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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夏七上次在【小月阁】无意问过落千尘关于落含公主的问题,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寒气仍然让夏七心有余悸。
她一想到即将面对落千尘那张冰山脸,夏七宁愿将自己的好奇压抑在心底存放一万年,也不愿意让它跑出来祸害自己的脑袋。
夏七不敢再深思,索性掰起手指算上官颜换过的花花草草。一千三百二十一个女子,假设他一天换一任,那少说也得三年多。
在得到这个可怕的数据之后,夏七娇俏的脸迅速覆盖上一层铁青:啧,他竟将女人视为衣物?一日一换?这个登徒浪子……
而那罪魁祸首还坐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饮茶,吃点心。夏七鄙夷的目光刚要投向他时,上官颜却突然扭头转换目标,以右手支起下巴,开口问道:“这位美人儿又是?”
又是?听到这个字眼的夏七,有一瞬的心如刀绞。她蹙下眉头,不自觉地朝着落千尘的方向,游移而去。
落千尘却换上那张万年笑脸的面具,拂袖而坐,不作任何应答。
夏七心下再一沉,这笑而不语又是什么操作?作为掌事婢女的她责任感忽而高涨,不得不费尽心思地去解读王爷的表情。
上官颜见夏七完全不理会他,索性扔下茶杯,起身走近夏七,话锋一转:“落千尘你还有没有人性!挑个奴婢都要挑个这么好看的!”
“就算您夸我,奴婢也不会对您改观的!”
夏七瞪着上官颜,屈身行了一礼,而后逃命似地快躲到了落千尘的身后。
王爷,救我!
“哎!姑娘!”
上官颜右手微抬,试图挽回丢尽的颜面,抬步往夏七的方向走去。
落千尘在一旁看戏看得正欢。
但眼看上官颜就要与落千尘擦肩而过,那只魔爪即将伸向身后的夏七。落千尘玉扇轻扬,挡在了上官颜的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上官兄,适可而止。小七只能与这世间唯一一个男子亲近,而那人,只能是本王。”
落千尘露出了那张熟悉的狐狸笑,话里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等等,小……小七?!这是王爷对我的新称呼?临时起名,这也太草率了!虽然……还挺好听的。
但转念一想,夏七越发觉得不对劲,她痴痴地立在原地,甚至开始忘记呼吸。因为自始至终落千尘对她的好,是一切未可知的,他突如其来的宠溺传递给夏七的不过是一种高危信号。
“落千尘,你一点儿也没变……”
上官颜忽而换上一张极其严肃的脸,眼神也变得锋利如刀,毫无遮掩地刺向落千尘。
在夏七看来,那不该是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神情。
就在他们二人的眼神交锋之中,夏七从那股窒息中缓过来。她安慰自己,那句话里全是落千尘的玩笑。否则生性敏感的她就要抱住落千尘的腿,哭着喊着对他表示愿意追随他一辈子!
“打住!打住!两位公子!”
夏七大喊。请不要为了奴婢而打起来好吗!
话音刚落,她便从落千尘背后挺身而出,张开双臂挡住二人越发激烈的眼神交战。
两人同时微眯双眼,冷哼一声之后双双撇过头去。夏七看到两人赌气似的状态,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做主子的,竟都没有她一个奴才拎得清。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加起来有三岁么?实在幼稚。夏七暗自翻了个白眼。
三人从露天的酒店二楼,相继步入酒楼内,夏七乖觉地跟在两人身后,饶过了许多客房,来到了一个小雅间。
夏七不停地在他们之间斟茶倒水,却从未看到他们端杯饮茶。她纳闷地靠近一瞧,杯中的茶水竟缓缓下沉,最终消失在杯底。
这又不知是他们哪个无聊的戏法,但夏七能领会到的是,这两个人只是单纯地在拿她找乐子。
夏七按捺住了衣袖底下紧握的拳头,冷静,这两个有权有势的无耻之徒,揍不得。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困倦之意袭上她的心头。视线模糊间,夏七瞧见了落千尘朝她挥了挥衣袖。只那一眼,她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身体随之颓然倒下。
落千尘瞬间消失在上官颜的对面,转眼便来到了夏七的身后,整只左臂轻松地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她。
上官颜则云淡风轻地提起茶壶,为自己再添一杯。饮啄之间,他嗤笑一声:“你约我在此商议重要之事,竟还带个女人来。”
落千尘自行无视上官颜的嘲讽,默然将夏七安置在软榻之上,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应道:“她已经睡着了。”
上官颜冷眼看向了雅间的窗外。
“桃花扇已从天下一庄流出,在江湖四处进行买卖。按往年惯例,不出半月,五把桃花扇都将各自有主。”
落千尘拂袖而坐:“所以,你给我带来的消息是?”
“近日天征国有一商贾高价购得其中一把,另外四把尚未有主。落千尘,你是不是也该出手了……”
上官颜话音刚落,便将眼前的茶杯推至落千尘的眼前,抬手作出请的动作。
“时机未到。”
落千尘以玉扇一挡,那盏茶杯又迅速退回了上官颜的眼前。
他眸子一沉,神色忽而变得阴暗起来。好一个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不知又有多少人死于这场令人作呕的游戏之中。
“落千尘,这趟污浊的浑水,你我究竟要到何时才能脱离?”
这句话,半年前他好像就问过了。至于当时落千尘是如何应答他的……
上官颜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躺在软榻之上的夏七,恐怕当时他的下场和夏七一样,都是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
落千尘似笑非笑:“我还是那句话。”
夏七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两个主子还在谈笑风生,饮茶作乐,还不时传出笑声。她隐约听到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新的酒楼开业,意欲捧场。
夏七用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踱到落千尘身旁,以软糯的口气问道:“公子,奴婢什么时候睡着的?”
“你太累了。”
落千尘毫不思索地应道,视线仍然落在坐在对面的上官颜。
唔?夏七歪头盯着落千尘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在他脸上却找不到任何欺瞒她的蛛丝马迹。
头好痛,甚至忘了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夏七脑中灵光一现,她记得昏睡过去之前,落千尘好像朝她挥了挥袖子,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扯了吧,落千尘总不可能挥了挥袖子就给我下迷药了吧?!夏七闭眼晃了晃头,忽而感觉头疼症状已经缓解了许多。
“告辞。”
落千尘毫不留恋地起身,扔下脸色难看的上官颜,一双丹凤眼朝夏七示意。
接到眼神示意的夏七,火速跟在了落千尘身后。离开之际她转头纳闷地打量了上官颜几眼,这个男人刚才不是还挺活跃的么?突然对美女失去兴趣了?
“小七,跟上。”
落千尘头也不回地抛下命令,将夏七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王爷,您方才喊奴婢什么?”
再次听到落千尘这般对她的称呼,夏七下意识地缓下脚步,停在了原地。
“小七。”
落千尘微微侧目,薄唇轻启。
他的笑容有如湖心投石般,在夏七心底激起万丈波澜。
从此,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爱称。
……
刚踏进王府的门槛,夏七整个人走路都是带飘的。虽然在回程途中,她已经飘了一路。
落千尘半道说有要事处理,摘了一个玉戒套在夏七无名指上,说若不认得路,玉戒能指引她回到王府,便化作烟气消失了。
夏七对王爷给她玉戒实在摸不着头脑。他居然问都没问,就把她当做路痴看待了?而且市集离王府实在近得慌,她就算再傻,也好歹认得大概的路线怎么走。
即便被落千尘小看一事实在令她气愤,但夏七转念想到王爷那对她腻死人的爱称,任何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夏七姑娘,宋总管让奴婢把洗好的衣物交给您,请您送去月阁。”
一个眼生的婢女低头捧着用木案放置的一身紫衣华服,挡住了夏七的去路。
夏七看着那身衣物觉得有些眼熟,那不是王爷救下她那晚,穿的那身紫衣么?
“退下吧。”
夏七双手接过木案,径直往月阁的方向走去。
王爷居住的南厢卧房称为【月阁】,她所居之处称为【小月阁】。
她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个中有所蹊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天的安排?月老这红线牵的也太明显了吧?!怕我瞎了眼?
罢了罢了,王爷究竟对我有没有意思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我怎么已经设想出团圆大结局了?!
“谁?”
眼前突然掠过一片黑影,夏七随即出声惊呼。
她立刻想到了那种飞檐走壁,杀人于无形的刺客。完了完了,为什么赶巧碰上王爷不在家啊!
砰——
她手中的木案被那道黑影打落在地,夏七下意识地后退,拔腿逃命之时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贼喊捉贼,我看那个刺客是你吧?”
夏七闻声一愣,这个男音怎么那么像王爷身边那个散发寒气的面具男?等等,他居然说我是刺客?!
夏七气极,逃也不逃了,转身与他对质:“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是刺客了?!你看你大白天穿得黑乎乎的,跟我一个弱女子相比,你更像刺客吧!”
虽然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但旋身看到影榷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不远处,眼神又阴沉得可怕,她还是暗自咽了咽口水。
“自己瞧……”
影榷忽然抬手,拔出腰间的长刀。
“啊啊啊别杀我!我还没向王爷报恩啊!我不能死!!”
夏七双手蒙住眼睛,下意识地大喊大叫。
救命啊王爷!您的手下最终还是对我下手了!
“闭嘴!睁开你的眼看看!”
咦?我没死?夏七闻言,眼睛透过指缝慢慢往影榷的方向看去。
只见影榷手中的那把长刀,挑开了刚才被他打落的那身紫衣华服,一股灰褐色的烟气从衣物中袅袅升起……
那是……毒?夏七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怪不得她感觉刚才那个眼生的婢女,眼神有些古怪。
影榷冷哼一声,再次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夏七眼前。
“哎!影……”
算了,他从头到尾都神出鬼没的,我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夏七随即放弃了向影榷打听的念头。
糟糕,那王爷这身衣服怎么办?!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啊?还有刚才影榷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恨不能杀了我的意味,他不会在王爷耳边乱嚼舌根吧?
拜托,你们个个都身怀绝技,我一个肉眼凡胎怎么可能一眼就识破这些阴谋诡计啊?!而且我又不知道王爷有仇家,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草率地办事了……
夏七碎碎念到最后,还是将罪责扣在了自己头上。是她考虑不周全,如果她能多长一个心眼,也不至于落到被人利用的下场。
她顿生一种挫败感,身为王爷钦点的贴身婢女,置王爷的安危不顾,居然整天只想着如何才能和王爷谈恋爱……
……
夜深。
落千尘回到月阁的时候,瞧见夏七坐在他的卧房门前,正仰头酣睡。
他并未唤醒她,反而半蹲身子,将眼前这只狼狈的小猫端量得十分仔细。
鬼使神差般,落千尘抬起玉手抚过她的俏脸,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疼惜。
梦里仿佛有人摸了摸她的脸颊,贴在她耳边告诉她一切安好。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夏七忽而梦醒,双手揉了揉眼,起身向落千尘行了一礼。
“小猫睡得挺香。”
落千尘在距她几步之外,一脸悠闲地摇着他那把破扇子。
刚才快醒来的时候好像有人摸我脸了,但是眼皮闭合之间速度极快,王爷又离我几步之远不可能下手,难道是我的错觉?
“王爷,奴婢有要事相告!”
夏七顾不得这些虚幻的梦境了,她守在王爷卧房外面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看家护院的。
落千尘眸子一沉:“何事?”
“有人要毒死您!”
夏七脱口而出,脸上挂着极其严肃的神情。
为何明明如此严肃之事,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有一丝滑稽?
落千尘淡然一笑,当做没听见一样,抬腿迈进了卧房。
“王爷!您究竟有没有在听奴婢解释啊!”
夏七急了,拔腿追在落千尘身后进了卧房。
她一下午战战兢兢的,魂儿都快被那衣服上的毒物吓飞了。当事人站在她眼前,居然一脸的云淡风轻?
“小七无碍就好。”
落千尘拂衣而坐,那张清俊容颜的表情仍似笑非笑。
夏七蹙眉:“这么说,您……早就已经知道了?”
落千尘点了点头。
夏七慌了,双手一时无处安放:“您……您怎么可以知道呢?这应当由奴婢来……”
见夏七又急又慌,落千尘唇边的笑意更泛滥了:“本王怎么就不能知晓了呢?”
“啊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
完了,越解释越不清楚。
“小七想说,此事应当由你来告知本王?”
“对对对!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可本王已经早早知晓了。”
“那……”
夏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跪地大喊:“王爷啊,奴婢真的不是刺客啊!奴婢也不知道那婢女送来的衣物竟藏了杀人的毒物啊……呜呜呜奴婢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啊,虽然您不知道窦娥是谁,反正奴婢真的冤枉啊……”
话正说到痛处,夏七顺势大哭起来:“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啊!”
说完还不忘往地上砸下那颗忠心的脑袋。
“起身吧。”
落千尘面对她的眼泪攻势,波澜不惊地抬手示意。
“那……奴婢还有机会么?”
夏七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我见犹怜也不过如此了。
落千尘迟疑了一下:“下毒之人已经抓到了。”
“真的?”夏七半信半疑。
“本王何时骗过你?”
夏七的视线恰好对上了落千尘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她在那一片深邃里,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相。
夏七这才起身,淡定地拍了拍长裙上的灰尘,仿佛刚才跪地大喊求饶的人与她毫无干系。
真是的,抓到凶手就早说嘛,我也不用这么费劲又是磕头又是演哭戏的了。
落千尘秀逸的眉毛一挑,如此行云流水地切换另一副模样,这还算是他掌中的那只小猫么?
“王爷,既然大家都相安无事,那奴婢就告退啦。”
夏七堆出满脸笑容,朝落千尘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更衣。”
落千尘左手屈成拳支着下巴,右手纤细的食指在桌上有规律地敲响。
夏七离去的身影一滞,方才的笑脸也瞬间转换成了苦瓜脸。
是福不是祸,是我躲不过啊!
夜色渐浓,月阁内一双纤细的小手颤颤巍巍地取下男人身上的衣物……