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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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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长时间,出租车就已经开到哈尔滨市赵家高速收费站的匝道,二愣侧脸又问刘艳:“刘老师,你还坐我的车去锦州吗”?刘艳从乱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打起了精神说:“哈尔滨“。二愣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的长途啊到底没了“,出租车也像二愣似的蔫了,爬匝道的上坡都显得有气无力似的。坐在后排的刘艳发现了二愣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无精打采,又匿笑着补充说“先去哈尔滨果戈里书店给丫丫买书,然后咱们就出发上锦州“。二愣听到刘艳补充的话后仿佛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他开心的说道:“好嘞,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又哼起了歌曲:“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坡想唱歌,歌声唱给我那妹妹听,妹妹听完好喜欢”。刘艳听到二愣五音不全的《大花轿》,再也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了。二愣在收费站交了高速费,出租车便向哈尔滨市区内的果戈里大街驶去。而与此同时,那台曾经停在应急车道二愣出租车后边的黑色奥迪A6汽车也从收费站开了出来。奥迪车并未往市区内开,车出了收费站,缓慢行驶了一百多米,就靠边停下了。车内的一个中年驾驶员用手机拔通了一个号码,谄媚的向手机那头说:“领导,嫂子她,哦哦,不,刘老师没走绕城高速,而是进了哈尔滨市里。应该不会去坐飞机,但她坐的出租车也没往辽宁方向去啊!嗯,嗯,是,是。跟丢不了,我在她坐的出租车里放了定位器,连着我手机呢!嗯,知道了领导,您放心,不管刘老师怎么走,我一定找机会把您要的东西给您弄回来,是,是“。奥迪司机挂上电话,就打开一款手机APP软件,软件上是一幅地图,地图上一个小红点正快速向上方行驶。奥迪司机嘴撇了撇,冷笑的哼了一声又自言自语:“刘老师啊刘老师,你逃不出我佛如来的手心”,说完奥迪车就飞快向哈尔滨开去。

    哈尔滨是省会城市,道路上的汽车拥堵不堪,车里的人麻木呆滞的一点点往前挪动汽车。也会偶尔会有一台后面的车耐不住这种缓慢的汽车移动速度,如果窥视到前面的车与另一台车之间万一出现有那么一点点空隙,便如同一条已经饿坏的野狼发现了猎物似的,狠踩油门横冲过去,然后压线强行并入,汽车歪歪扭扭的停在那车道的缝隙间,这时成功者骄傲的满脸得意,仿佛成了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会战取得的伟大胜利后的那么荣耀。后面那辆被夹塞的汽车的司机便从车窗伸出脑袋,懊恼的诅咒谩骂那台夹塞的汽车。省城建筑物即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有陈旧的老式俄罗斯建筑物,即现代化又有浓郁欧洲巴洛克风格的忧雅与浪漫特怔。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行色匆匆的,有惬意悠闲的,有形只影单的,有出双入对的,有低头沉闷的,有兴高采烈的。当然这些人都是男和女组成的,虽然他们的目的地各不相同,但他们却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也许你今天往南走,她往北走,可能明天你往北走,她却往南走。那么后天呢?谁又知道呢!大概会并肩往一个方向行走吧。

    二愣在离果戈里书店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局促狭窄刚刚能将车停进去的停车位。二愣先让刘艳下车,然后才把出租车紧贴右侧的车开进去。二愣将出租车熄灭火,把车门只开了一半,如果在稍微开大一点,就会刮到旁边的车。二愣侧着身子裂着怀,白肚皮贴着车门小心翼翼的蹭了出来。他锁好车门,穿着刘艳女式紧凑的牛仔服,双臂别扭不自然的摆动。他走到刘艳跟前抱怨哈尔滨停车真难,城市大车也忒多了,压抑的很。刘艳没注意听二愣的话,只是看着二愣穿她的衣服显得很滑稽,像马戏团惹人笑的小丑。刘艳把额前秀发捋了一下,浅笑的对二愣说:“姜师傅,咱们还是先给你买件合适的衣服吧,你穿我的衣服太小了,也不舒服”。“是啊!好像让人捆绑似的,呵呵呵“,二愣缓慢晃动双肩,表示身体的拘束,无法自由活动。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家品牌休闲服装店。在店里,二愣选了一件和那烧没了的灰黄色衬衫差不多的绿白两色相间的格子衬衫。脱掉刘艳浅蓝色牛仔服,扔到服装店里软凳子上。正要穿绿白格子衬衫,刘艳叫了他一声,从一堆挂着男式短袖衣架上,摘下一件还有衣服挂的粉色短袖走到二愣面前,拿去衣服挂,把粉色短袖递给二愣说:“姜师傅,把短袖穿里边,外边再套上衬衫挺搭的。现在已经立秋了,早晚凉,中午还有秋老虎。这两件衣服可以配合温度穿”。二愣惊讶的望着刘艳手中粉粉的短袖说:“不是,刘老师,这粉色短袖让我穿,可拉倒吧,不穿,多娘呀”。“姜师傅,你肤色白,穿这粉色的一点也不娘,也没有违和感,你先穿上,不喜欢再换一件”刘艳说。“行”二愣答应着,边穿边往试衣镜前走。穿好短袖和衬衫的二愣发现试衣镜里的他神采奕奕,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摸了下巴自语道:“人靠衣服马靠鞍,没想到这粉色短袖男人穿了竟然这么好看哩!嗯,还是我帅,穿啥都这么带劲。两件衣服穿在一起是挺搭的。衣料也好,穿在身上特别舒服。也不知道多少钱,如果太贵了,可不买”,二愣边照着镜子还回过头伸着脖子往短袖衣架上价格签上瞅。刘艳站在二愣身后凝睇着他在试衣镜前兴奋的来回照着镜子,并用两只大手,轻轻的抚摸衣服,脸上透着特别的满足感。她陷入沉思,一个社会最底层普通再不能普通的没什么文化的出租车司机,对于有一些人根本瞧不上眼的衣服,竟如比爱不释手。是贫穷左右着二愣对物质生活保持着自然的原始的和自己阶层相符的不高的欲望与略低的要求。他不会跨越,也不可能跨越自已的阶层而追求更高的东西。但平凡的人幸福感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他们随遇而安,没有什么伟大的目标。可他们活的真实纯粹,不奢求太多,就不会累心。他们善良的和人接触,简简单单的为人处事,平平淡淡的生活难道不是人生最高境界吗?二愣就是个平凡的人,说话实实在在,甚至有时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愣。相信他的心是纯洁单纯的没有被污染过的,看他对女儿丫丫那种挚诚温暖的爱,就知道他粗糙的躯壳内有一颗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的璞玉般的心儿。更让刘艳震撼和意想不到的是他在高速公路上,义无反顾的跑到随时会爆炸的汽车上面勇敢的救人。这并不是谁都会有勇气去做的事。刘艳当时在现场内心其实也恐惧过,想过退缩,听二愣的话翻过隔离带跑到大树后面躲避这场危险。可当看到二愣在高速公路上奔跑的样子,她脑中一股强大的无所畏惧的信号刺激着她。是的,是的,是二愣奔跑去扑火救人英勇的行为感染了刘艳不想做胆小的可怜的懦夫,虽然她是个需要人保护的漂亮的女人,刘艳最后也奔向了那燃烧的汽车。平凡的人干着不平凡的事,难道二愣不怕死,或者他是超人。不,不,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只不过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和英勇高尚的优良品质。二愣比许多所谓成功人士不是更让人尊敬吗?成功人士,哼!刘艳在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前夫不就是社会地位很高的成功人士,他表面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人人尊重的权高位重的人,但他的内心却极其肮脏龌龊,是彻彻底底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啊人,真正值得让人尊重的人也许是你曾经鄙视轻慢过的穿着普通的平凡人。

    “怎么样?先生女士,这两件男士衬衫和短袖是今夏最新产品,穿在大哥身上即合身又哏气了,是放到包装袋子里,还是直接穿着”,年龄不大的售货员走到二人跟前,微笑着询问。刘艳的思绪被打断,她正要拿手机支付,面对试衣镜的二愣转过身问售货员:“是挺合身,多少钱”?二愣估计两件衣服顶多一百块钱就够了。“嗯,大哥,现在已经立秋,夏装全部八折。刚才给您算了,咱这是正经名牌,两件衣服原价一千九百八,打完八折是一千五百八十四块,四块抹了,就收您一千五百八。夏天时候少了一千九百八是拿不走的。这两件衣服我们店也是今天才打折的,您老合适了”,售货员保持着服务行业特有的微笑,语速很快的和二愣说着衣服价格的低廉。二愣瞪大了眼睛,嘴也张开半天没有合上,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脖子也跟着红了。“那啥,那啥,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先不买了”,二愣一脸窘态。售货员可能早已见惯了像二愣这种兜里没钱,试了半天衣服相中又买不起的顾客了。她揶揄着二愣:“除了地球上没有的颜色,剩下的颜色,我们的衣服都有,要不,我给你挑一件你喜欢的颜色”,这时的售货员竟抱起了膀,眯缝着眼鄙视着二愣。二愣臊的直揉脸,脸让手揉得像面团。“短袖再来两件一样尺码的,一件米黄的,一件海蓝色。衬衫也再来两件,一件黑红格子的,一件咖啡色格子的,都打包装袋子里”,刘艳注视着售货员眼睛,平静的说。售货员也先吃惊,后又满脸笑容的说了一声哎,就跑回衣架旁取衣服。二愣都惊愕了,他的圆脸被手揉成了一张大饼子脸。六件衣服差不多五千块钱啊!他开出租车得干两个月才有可能赚到这些钱。三件短袖三件衬衫就要五千块,还是打折价,难道这是金子做成的。别说六件,一件我也不买。“刘老师,我还是不买了,衬衫短袖不咋适合我这年龄段的人穿了”,二愣对刘艳说。“为什么不买呢”?刘艳淡然从容的像是反问又像是肯定的说。“我,我………”,二愣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姐姐,您要的短袖和衬衫都装袋里了。是现金还是扫二维码支付”?服装店售货员小跑着回来,眉开眼笑的一只手提着蓝色塑料袋,一手举着二维码牌走到刘艳面前。“刷二维码”,刘艳举着手机扫了售货员手中的二维码,指纹密码确认了付款。售货员喜笑盈腮的将蓝色塑料袋递给了刘艳,刘艳接过塑料袋又拾起软凳上牛仔服,喊二楞走。二愣赧然的跟着刘艳走出服装店,他感觉穿的新衣服是质量不错,可也并不应该值这么多钱啊!就是厚重的春秋穿的棉服或冬天穿的羽绒服啥的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就这么几件单薄的衣服花将近五千块,太徒鄙了。也不知道刘艳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和那瞧不起人的服装店售货员较劲呢?要是这样真没那必要啊?犯不上啊,你是在售货员面前风光了,可人家售货员是真金白银的把你的钱赚到手了。矮了面子又能怎么样呢,别让钱遭罪啊!二愣又一想,不会是这样的,刘艳是高中老师,是高知份子,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不可能为了面子什么的而花冤枉钱。对,对,一定是她老公和我体型差不了多少,人家是顺便给她老公买的,嗯,是这样的。想到这儿,二愣心里轻松了不少。可自已身上的这两件也是太贵了,从小到大也没穿过这么昂贵的衣服,而是还是短袖和衬衫。就是当年结婚时也没穿过。一千五百八十块啊!我,姜二愣子,穿一千五百八十块的衣服!妈的,穿就穿了,咱也美一回。钱咱也不能让刘老师出,车费三千五,去掉一千五百八,剩下一千九百二。高速费加油费也得一千多,行,跑了一趟大长途,挣了两件衣服,这一天天的。二楞越寻思越觉得有意思,这长途跑的,早知道这样,我在家买两件衣服行不行,何必开车来回两千公里。最后二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苦恼人的笑吧!

    二愣跟在刘艳身后,走出了服装店。走了不远,刘艳转回身,就将装新衣服的塑料袋递到二愣面前,笑着说:“姜师傅,奖励你的“。二愣莫名其妙的问:“奖励我?我,我怎么了“?“你是英雄,大英雄“,刘艳笑语嫣然的说。二愣知道刘艳说的是救大背头的事,可这些衣服太贵了,可不能收。大背头的手表本也不该收,但大背头是真心实意感谢他的,收下心中无愧。再说,这救人的事和人家刘艳也没啥关系呀!凭什么收人家这么贵的衣服呢?身上穿的到时候也要折到车费里的。“刘老师,谢谢你,我有衣服穿就行了。把你送到锦州后,我身上这两件也算车费喽。那些拿给你老公穿吧”,二愣诚挚的说。刘艳说反正送给你了,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扔掉也随便。然后她把塑料袋扔到二愣手中,转身径直朝果戈里书店方向走去。二愣捧着塑料袋感觉沉甸甸的,心中又好像重新压了块石头,有些发闷。这些衣服总价四千七百四十块,刘艳白白送给他,他怎么能好意思收呢,得把衣服钱还给刘艳。咋还?先还得在车费算吧。四千七百四十块减去三千五等于一千七百四,现在里外里倒欠刘艳一千七百四,二楞琢磨,兜里原有准备交秋姐车租子一千五百块,丫丫小姨给丫丫的一千块也在他这,算算再给刘艳一千七百四十块,自已就剩七百六十块,这些钱来回高速费和加油钱怕是不够啊!那就去时走高速公路,回来走底道,应该是没问题。想到这二愣心情舒畅多了。二悟空想,这下到好,出了一趟长途,没挣到钱不说,还搭了一千多。也不能说搭,到是有收获,这辈子不用买短袖和衬衫了。

    二愣和刘艳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果戈里书店走,他俩一句话也没有说。走了几分钟,两个人就来到了久负盛名的果戈里书店。

    果戈里书店的门脸不大,四五层刷着铁红色漆的木台阶,大玻璃窗的玻璃镶嵌边缘是紫铜色框架里,紫铜色的边框也许是铜制的,也许只是铁框上喷的紫铜色漆。门也是如此,一米多宽的长方形的玻璃镶嵌在紫铜色框里。玻璃门和玻璃窗的两边是凸出的卡其色宽大的各雕刻着三个小方型的实木墙,如果再小些叫门垛更为恰当些。门垛顶是老式的雨搭,雨搭前端是褐色弧线形的,有几个英文字母宊显出来。雨搭上面是醒目的红色的果戈里书店几个立体感大字。

    文学类书籍在书店的三楼,刘艳和二愣从旋转式的褐色木楼梯走到三楼。刘艳轻车熟路的在三楼的各个书架上挑选着书。而二愣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二愣发现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像书店,整个书店都铺着土黄色地板,墙刷的大部分是黄色漆粉色和也有一小部分白漆。这书店里竟有有煮咖啡冲奶茶卖甜品的吧台,有的人坐在藤椅上悠闲的喝东西,有的人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藤桌上,也坐在藤椅上写着什么。有一个金色大相框里,几个青年人正在拍照,大相框里的背影是两个外国女人弯腰在金黄色的麦地的捡拾什么,二愣走进看见画的下面写着《拾麦穗的女人》,作者:朱尔-布雷东(法国)。“来,小朋友,给叔叔也拍一张”,二愣笑嘻嘻的招呼一个十几岁男生帮忙拍照,并把他的手机交给男生,自已钻进大相框里,嬉皮笑脸的摆了造型。拍过照,二愣看见刘艳捧着几本书走了过来,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刘艳身边,小声的对刘艳说:“刘老师,这书店景真好啊!咱俩合个影呗”?刘艳很痛快的答应了,可心想,这人真有意思,拿谁都不见外!二愣把刘艳手中五本有薄有厚的书接了过来,还有自己手中的塑料袋一起放在大相框旁边的地上,就先进到大相框里,然后朝刘艳招手:“刘老师,来,这个背景好,在这里拍,嘿嘿“。刘艳脸微微红了红,也并不犹豫,手臂搭着那件浅蓝色牛仔服也走进大相框里,挨着二愣站着。还是刚才给二愣拍照的男孩,拿着手机正要给他俩拍合影,刘艳喊了一声:“等等“,二愣诧异的转过头看刘艳,刘艳两只手稍微踌躇了一下,先捋顺了她额角的蔓发后,就抱住二愣的臂弯,朝男孩点了点头,男孩就用手机横着顺着连拍了刘艳搂着二愣胳膊在大相框里的合影。二愣感觉到隔着蓝白波西米亚长裙的袖子里刘艳柔软的肌肤,他的心砰砰砰的乱跳,是的,简直要跳出来似的。二愣的脸胀得通红,可嘴角扬起的角度已经到了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