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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附近杀声震天,流血漂橹。
“众将随我攻入南天门,拒不投降者杀无赦!”为首的共工帝君振臂高呼。
高阳帝君奋力冲到阵前,被前锋军卒层层围住。“阿弟!我拼死向天帝阿兄求下旨意,只要你退兵,他便既往不咎。”
共工挥起万斤重的画戟指向高阳:“此话当真?如今除你之外,我谁都不信!”
“千真万确!有文书为凭!”高阳话音落下不久,亲兵向共工呈递上了圣旨。
合上圣旨,共工眼神中浓烈的杀气开始退去,手中画戟正在慢慢放下,正待凝神与高阳说话,身边一个亲兵望着从高阳双手中召唤出的遮天火弩箭阵霍然叫道:“帝君,不好!”
高阳倒下的时候,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怒发冲冠的共工。“共工,你怎么会......”高阳下意识向前扶去,摸上画戟的右手满是鲜血。共工一把抽出画戟,高阳瞳孔散开,想要开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体刹那化为元神升入云霄。
“我怎么会识破你的诡计?我平生最恨卖友求荣、兄弟相残的卑鄙小人!”共工恨恨说道。
从极之渊。
大雪纷飞,天地皆白;冷风如刀,八方寒彻。
暴雪以摧枯拉朽之势四面倾泻而下,狂风剧烈拍打着无越山狰狞的峭壁,在谷底形成恐怖的回响。环顾左右,视物极其困难,对空间和重力的感知也好像被压制住了。
一团模糊的影子自弱水河畔飘移而来。那影子,抑或说元神,刚刚苏醒,还不习惯谷中极寒和失重的环境,一路飘来踉踉跄跄,显然控制它的力量脆弱且不稳定,就像飘摇的透明气泡,一个外力随时就可能令它破灭。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毅魄兮为鬼雄。
元神已经脱离他的身体很长时间了,大约有十万年那么久,或许还要更久一些,但身体消亡前最后的记忆非但不减不灭,反而年年岁岁愈加刻骨铭心,往事的片段在弱水河畔、在无越山下、在元神所到之处的任何地方凭空出现复又消失,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片枯叶早先被峡谷的气流来来回回卷了好几个回合,此时终于像是累极了似的从空中跌落下来,像羽毛一样轻轻擦过弱水河面,枯叶立刻像一块千钧重的石头一样瞬间沉到水底不见了,水面上看不见一丝涟漪,就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水力极弱不能载物,故曰“弱水”。任何试图接触弱水的物质都将被瞬间吸入一个没有方向和时间的虚空之中无法逃离。
要远远地避开弱水,一滴水都不能被沾到。
尚未凝气成形的元神此刻似乎正在接受一种莫名力量的感召,就像飞蛾拼命扑向黑暗中唯一的火光。
元神闪耀着温暖的金色光辉。他在这旷古空寂的深渊之中已等待了太久太久,耿耿星河欲曙天。他曾是高阳帝君,尊贵的北方玄帝,执掌六道轮回的上神,他要豪赌一个重返天界的机会。
眼前的无越山脉层峦叠嶂,参差绵延,远远望去不算太高,但是你每往高飞一丈,它也跟着升高一丈,如此这般无穷尽也,只要是没有实体的元神,永远都无法逾越它的掌控,“无越”便由此得名。
无越山和弱水都属于从极之渊的最深处。这里江河逆流,山形倒枕,冬雷夏雪,阴阳反背,除了神仙的元神以外,三界中任何生命体一旦落入其中,轻则气血逆行,重则灵识溃散,此地实属天族第一禁地。那些应劫离世的仙魄和因为种种原因羽化的元神,都会回归从极之渊。他们落在无越山下、弱水河畔亘古游荡,宛如一滴水汇入大海,各自静候机缘。
天空突然被强光划破一角。地面上一片五尺见方的圆形积雪瞬间蒸发,一道炙热耀眼的光体通天彻地,正好砸在高阳面前,光体散发的色泽气息与他的元神别无二致。
就是现在!高阳迅速而小心地飞向光柱,元神和光柱越来越近。元神边缘与光柱接触的部分率先恢复高阳本体的模样,先是一小节食指,再是半个手掌。不料此时,谷中忽然爆发剧烈地动,顷刻间便有万千山石长滚直下,惊涛巨浪拍岸而来,那是从极之渊独有的镇魂石和引魂水,高阳猜想或许是光柱的降临激发了从极之渊的防护阵。
光柱受到扰动开始收缩,巨石和巨浪又不断侵蚀裸露在外的元神,留给高阳的时间不多了。高阳心中焦急,照此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元神就会被迫消散。而完全融合飞升需要大量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只能赌一把。他起心动念,发动咒语,旋即用恢复成型的右臂凝聚真气,“紫金印,开”!
极渊殿。
东凰发现钥匙少了一把。
极渊殿共有三百六十把钥匙,现在摆在东凰面前的只有三百五十九把。消失的那把,序属天字丙列第二十八号,负责开启秘阁。殿中重要物品需每三日清点一次,显然钥匙是最近三日内才不见的。极渊殿向来规矩森严,守备严密,东凰深感事态紧急。
极渊殿是管理从极之渊的专职有司。自从九万年前机缘巧合拜入子都上神门下,又被上神安置在殿内当差,东凰办事从无差错,故此新近被擢升为极渊殿司钥,谁料钥匙没捂热几天,转眼麻烦就兵临城下。
“迷物寻踪!”东凰默念咒术,翻掌结印,下意识地想凭记忆在脑海中构想出钥匙的模样。这是一种找寻失物位置的法术,月初她在整理古籍时偶然见过一次,便悄悄记住了心法,之前一直没机会演练。
和往常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东凰叹了一口气,起身把其余钥匙收入锦袋,开始徒步搜寻。
从东配殿到西配殿,从书房到暖阁,她甚至没放过每一只花瓶和每一扇窗格,东凰每次都是里里外外看了好几回,最后又摇着头走开了。最后,整个极渊殿几乎被她翻转过来也没出现钥匙的半分影子。她开始在脑海中快速检阅最近几日所有走过的路线、去过的地方和见过的神差。
东凰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莫非......
“我特意从凡间买的“孟萱堂”柳叶酥,东凰你趁热尝尝”,相柳直接推门而入,打破了东凰的沉思。
相柳左手上是一碟柳青色酥嫩糕点,衣襟上的飘带被走路带起的急风向两侧吹开。他定睛一看,自笑道,“我就说吧,你没我不行,我不过离开天界旬月,你这里就......”
“先别管柳叶酥、桃叶酥了,阿柳你既然回来了,不如先帮我找钥匙”。后面的“一团糟”不及出口,相柳就被眉头紧蹙的东凰不由分说拉起朝殿外走去。
相柳一头雾水,但他立刻把秘色瓷碟放在案几上,毫不迟疑地跟着冲出殿门。
“出了什么事?”相柳摸了摸后脑勺。他每次感觉不明就里时就会习惯性地摸一下自己的头。
“少了一把钥匙。”东凰故作轻松地回答。
“最近几日你去过哪里,都见过谁?”相柳渐渐步入正轨。
“极渊殿,重华台,膳房,昨日午间向子都上神汇报过工作。”东凰不假思索。
“神尊是极渊殿总掌事,心细如发,丢在他那里不可能没消息,排除;极渊殿已被你翻过一遍,排除;我刚从膳房过来,在那里细细瞧过,也排除...”相柳边跑边快速分析。
“好啊,你又去膳房偷酒吃了。”东凰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哂笑着一把揪住相柳的衣襟,脸上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抓重点,别打岔,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嘛,还是不是好朋友了,”相柳可怜兮兮地把衣服从东凰指尖一点点扯回,“若你所记无误,只有重华台可能性最大。”
莫非真是不小心把钥匙落在了重华台?可为什么自己半点印象都没有?
东凰疑窦丛生,不再笑闹,摸出骨笛吹响短调,一只十二色羽毛的扶余鸟从天边展翅飞来,载起二人直飞重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