鹅啄了屁股”。丽丽睁大眼睛夸张的表情差点没把嘴里那半颗糖喷出来,“招弟,这是真的吗?我以前去奶奶家,那只两只鹅咋没对我这样啊!招弟生气的说,“人家好心提醒你,你还这么嘲笑人家,我走了”。
她从二叔家气嘟嘟的走出来,看见她家房子的前面那个街口,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自己在用水活泥巴,还不断的发出咳嗽的喘气声,她好奇的走到了这个小女孩身边,也许是小孩子贪伴的天性,招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咳嗽一声“叫王笑笑,你是谁?你就是招弟吧,我听我妈常说起你,你前年去你姥姥家了,我妈总和我说,你该回来了,等你回来了,我就有伴了,太好了”王笑笑拉着招弟的胳膊摇啊摇的,蹦高高的,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咳嗽喘气声。
招弟身体本能往后退了两步,她可能天生就不习惯别人这么热情,况且眼前这个子不高瘦弱的小女孩,她跟山里那些伙伴不一样,这样连咳嗽再喘的,能和自己撒欢的玩吗?玩起来不会拖自己的后腿吧!招弟摸摸自己兜里仅剩的3颗糖,本想给笑笑一颗,犹豫了一下没舍得,还安慰自己说,算了,她这样咳嗽喘的也吃不了糖。
可鼻涕虫挂在脸上的笑笑还是对着招弟咧着嘴的笑啊笑的,拉着招弟走到她家门口,指着大门说:“这是我的家,就住你家前面,旁边是我老叔家,以后咱们玩就方便了,你有空就来我们家玩吧”。
从山沟里回来的招弟,就这样又迅速融入到自己熟悉又不熟悉的家乡-上纸寨村,自己亲密又不亲密的家人关系,可能一切万物都会发生变化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并不清楚的感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